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用詞(1 / 1)

財進門和錢落袋 遠寄 4570 字 2個月前

“嗯......今晚......喝了香檳,兩口湯,還,還打了雪仗。”蔡瑾夢燒得迷迷糊糊,猶記得撿重點回答醫生問診。

錢洛岱歎了口氣,替她補充:“是喝了大量冰香檳和白酒,少量火腿熏肉奶油冷湯,酒後雪地裡劇烈運動。另外,她還在倒時差睡眠不足,醉酒時已經超過24小時沒合眼。”

問診費每分鐘超三百歐的醫生,被他們這兩把螺絲刀一左一右,擰緊了眉。

診斷單上列得密密麻麻,醫生迅速勾選,越鉤越多,醫院配置的翻譯都沒來得及跟蔡瑾夢解釋清楚——什麼是自主呼吸困難,直接安排加急入院。

倒也沒有自主呼吸困難吧,隻是蔡瑾夢頭次坐救護車,下車就呼啦啦來了一堆人,把她擁進全是看不懂作用的儀器監護室裡,她緊張,開始深呼吸氧氣罩裡的氧氣。

“嚴重嗎?”錢洛岱問。

“你說呢?”醫生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前艾艾淒淒躺在病床上的蔡瑾夢一眼,再轉頭跟翻譯說的彈舌鳥語蔡瑾夢聽不懂,但能聽得出滿滿的譴責。

“報警”,“控告”,“他企圖謀殺”!

錢洛岱聽懂了這幾個詞。

我和我妻子很恩愛,這種打消醫生疑慮的敷衍話,到嘴邊又咽了回來,他有點說不出口。

“他們在說什麼?是我病很嚴重嗎?”蔡瑾夢渾身亂痛,哪哪都不舒服,看醫生和翻譯越討論越激烈,大感不妙,揭開氧氣罩問他。

“說看我們不像夫妻,涉/嫌/詐/騙家庭境外險。”錢洛岱想借蔡瑾夢的口。

哦哦,蔡瑾夢再次揭開氧氣麵罩,“剛才玩雪,我老公他們十一個人痛毆我們五個,打得我稀裡嘩啦,但最後還是我贏了!”她看著醫生,一臉真誠地分享他們夫妻之間的玩鬨喜悅,

“痛毆”,翻譯說完,醫生的手不自覺捏緊了褲兜裡的手機。

在這兒,虐妻是入獄重罪!

錢洛岱趕緊解釋:“是我們兩口子打雪仗的必要作戰策略,後來我妻子反擊成功。”算了算了,不會說就少說點,他把蔡瑾夢鬆散開來的圍巾又繞一圈,擋住她這張害人的的嘴。

“你要把我捂死嗎,我都喘不過氣了!” 蔡瑾夢扯開圍巾抱怨。

當著醫生的麵都敢下手!是可忍熟不可忍,正義感爆棚的醫生就要按下報/警電話。

“誤會誤會,真的是誤會!” 錢洛岱一頓好說歹說。

正義凜然的醫生將信將疑,又看了一眼蔡瑾夢,蔡瑾夢表示微微OK。

住院服,錢洛岱被攔在在門外。眼睜睜看著幫忙的護士竄出來一個,還沒等他問是不是妻子有什麼事,這護士就招來了醫生,嘀嘀咕咕說了一通,兩人齊刷刷剜過來,眼神裡儘是對錢洛岱的千刀萬剮。

“又怎麼了我?”錢洛岱感覺不是很好。

翻譯在旁邊麵色發白,義正言辭轉達醫生的話:“錢先生,麻煩您到會議室等候結果。”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去會議室?錢洛岱抬腿就要進去找醫生問個究竟,趕來的醫院安保擋在他麵前:“這位先生請您配合治療。”

沒兩分鐘,錢洛岱都沒走到會議室,身後傳來淩亂急促腳步:“在哪兒?虐妻的王/八/蛋在哪兒呢!”配槍警/察義憤填膺,邊走邊罵。

“......”

這下更好玩,律師、四保鏢齊聚頭,混亂的異國午夜,大家熬成一鍋沸騰的粥。

等錢洛岱得以“釋放”回病房,蔡瑾夢已經做完檢查,在藥物作用下,睡得一塌糊塗。

“也不怕凍腳,被醫生看見再告我虐妻!”錢洛岱攥著她腳腕,粗暴塞回被子,順手拿起床尾診斷結果坐到沙發上——這次寫得倒是英語了——急性喉炎、急性肺炎、窒息風險九分。

十分九死一生,她九分,就這還能睡著,也是心大。

錢洛岱緊繃了整整一天的神經、派頭統統消匿,潦倒往後一癱,全無平日的氣定神閒。

手上透著光的紙張,看看對麵呼呼大睡的蔡瑾夢。又有誰能想到,她衣服包裹下的皮膚能比紙張還嬌嫩。

不過就是打個雪仗、發發燒,就像揉皺的紙張那樣,蹂/躪出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害他平白背上虐妻罪名,差點進橘子。

心累身更累,一歪頭,他也睡了。

——

“我聽說這邊醫院的住院費用可以砍價?” 蔡瑾夢吸著嘩嘩作響的冰巧克力奶,給喉嚨降溫止痛。

“禁用字,‘砍’。” 錢洛岱目光從電腦上移到門邊,謹慎的怕她這話又被路過的醫生護士聽到,把他們招來,“少說點話,喉炎好得快。”

這群高薪養閒的醫護對於他厲害的律師團隊,無計可施,但這,更從側麵證明了他虐妻不是一天兩天,否則怎麼解釋律師團隊如此熟練且專業?於是從半夜一路盯他盯到現在,恨不得人人衣領上彆個監控,就等他再次自投羅網好讓他們抓個正著。

“我剛剛看賬單,住院費用真的高到讓我無法呼吸!” 蔡瑾夢戳著針頭的手揪著心口衣服,一臉心痛難抑。

她想起今天一大早護士拿來的單子,上麵沒被保險覆蓋的檢查項目、天價插隊費、深夜問診費,嘀嘀嘀嘀——各種儀器開始狂野報警。

“彆亂動!” 錢洛岱額頭青筋跳得厲害,喝了一聲,起身快步按住她的手,“待會兒走針有你好受的!”

這邊的針頭可不像國內有寶寶款,都是老粗的型號,技術還不行,昨晚也是紮了她好幾次——她嗚嗚咽咽像極了寒夜中被丟棄的奶貓。

男人,你又成功引起了醫護的注意。

“嘿!嘿!錢先生!” 早在門外走廊巡邏了數千遍的“敏感肌”醫生終於逮到機會,大聲敲門,身後浩浩蕩蕩跟好一群實習馬仔,正義之師,“請離她遠點,沒聽到這位可憐的病人說自己無法呼吸嗎?”

行,禁用詞又添上了“無法呼吸”。

錢洛岱舉起雙手,示意自己非常無辜非常冤屈,一步步,退回到沙發旁,輕輕坐了下去。

罪魁禍首蔡瑾夢知錯了,在嘴上拉好拉鏈,對錢洛岱微微sorry。

異國他鄉,她住進了醫院裡,除了錢洛岱無人聊天,扭成一坨恍惚覺得自己壓根沒出國,倒像是遊戲讀檔,又回到車禍住院時期,這種荒唐不真實感,讓她忍不住戳了戳杯子裡的冰:“你確定親眼看過我們合的八字,是福壽雙全嗎?”

“有什麼問題嗎?”錢洛岱合衣仰躺在沙發上,雙眼無神。

“感覺不太像呢,”蔡瑾夢側過身麵對錢洛岱,她實在是太無聊了,單手又很難操作手機遊戲,乾脆跟錢洛岱聊天解悶,“你覺得有沒有可能......”

“住口,”錢洛岱PTSD,扯起標準八顆牙齒曬太陽的微笑嘴角,示意門外,“律師團隊非預約出場加班費也很高的。”

他再也不想聽到蔡瑾夢在出院前的任何一句話。

“住院費自費部分走我的帳,你肯定能福壽雙全,睡吧。”

那好吧,蔡瑾夢摸了摸枕頭下的手機,她倒也不是很想當著錢洛岱的麵跟趙旺旺撒嬌,隻是因為單手隻能語音聊天,“猜猜我在哪裡?”

趙旺旺下班時間,回複還挺快:“在哪裡?”

蔡瑾夢抬起手哢嚓了一張0.5倍焦距的照片,把自己和病床邊的儀器都框進去,發送。

視頻通話馬上跟過來。

“旺旺哥!”

一聲包含委屈的稱呼,錢洛岱起死回生,一洗疲憊雙眼,圓瞪。

“小夢,不是去......談生意麼,怎麼談......醫院裡?”越洋視頻有些卡幀,趙旺旺說話也卡卡的,“......爸爸媽媽知道嗎?”

是你爸爸媽媽嗎就喊,錢洛岱被釣了起來,坐直在對麵,手肘撐著雙膝,沉沉地看向蔡瑾夢。

旺旺哥在屏幕裡每一幀都帥得發光,蔡瑾夢眼睛發直,心跳加速:“昂,談得很成功,不想讓他們擔心,所以沒說。”

趙旺旺:“那現在誰在醫院陪你,要不要我現在飛過去?”

有你什麼事?錢洛岱一撐膝蓋,長腿信步,接走她的手機,擠進鏡頭,嘴角上揚露出恰到好處的笑:“小旺你好,不用麻煩你的。”

趙旺旺的影像定住,不知是網絡頓卡,還是彆的,過了好幾秒,再跳幀,臉上擔憂之色收斂了許多,客氣回應:“錢總,您好。”

“你要是這時候來,會打擾到我們度蜜月。”

蜜月,什麼蜜月?蔡瑾夢一臉懵,誰家好人在醫院度蜜月啊?這是什麼新式蜜月?

很顯然趙旺旺也想到了這一點,但他顯然想得更深:“是不是小夢懷孕了!”

懷孕暈倒,一覺醒起來在醫院,狗血電視劇裡都是這麼演的沒錯!

“噯?我,我不是!”蔡瑾夢伸手。

錢洛岱哪能讓她得逞,拿手機的手臂高高抬起,另一手按住她的輸液手:“你彆動,躺好!”

其實她也動不了,監測儀器的各種線抓得她牢牢的,像網裡困著的小鳥,振翅難飛。

她隻能乾瞪眼,看著錢洛岱邪魅一笑,以機關槍的語速噠噠噠掃射趙旺旺:“我可沒說她懷孕了,但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放心,我會照顧好阿夢的,回國見。”結束通話,鎖屏一氣嗬成。

“你乾嘛要亂造謠啊!” 她沒了手機,氣得臉都漲紅了,扯著嗓子喊。

“我隻是幫你測試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在乎你,”錢洛岱一臉淡定,不僅沒有絲毫愧疚,還大言不慚。

他沒有把她的手機還回去,而是放到了沙發邊的小茶幾上,順勢坐下補充,“先加大杠杆,到時候發現你隻是離個婚,他們家人是不是比較容易接受你?”

蔡瑾夢原本冒火的眼睛閃過猶豫火花,差點就被這種歪理給洗腦了。

漁村小世界,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們蔡家一樣包容,直麵經得起風浪顛簸的。很多無傷大雅的陋習,就跟頑固的小廣告一樣,牢牢黏在電線杆和暗牆的邊邊角角。

她確實不能既要又要。

但她也不能讓錢洛岱隨便亂看不起趙旺旺,嘴巴張張合合,像條離水的魚,囁嚅著搜腸刮肚地措詞,要反駁錢洛岱的歪理。

沒等她編出個所以然,錢洛岱話鋒陡然一轉:“要是就因為這點小事,他就退縮......” 頓了頓,眼神直直盯著蔡瑾夢,“你是不是也該考慮考慮,彆再對他盲目突擊了?”

嘀嘀嘀嘀——各種儀器代替蔡瑾夢發出尖銳爆鳴。

醫生帶著一票馬仔,再次如願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

查看記錄各種數據,醫生臉憋著氣,像熟透了隨時會炸開的番茄,對他很是忍無可忍:“錢先生,你到底有沒有在好好陪護病人?是不是非得逼我們再報 / 警,把你弄到橘子裡,才能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