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戈這兩天也沒閒著,他主動承擔了給陳媽媽做飯的任務,陪她散步、聊天、整理舊照片。
陳媽媽休息後,他還要應付公司那邊傳來的壞消息。他所牽頭負責的項目第一期投入市場後沒有達到預期的反響,Boss和投資人都很不滿意,放出話要收回後續投資,項目組的部分成員已經轉投其他組。
與此同時,林典的電話、信息也一直沒有間斷,自從他不聲不響離開美國後,林典就一直在聯係他,他統統拒接、拒回複,後來索性轉了靜音。
在協議離婚被林典一直拖延之後,荊戈忍無可忍單方提交了離婚申請,法院很快將傳票郵寄給了林典,接下來,兩個人要在6個月內談妥財產等分割事宜。
兩人婚前各有一套房產,婚後沒有形成新的共有固定資產,並且兩人婚前簽訂了財產協議,婚姻存續期間兩人仍然保持經濟獨立,離婚後荊戈也不需要付撫養費。明眼人應當可以看出,他與林典的婚姻,並非是愛情的產物。
隻是林典婚後一直沒有穩定的收入,荊戈一直在幫她承擔部分生活開支,以及位於爾灣區獨棟彆墅的管理和維修費,離婚後,可以想見林典會立即遇到財務困難。
因此,她一直在試圖維係現有的婚姻,哪怕這僅僅是個形式,他們在婚後短暫地共同生活在一個屋簷下,之後便長期分居。荊戈知道他沒有義務繼續為她操心,但內心深處卻又有些於心不忍。
夜深人靜,陳媽媽入睡後,荊戈坐在客廳,林典的手機號碼再次閃爍跳動,他歎了口氣,接了起來。
“荊戈,你在國內?北京嗎?” 林典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
“沒有,我回老家了。”
電話的一邊傳來沉默,隨即又響起,“是去看爸爸嗎?”
“等忙完這幾天,回來處理一點私事。傳票收到了吧。”
“收到了,所以我們之間隻有6個月時間了對嗎?荊戈,你實在有些殘忍了。”
“我隻是不想再耽誤你。”
“彆說得這樣大義凜然。我等你回來麵談。”
電話的忙音嘟嘟嘟地響起。
荊戈放下手機,雙手扶額,陷入了沉默。
過了幾分鐘,屏幕亮起,一條訊息跳了出來,“荊戈,這麼多年,咱們倆糾糾纏纏,誰也離不開誰,不是嗎?你回國散散心,我等你。”
終究還是要回去的。荊戈開始懷疑自己回國這一趟的意義。誠然,陳媽媽和隋嘉葉是他一直心有掛念的人,但他們之間也隔著命運橫插一腳的叢生怨念,上大學以後,他就下定決心塵封往事,從新活過,甚至不惜遠赴他鄉。
可是從接到隋嘉葉那個時隔多年的電話起,就好像冥冥之中有雙大手打開了他心底的潘多拉魔盒,他彷佛一直在等這個時刻,隻是造化弄人時光飛逝,這一等居然就是十年。
過去所有的心平如水都成了一場笑話。
他拿起手機,給好友全如是發了幾條微信。全如是是他在美國為數不多的朋友,兩人是斯坦福讀研時的舍友,他是美籍華人,出生在美國,但卻極為追捧中國文化,對佛教特彆感興趣,全如是這個名字還是他自己改的,研一還隻上了不到半學期就申請轉到了宗教研究,不過宿舍一直沒換,同他做了兩年的室友。
全如是喜歡用佛法來開解他,剛開始他還嗤之以鼻,聽得多了,漸漸也覺得有道理,既然“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他又何必執著一切都必須有塵埃落定的結果呢?
果然,聽說他回到老家,並且和陳媽媽、隋嘉葉他們在一起後,全如是發來一段段長長的話,荊戈看了很久,默默放下了手機。
“相傳,佛祖曾經用結了六結的花巾向阿難解答六根如何解除的奧義。有這麼一段話,我一直覺得很適用於你。跟你朋友這麼多年,雖然外人眼裡的你很完美,但我感覺得出你一直沒有真正地感到快樂,希望這次回去,能真的做到解脫。”
“若要解結,應該在結心……根結一旦解除,塵相自滅,幻妄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