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爸爸(1 / 1)

財進門和錢落袋 遠寄 4967 字 3個月前

目光若能化形實質高溫射線,婚姻登記員怕是早幫蔡瑾夢燒融右手明晃晃的 “銀鐲子”了。

“蔡女士,你確定是自願登記結婚的麼?”登記員竭力維持表麵平穩,藏在眼底呼之欲出的八卦欲,按也按不住,饑渴難耐。

背後手指輕輕戳了戳蔡瑾夢的肩胛骨,“嗯恩嗯摁!”

蔡瑾夢心領神會,解碼成功 —— 奶奶說的是,明天宣布。

為了明天,多說無益,她不再有半分猶疑,筆杆搖動,墜著另一隻手的重量,蜈蚣爬字,登記表上簽下自己的大名。

對著登記員瀟灑一笑,舉了舉手銬:“情趣。”

登記員戲子捧心表演倒吸一口涼氣,緩了半天才取回登記表,往下走流程:“兩位如無異議,那我就開始辦理了。”

啪 —— 蔡瑾夢陡然變了臉色,手掌迅速落下,將這薄薄的一頁拍實在桌麵。

“等下,”她抓起登記表,連看了好幾遍自己爬字旁邊另一個張揚的簽名,抖得手銬嘩嘩作響,轉頭,直視眼前的男模,“你叫錢洛岱?”

男模清晰的下頜線完美繃起收緊,薄唇輕啟,隻吐出一個字:“對。” 聲線低沉醇厚,宛如大提琴的共鳴,往蔡瑾夢砰砰亂跳的心上鋸。

“你是,那個錢洛岱?”她語速不自覺放慢,每個字都咬得極重。

男模神色未改,再次點頭,眼中浮起的傲慢,大有世間一切膽敢質疑他的人,都不過是蚍蜉撼樹的篤定。

“是力子集團的總裁,錢洛岱?” 蔡瑾夢這下徹底按捺不住,期待大提琴的弓弦在她心臟上奏出小字三組e,高調洞穿她腦中空弦。

“對。”錢洛岱微微側身,輕柔又不容抗拒地將她手指一根一根揉開,從容地取出那張被她按到皺了邊的登記表,轉手遞給早已目瞪口呆的登記員,語調平和有禮一錘定音:“久等了,辦理吧。”

幾十秒後,蔡瑾夢重新開機,一聯網就代入感十足地為錢洛岱鳴不平:“跟我奶奶聯手誆我結婚,你虧大了。”

有宗可溯的old money錢氏這一代實打實的掌權人,錢洛岱這般人物,無論簽不簽婚前協議,無論選擇隱婚還是公開這段婚姻關係,外界的關注度與財富壓力都應該約束他才對。

就拿下周開市來說,股價震蕩怕是在所難免,光是想想其中複雜局麵,她都替他急得慌。

連她蔡家灣的小小經理都懂的道理,力子集團的總裁不可能不懂。

傳說中背滿氧氣瓶都高攀不起的冰山,就這麼縮小砸她手裡?

“確認一下,你是不是需要我捐腎?”

“婚前檢查我已經遞交給奶奶了,一切都很健康。”

“那我們真的不需要簽點那些一兩斤重的文書嗎?” 她旁敲側擊好心提醒。

就算是蔡家灣這樣半吊子的上岸泥腿公司,但凡涉及重要商業合作事務,那也是合約文書厚厚一遝,條條款款細致入微,簽字畫押走過場能折騰上好幾個來回的。

力子集團家大業大,涉及利益更是繁雜,他真的不需要像樣的“保命符” 去維護力子集團不被她婚後分割嗎?

“不是才簽過?” 錢洛岱淡定看向登記員歸納好放進紅信封的文件,“一諾千金。”

嘖。蔡瑾夢背過身去,偷偷翻了個白眼,夠了!不是掛牌男模的命,倒得了下海男模的病!油嘴滑舌。

“小......錢總誠信單位負責人名副其實,” 蔡瑾夢佝著身子,活像隻警惕的鵪鶉,防著登記員投來窺探的目光,聲音壓得幾近氣聲,“但你屬於是盲目信任我,我卻有點不太敢相信我自己。”

一想到錢家龐大到令人咋舌的潑天財富,她艱難地咽了口口水,“絞儘腦汁、費儘心機、冥思苦想”三個詞語蹦進腦洞,這是毒婦對巨額財富私有化應有的“必要尊重”。

“不然還是算了吧。”她不想做個踩縫紉機的人。

“怎麼,阿夢要對我始亂終棄?” 錢洛岱劍眉一挑,嘴角高高勾起促狹的弧度,緊接著腦袋一偏,提氣召喚——遠處正站在角落邊講電話邊時不時朝這邊張望的奶奶:“奶奶,阿夢說......”

堂堂總裁竟保留三歲小孩的惡習,找大人告狀!

蔡瑾夢出手如電,雙手猛地將錢洛岱的腦袋死死按向自己,整個人因用力過猛,反撲到錢洛岱身上。撞到鎖骨悶痛也顧不上,朝著遠處的奶奶尬笑,“我說過來錄個視頻。”

噗噗,錢洛岱在她懷中顫動,笑聲悶在她懷裡,震得她鎖骨更痛。

她這才意識到姿勢太過曖昧,撒開手忙不迭賴到他頭上:“你這人,怎麼還自作主張靠過來了!”

錢洛岱噙笑聽她顛倒黑白,也不辯駁,順著她的話:“物理慣性力使然。”

蔡瑾夢點頭胡亂讚同。

“阿夢還要拋棄我麼?”

“不敢。”蔡瑾夢隻後悔自己太不貪錢,太替腹黑資本家考慮,就應該狠狠結婚,剮了他錢,他就老實了!衝動上頭咬牙切齒,“結就結!”

錢洛岱聳了聳肩,伏低身體,如狩獵的獸逼近蔡瑾夢:“希望阿夢也一諾千金。”

“阿夢,我同你爸商量過了,今天下班你就搬到小錢家裡住。” 奶奶掛斷電話,大步流星地走來直接下達通知。

“不太好吧?” 蔡瑾夢瞪大了眼,老蔡居然任由彆人拔他家白菜,沒衝來打斷兩人的腿,還風平浪靜表示同意?這太不符合老蔡的脾性了,她心裡有些發怵。

“這有什麼不好的,合法同居。”奶奶眼神犀利地掃過旁邊悄悄偷聽他們說話的登記員,提高音量確認,“他們已經合法了吧?”

登記員拚命點頭,將合法證明雙手奉上:“祝二位新婚愉快,百年好合。”

“可是......” 蔡瑾夢還想最後掙紮一把,“會不會太突然了點?比如我還沒有收拾衣服什麼的。”

“哪裡突然,昨晚怎麼不說突然?”奶奶一句話懟得她啞口無言,揚了揚手機:“文豪和保姆一早就給你收拾好行李箱,說下班前送過去。”

蔡瑾夢脫口而出,“我媽也叛變了?”不可思議,錢洛岱給全家喂了什麼迷藥,連她/媽這種當代女權文豪,也隻解放自己,積極送她“入虎口”啊?

“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 奶奶啐她,開始動之以情,“文豪聽到你今天結婚,榜單字數都沒完成,一門心思給你收拾行李,生怕你野豬吃不了細糠,對你有多好,心裡沒數?”

那倒是,為了她/媽隨時隨地湧現的靈感,所到之處無不有信號加強儀,滿格充電器,她/媽無視榜單乾彆的,還真是頭一次。

她一時間找不出理由再掙紮。

華燈初上,奶奶再次親自押送蔡瑾夢。

原以為錢洛岱家應該盤山大道豁然開朗,開闊莊園,一下車,管家帶著八十八個仆人整齊列隊,高呼 “歡迎夫人回家”,一條紅毯從車門直鋪到廳裡,奢華到極致的宮殿式豪宅映入眼簾。

沒成想,再堵車也就堪堪從蔡家灣開出來十多分鐘,雅致小區綠化道邊停下,蔡瑾夢抬頭,一棟棟平平無奇小高層,實在沒想過堂堂力子集團的總裁住得如此樸素。

“奶奶不上樓坐坐?”

“我就不押......不送你上樓了。” 奶奶握著方向盤,“哦對了,”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不要緊的事,嘩嘩翻中控置物箱,從橡皮筋紮好的一疊卡裡隨便抽了一張,遞給蔡瑾夢,“嫁妝,密碼是今天結婚登記日,省著點花。”

蔡瑾夢死死抓住車門,手指用力到關節泛白,一再拖延時間,“奶奶就對我這麼放心?”

“我對小錢很放心,” 奶奶探過身子,毫不留情地將她往外一推,“明早彆遲到,穿貴點。”

四口排氣管無情噴了她一臉尾氣,車子絕塵而去。

蔡瑾夢硬著頭皮上樓,兩梯兩戶,左邊2802,抬手叮咚 ——

“回了?” 穿著垂墜家居服的錢洛岱哢嚓打開了門,動作熟稔自然,仿若多年夫妻,他早已習慣這般給忘記拿鑰匙的另一半開門。

“我們吃什麼?”蔡瑾夢一進門就拋出問題,一天折騰下來,肚子早餓癟了。

“啊?”

大眼瞪小眼,空氣有些安靜。

“嶽母今天來,說晚上你會做菜,我就給廚師放假了。”

親媽,好樣的,她緩緩退出外賣APP。

猶記得上次做飯她還戴著鮮豔的紅領巾,秦文豪是怎麼敢替她誇下海口的?

行吧,讓他嘗嘗家的“味道”,下次就不敢輕信他人了。

噠噠將蛋磕在碗邊,碎蛋殼掉進碗裡,她選擇視而不見。

“蔥吃嗎?”轉頭問不著人,端著碗誇誇誇打蛋,滿屋子溜達著找。

拐角,視線猛地撞進一幅掛畫裡,她哆哆嗦嗦往後退了三米遠,連大氣都不敢亂出,生怕自己手中蛋液、鼻中呼吸會通過空氣傳播汙染到這幅稀世珍寶。

大學藝術鑒賞課上的畫,就掛在她的眼前!

萬惡的不下海男模,簡直暴殄天物,把這種應該供在恒溫恒濕博物館裡、被層層安保守護的真跡,就這麼大剌剌掛在小平層轉角啊!

粗略估算,這一幅畫,買下這整棟怕是都綽綽有餘!

“認識這畫家?” 錢洛岱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聲音幽幽傳來,嚇得她差點打翻碗。

蔡瑾夢抱緊碗:“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

“那就換張認識你的,藏館或是拍賣會,看你時間安排。” 錢洛岱盯著蔡瑾夢手裡的碗,“我很餓了。”

錢洛岱不挑豬食,就著蔡瑾夢不拿手的三菜一 “泔水”,居然吃下兩碗飯,吃得有滋有味,像是品鑒三星米其林。

“今晚要不要又一起睡?”放下碗,錢洛岱拋出邀請。

吃了她辛辛苦苦做的飯,人為什麼還可以這樣十惡不赦的恩將仇報?

蔡瑾夢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毫不猶豫地給出拒絕的答案:“不要!”

意料中的答案,錢洛岱倒也不惱,隻是微微一哂:“阿夢還是喝醉了比較熱情可愛,”他揀著嗓子,拿捏到蔡瑾夢酒醉豪邁的語氣神態,“叫聲姐姐,要什麼隨便買!”

蔡瑾夢隻覺一片烏雲穿牆而入,直直籠罩頭頂,電閃雷鳴劈到她駝著背,拖著蹣跚腳步關上了客臥門,門縫中沒好氣地丟出一句:“沒錢,晚安”。

夜裡,她有些認床,躺在高織真絲四件套上,生怕一個翻身就把這昂貴床品刮蹭抽絲,極力減少翻動,就這麼直挺挺地躺著,愣是僵硬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月 X 鏡威力,變身!”

猛地驚醒,腦子昏昏沉沉,尋思著先去廚房做杯咖啡喝,昨天她看到有咖啡機的。

潤潤喉醒醒神,揉著眼睛,嘴巴剛張開要打個大哈欠 —— 昂 —— 蒙,將哈欠悶進嘴裡。

餐廳裡坐了個陌生人!

梳著一絲不苟的油背頭,穿著筆挺的中山裝,光是坐在那裡,已然散發出不怒自威、生人勿近的強大氣場。

靠!怎麼沒人通知她,今早錢洛岱他爸會來,救命救命救命!

他爸知不知道他跟她昨天結婚?不會是來反對他們結婚的吧?還是來給她立規矩的?她要叫他叔叔還是?給改口費的話,她是不是還要敬茶?茶葉放在哪裡?

救命救命救命!錢洛岱這狗東西為什麼不在!

各種念頭在她腦海裡走馬燈似的轉了一圈又一圈,轉得她頭昏,深呼吸,吸——呼——強自鎮靜下來,以指做梳扒拉整齊頭發,捏著嗓子,響亮又略帶顫抖地叫了聲:“爸爸。”

那人聞聲轉過頭。

???

“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