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1 / 1)

青山誘雀 夢九歌 4506 字 3個月前

南棠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快步走向走廊的儘頭。

“你好趙警官,有什麼疑點?”

“死者右手指關節有撕裂性傷口,指甲中提取到疑似布料纖維,但無法明確來源。雙手手心皮膚挫傷,這個傷痕可能是墜落過程中的擦傷,但也可能是生前曾試圖抓住某個物體,最終失力墜落。”

“你是說……我爸爸可能是被彆人推下樓的?”南棠嗓音發顫,她不敢相信原來父親的死還有另一種可能。

“目前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還有你父親的手機一直沒有找到,不排除是被犯罪嫌疑人將手機藏匿或者銷毀。我們警方會對南啟明的社會關係進行更全麵的調查,如果你有想到什麼事發之前你父親的異常行為或者有什麼線索請儘快提供給我們。”

“好……我先想想,想到了再回複你。”

掛斷電話,南棠感覺眼前有些暈眩,爸爸可能是被謀殺的這個消息像晴天霹靂。

是什麼人會害死她爸爸呢?

爸爸向來與人為善,對誰都是笑嗬嗬的,他總說“和氣生財”“吃虧是福”,甚至某些時候還會有些軟弱。

這樣的爸爸是誰會要他的命?她不得其解。

想到她還有工作沒完成,南棠強迫自己收起思緒,收拾心情走回餐廳。

-

走廊另一頭,傅斯深繼續用著餐,南棠的離開才讓他刻意控製的思緒迅速延展開來。

這聲音……太像她了……

他腦海中不禁浮現出林晚盈笑著喚他的模樣,眉眼彎彎,溫柔又有些俏皮。

心臟猛地抽痛,連心臟周圍的肌肉都蜷縮了起來。

傅斯深強迫自己從回憶裡抽離,轉而思考母親派南棠來的用意。

她還是一如既往一意孤行地想要掌控他的生活,甚至包括他的感情,而他並不會讓她如願。

他隻想安安靜靜地度過一段隻屬於自己的日子,不需要任何人走進他的生活。

尤其是他母親安排的人。

失明後他的聽覺變得格外敏感,即使隔了一段距離,他還是能聽見女孩打電話的聲音。

他捕捉到了“爸爸可能被推下樓”這句話。

母親隻在電話裡給他匆匆說過要給他雇一個生活助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他並不想了解,就算她有什麼難言之隱也和他沒關係。

一個月以後她自然會消失在他的生活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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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棠心不在焉地服務傅斯深用餐,這個過程中傅斯深一直一語不發,雖然冷漠但也沒有刁難她。

回到臥室,南棠換上家居服,坐在床上回想爸爸身亡前的異常。

這段時間他確實愁雲滿麵,似乎是公司的資金鏈出現了異常,但爸爸也不會和她多說公司的事。

公司的財務一直是姑父在打理,這個姑父慣會見風使舵,南棠並不喜歡他,爸爸的事會和姑父有關嗎?她可能要抽空去聯係一下姑父,問清楚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臥室裡的古董鐘敲了十下,不知不覺已到了十點。

外麵正下著雪,雪帶著冰粒順著寒風敲打在窗戶上。

風從窗戶的縫隙灌入,如一聲聲低沉的哭泣,窗簾隨風擺動,像女人的裙擺在狂舞。

南棠裹緊了被子,心裡發慌得緊。

屋裡的燈光也忽然開始閃爍,像風中的殘燭般,一明一滅,讓偌大的房間陷入詭異的氛圍。

她連忙伸手去按牆上的開關,燈卻不聽使喚,窗外一陣電閃雷鳴,燈瞬間熄滅,房間立即被濃稠的黑暗吞噬。

天啊,第一天就停電,還在氣氛這麼詭異的房子裡,是在整她嗎?

南棠連忙去查看手機,電話信號、網絡信號都斷了,這下聯係不上黎叔了。

在黑暗裡呆了一會兒,南棠有些坐不住了。

這麼老的房子,不會藏著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吧,雷電的閃光將窗簾布的影子透射在牆上,那樣子,活脫脫像個穿著長裙的女鬼。

風還在吱呀吱呀地呼嘯,她一個人越想越害怕,這時候她需要見個活人壯壯膽。

對,作為一個負責的生活助理,在停電這樣的危難時刻,她也有義務去查看一下服務對象的狀況。

一不做二不休,她打開手機手電筒照明,走出房門,敲響了隔壁傅斯深的房門。

“咚咚咚”,過了一陣,門緩緩打開了。

傅斯深出現在門後,黑色的真絲睡衣一絲不苟地穿在身上,發絲整齊,衣襟前露出一小片線條流暢的鎖骨和胸膛。

他沒有坐輪椅,而是站在門後,手裡拿著一根她沒有見過的銀蛇手杖,手電筒微弱的光亮勾勒出他高大修長的輪廓。

“南小姐,有何貴乾?”他的聲音依舊冷峻,略帶些不悅。

“傅先生,停電了,我來看看你怎麼樣?需要幫助嗎?”南棠義正嚴辭地說。

“你覺得停不停電對我有影響嗎?”傅斯深語氣裡的不悅加深了。

“……”

南棠一時語塞,對於看不見的人來說,確實影響不大。

她腦瓜一轉,假裝關切地回應道:“但是電器設備還是要充電的,比如……您的手機,萬一您有什麼事,聯係不上我可怎麼辦。”

“所以呢?你不去找黎叔,找我乾什麼?”傅斯深的語氣明顯不耐煩了。

南棠想了想說:“黎叔不住這一棟,這麼晚了手機又沒信號,我也聯係不上他。估計是電箱跳閘了,我想問一下電箱的位置,拉一下閘應該就能恢複。”

“廚房邊走廊的暗櫃裡。”傅斯深剛說完就要關門,被南棠眼疾手快地抵住了。

“我一個人去?”她試探著問。

“不然呢?”

南棠望了一眼身後烏漆幽暗的走廊,打了個寒顫,扯謊道:“傅先生,我今天剛來,還不熟悉這裡,您可不可以帶我去?”

沉默是今晚的……風雪交加夜。

“傅先生,您看停電了我們都不方便,您帶我走一趟,我保證下次絕對不麻煩您。”南棠又央求了一遍,語氣真切。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打動了他,傅斯深走出房門,向走廊走去。

南棠連忙跟在他身後,手杖的聲音“哆、哆、哆、哆”地在地毯上發出悶響,或許是因為熟悉,他走得並不慢。

墨沉沉的黑暗裡,南棠亦步亦趨地跟著,手電筒微弱的光並不足以照亮前路。

“嗚——嗚——”

詭異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像女人悲戚的嗚咽,一股冷風從後脖頸處襲來,直直竄進了南棠的衣襟裡。

她立即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南棠慌不擇路地貼近了傅斯深的後背,隻覺得他身形一頓。

南棠聲音發顫地問:“這房子不會……鬨鬼吧?”

“鬨鬼。”

“啊?”

“膽小鬼。”

“……”

終於到了目的地,電閘拉上,走廊裡的地燈瞬間恢複了。

南棠長舒了一口氣,回到房門口,她接著問:“傅先生,我的房間窗戶漏風,明天能不能找人來修一下。”

“麻煩。”

是答應了的意思?

“謝謝傅先生,傅先生晚安。”

“砰”,隻有決絕的關門聲回應她。

-

想要攻略一個男人,就要從他的胃入手。

第二天早上六點南棠就起床洗漱收拾吃早飯,然後去做手衝咖啡。

真是作孽,以後不會每天都要起這麼早吧。像南棠這樣的夜貓子,周末睡到中午都是家常便飯,每天早起可真是要了她的命。而且昨晚她還吹了一夜的冷風,現在身子還有些發寒。

五百萬五百萬五百萬五百萬………她心中默念來給自己提神。

她在廚房奮力倒騰,之前她可是認真學了視頻,按照世界咖啡衝煮冠軍推薦的4:6衝煮法來製作,精確的時間加上水量,分四次衝水。

今天她的角色就是頂尖咖啡師!

當咖啡豆的香氣漫溢開來的時候,南棠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南棠端著咖啡敲了敲書房的門。

“進。”

她推開門,書房裡放著古典音樂,南棠一下就聽出了是李斯特的《愛之夢》,柔和悠揚的鋼琴曲像一條清澈純淨的小溪緩慢流淌,令人身心愉悅。

她的目光落在窗邊的男人身上,他穿著一身黑色家居服,閉目半躺在書房落地窗前的真皮躺椅上。

暖黃色的晨曦透過雪白的紗簾落在他臉上,竟顯得他整個人都柔和了起來,仿佛是座沉睡的雕像,沐在絨絨的晨光裡。

南棠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不說話的時候還真是賞心悅目。

“傅先生,我為您衝泡了咖啡,您嘗一嘗合不合口味?”

“放桌上。”傅斯深言簡意賅。

“好的傅先生,我給您放在桌上。”南棠將咖啡杯放在躺椅一旁的矮桌上,用自己最甜美的聲音補充道,“手衝咖啡的最佳品嘗時間是二十分鐘以內,請您儘快享用哦。”

沒有得到他的回複,南棠剛想問他還需要什麼幫助,忽然鼻子一酸。

“啊啾!”

她背過身去打了一個猝不及防的噴嚏。

傅斯深睜開眼,臉朝她的方向轉來,神情裡顯出嫌惡來,語氣冰冷:“出去。”

“啊?”

“出去,帶上你的咖啡。”

“我發誓我沒有朝咖啡打噴嚏!”南棠做出發誓的手勢,連忙解釋。

“出、去!”他一字一頓地說,語氣更冷了一層,毫不留情麵。

南棠生生憋住將咖啡倒在眼前男人身上的衝動,拎起咖啡杯奪門而出,衝進廚房,負氣地把咖啡全倒進了水鬥裡。

她深吸了一口氣,把臉埋進手掌裡,一股強烈的情緒向襲來,將她卷進一場名為無助的沙塵暴裡。

以前她但凡受了委屈沒有憋著的道理,因為她知道她有家人做她堅強的後盾,家總是安全的避風港,隻要回到家,她永遠是爸爸媽媽那個最寵愛的小公主。

然而現在,她的身後空無一人,隻有她自己……

濕嗒嗒的眼淚盈滿了手掌,無聲地從指縫間滑落,想起爸爸最後一次和她說話的模樣,鼻尖酸澀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在她沉浸在思緒中時,身後傳來了一個溫潤的男聲:“南小姐,你還好嗎?”

南棠轉身看去,是傅京瀾。他依舊是一副儒雅隨和的樣子,筆挺的西裝熨燙得一絲不苟。

他關切地看著她,接著他拿出西裝口袋裡的方巾遞給她,微笑著說:“擦擦吧,都哭成小花貓了。斯深他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