一早,荊戈接到隋嘉葉的電話。
她可真是太忙了,手術一台接一台,隔著電話就能感受到她深深的疲憊。
“荊戈,今天帶媽媽來一下吧,我約了一個專家會診,聽說國外有針對早期阿爾茲海默症的一些新藥物上市,也許能延緩病程,你讓媽媽帶上之前拍攝的所有片子。”
本來想要這一天去老家搬一下東西,不過健康更重要,荊戈聽話地叫了車,帶陳媽媽去了醫院。
到醫院的時候時間還早。陳媽媽特意帶了自己做的小餛燉和茶雞蛋,囑咐荊戈幫忙送到外科,擔心隋嘉葉因為忙於工作不吃早飯。
荊戈安頓好她,托著保溫盒上了六樓外科,一進門,護士站的小護士就攔住他,“先生找哪位?”
“隋嘉葉醫生在嗎?她媽媽托我送早飯給她。”
“隋醫生呀,還在手術室呢。已經有人給她買早飯了,你先放這吧。”
順著護士的目光,荊戈看見護士台右後側的桌麵上,放了幾個塑料袋,裝了類似油條八寶粥的食物。
他正準備把飯盒放過去,一個紮高馬尾的年輕醫生推門而入,風風火火地把一個飯盒放到護士台。剛才同他說話的護士立即熱情站了起來。
“小曹醫生,你又去給隋醫生買豆漿了?等會她下來哪吃得了這麼多呀。”說著指指擺了一桌子的食物,看到荊戈,連忙又補一句,“她媽媽還送來一份呢。”
荊戈禮貌向她們點點頭,把飯盒放下,想著也沒有什麼緊要的事回去,就坐在門口的長凳上等隋嘉葉下手術。
正對門的牆壁上,掛著幾張展板,有外科手術和病房的科普,也有醫生護士們的照片和簡介。隋嘉葉在第二排的第一張,在幾位老專家的包圍下顯得格外笑靨如花年輕靚麗。
照片上的笑容不像現在的一樣冷淡,帶著初入社會時的新奇和憧憬。荊戈從沒想過她會當醫生,畢竟家中並無人從事這一職業,她從小又在媽媽的教養下愛好文學藝術,過去每每談到將來,她總說自己要去讀中文係或者曆史係,將來做個作家或者考古學者。
等了沒多久,幾名護工就推著一張轉運床進了走廊,送到了儘頭處的一間病房,幾名護士跟過去,隨後穿著白大褂的手術醫生們也跟了進來。
隋嘉葉看到荊戈,有點吃驚,朝他示意等自己一會,小跑著去了病人剛推進去的病房。其他幾名醫生沒有跟去,停在護士站補充水分,都朝他投來好奇的目光。
一直沒走的小曹醫生主動跟他打了聲招呼,“您好,您是隋醫生的朋友嗎?”
荊戈遲疑著點了點頭。
幾位醫生護士交換了一下目光,再想要多問之時,隋嘉葉已經返回了護士站。小曹醫生立即拿起豆漿捧到她身前,“嘉葉姐,你最愛的豆漿~”,語氣如拉絲,滿眼都是崇拜。
“謝啦,一會代我查查房。”隋嘉葉笑著接過,招呼荊戈下樓。
荊戈拿回家裡的飯盒,緊跟在她身後。等兩人到陳媽媽病房的時候,已經有幾名醫生圍在她身邊了。
因為已經做過各種細致的儀器檢測和身體檢查,專家們主要是對拍攝的各種片子進行交叉分析,並不停詢問陳媽媽的各種狀況,但最後因為考慮到她自身的基礎病,且能夠得到較好的心理支持和陪護,不建議嘗試新的藥物。
隋嘉葉有些沮喪,坐在媽媽的病床邊不再說話。無論自己怎麼努力,哪怕成了醫生,在病魔麵前,她還是如此無能為力、不堪一擊。
媽媽握住她的手,又看向一直站在門邊的荊戈,“你就彆自責了,你不是一直告訴我要活在當下嗎?我現在一點也不難過,小戈回來了,我真的很開心很滿足。”
荊戈倚門而立,神情也不免有些落寞。隋嘉葉抬頭看見,一時間有些恍惚,男子清俊一如往昔,甚至因為歲月的磨洗而更有質感。
但她明白,那個讓自己也很開心很滿足的少年,再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