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1)

十七歲的少女悶悶不樂,獨自坐在晨曦的食堂裡,額頭光潔,蘋果機飽滿,恨恨咬著包子,腮幫鼓鼓的。

剛吃完,兩個女生從旁邊走過。

“高二那個應大帥哥不知道怎麼了,剛剛在食堂門口,臉紅的嚇人。”

“他們老師用摩托車馱著走了,應該是去醫院了!”

“難道是腦溢血?不會是學習壓力太大,心裡承受能力不行吧。”

……

滕靜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剛剛還活蹦亂跳的應赫,幾分鐘後被送去了醫院?

兩天後,應赫回來,瘦了一圈,麵色蒼白,五官卻更加分明,顯得清俊了許多。當時死鴨子嘴硬,什麼也不說。直到今天,滕靜言才知道,是羊肉包子過敏。

“應神這體格一看就中用,是吧言言。”陸晴涮著牛肚,繼續添火。

“我怎麼知道,說得我好像用過似的。”滕靜言這才從回憶中抽出神,話一出口,馬上意識到不對,“我呸。”恨不得把臉塞進碗裡。

陸晴和楊嘉遠哈哈大笑,應赫好像也輕笑了一聲,纏著白色的熱氣,一轉眼就消失不見了,說不清是高興還是嘲諷,滕靜言甚至懷疑是自己的幻聽。

何以解憂,唯有鴨腸黃喉腰花郡肝……

“應醫生,真的是你,真巧啊!”聲音清脆利落,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走到餐桌邊和應赫打招呼,臉上洋溢著笑容。

女生素顏,但眼睛很漂亮,細而長的丹鳳眼,眼尾微微上挑,上了妝就是標準的釣係美人。

稍有不足的是,右眼有一道不到一厘米的疤痕,比膚色的顏色稍粉。

滕靜言覺得很麵熟,但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應赫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片刻後認出了她。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來,禮貌微笑回應:“是你啊!最近恢複得怎麼樣?”

女人點頭:“多虧了您和劉醫生,當時以為眼睛要廢了,現在基本沒啥問題了。”說著湊近了些,眼睛轉了轉,俏皮地說:“您看,視力也恢複差不多了,我這麼遠都能看到你,而且你和醫院的風格完全不一樣。”

隨著表情生動,那疤痕看起來似乎淡了些。

應赫溫和笑了,雖然穿著棒球服,但應醫生如沐春風的氣質瞬間回歸,他點點頭,“那很好,當時手術難度不小,幸好你堅持了。”

……

“這個女生很漂亮啊,乾什麼職業的?”女生一走,陸晴的八卦雷達立馬打開。

“病人隱私,這點職業道德我還是有的。”應赫懶洋洋伸手涮著毛肚,臉向後避著白煙。胳膊長就是好,不用站起來。

“應神,你拿這個涮。”陸晴遞上掛在鍋邊的漏盒。

“用這個怎麼能好吃。”應赫嫌棄,把剛涮好的遞給陸晴,“嘗嘗,時間長不夠脆嫩,時間短入口太澀,這種微微卷曲程度最好。”

“我去,應神,你什麼時候改行當廚子了?”陸晴吃了一口毛肚,眉毛都跳起來,一臉驚喜。

應赫把涮好的毛肚遞給滕靜言,回道,“在國外待了幾年,要自己做飯吃。”

“你這些年消失了是去國外了?哪個國家?”陸晴驚呼。

應赫又涮好幾片毛肚,挑進自己碗裡,“美國。”

滕靜言心頭輕顫,嘴裡可口的毛肚喪失了滋味,隻聽見牙齒機械地咀嚼,咯吱咯吱。

“欸不是,應神,我的呢?”楊嘉遠乾嚎。

“自己涮。”

……

一頓飯吃到11點,楊嘉遠又喝大了,不肯回家,非要拉著大家去唱K。

夜風習習,滕靜言把衣服的拉鏈拉上,對著陸晴瘋狂搖頭。

陸晴把楊嘉遠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一副大姐大派頭,“那行,各回各家,我負責遠哥,應神負責言言。”

“我又沒喝,我自己打個車就回去了。”滕靜言趕忙道。

“行了行了,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陸晴在楊嘉遠兜裡摸出車鑰匙,按動,不遠處車燈亮起。

應赫不置可否,兩手插兜,耳朵上還帶著藍牙耳機。

滕靜言為避嫌,從兜裡掏出口罩戴上。

兩人站在岔路口,目送陸晴開車遠去。

“我明天有手術。”應赫道。言下之意,他沒空送滕靜言回家。

“哦,祝你手術順利。”滕靜言說完,伸手攔了一輛的士,“那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應赫倒是很紳士,幫她拉開後座的車門,滕靜言低頭坐了上去。

“師傅,去陽光新苑。”

應赫壓了壓帽沿,極其自然的,開門坐到了副駕位置上。

“你不是明天有手術嗎?”滕靜言拉開包,帶上藍牙耳機問道。

“順路捎我,這一塊車挺難打的。”應赫刷起手機。

“你怎麼知道咱們順路?”滕靜言覺得累了,側身靠著,把車窗僅剩的縫隙也拉嚴了。耳機裡的音樂淌入耳朵,是楊千嬅的《再見二丁目》,跟這空寂的夜色莫名契合。

“醫院就診,你填了家庭地址。”應赫答。

“哦。”

“就拚個車,你彆多想。”應赫側頭,從兩個椅背之間看她一眼,公事公辦道。

她能多想什麼呢,想他暗戳戳送自己回家?

她才沒那麼無聊。

“你在哪裡下車啊?”滕靜言問。她擔心應赫下得晚,那她下車時車費怎麼辦,總不能心安理得讓他付。如果提出AA,萬一應赫又下得早,顯得自己很小心眼。

“拚車而已,我們很熟嗎?”應赫頭也不回,收了手機,繼續半躺著。

“……”

司機師傅看看旁邊,又從後視鏡裡看看滕靜言,他感覺記憶出現了混亂,明明是一起上的車,明明男生還幫女生開門,怎麼像是不太熟的樣子?

正是午夜,想到了年輕人在APP交友排解寂寞,師傅曖昧地笑了。

紅燈,前麵的車刹車燈亮起,照得應赫的側臉線條一片緋紅。

“叮——”,王凱文:【看熱搜】。

滕靜言眼皮一跳,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打開許久不看的微博熱搜,小號登錄,「季可桐軋戲」飄在前排,後麵跟著一個飄橘的「熱」字。

點開來,有營銷號的專業技術分析帖,發布時間10:40分。分析貼料很足,貼了很多張圖,《道心無二》的路透照拍攝時間顯示三月七號,現代時裝裝《摩卡的二分之一》的路透照拍攝時間顯示三月九號。因為兩個造型一個是古裝,一個是現代裝,所以如果時間無誤,那確實是軋戲了。

【208們該改名叫416了】

【無縫進組實錘了,代入同劇組演員,真的很討厭不用心拖進度的鑽營同事】

【hand hands,loud louds,很多女演員沒機會,她有好機會不珍惜】

【怪不得姚周一番,姚周的職業道德比她強的不是一點半點】

【心疼我家哥哥,待在烽山那個鬼地方半個多月】

……

很明顯,輿論都是譴責季可桐的。季可桐的微博,最新一條還是三天前發布的,工作室也沒有任何辟謠。

這是,變相承認了?

現在圈裡對軋戲的容忍度很低,不管是導演、粉絲還是輿論環境,都在譴責這種行為。

明星相比普通人已經賺得足夠多,再軋戲不僅會喪失路人緣,還會被貼上“貪婪”“急功近利”“不愛惜羽毛”的標簽。

滕靜言覺得,季可桐不可能這麼傻,明目張膽軋戲,以她的名氣來說是得不償失的。

王凱文的消息又彈出來:【得罪姚周的下場。】

片場的事,王凱文肯定是知道的,但是他什麼也沒有問。在人際關係方麵,王凱文一向拎得清,他知道以卵擊石的下場,所以從不做無謂之舉。這句話,也是在敲打滕靜言,讓她認清現實,明哲保身而已。

【姚周就是個爛人。】滕靜言感覺肺裡氣壓高漲,喉嚨發乾。

【姚周早把這圈子玩明白了,季可桐玩不過的。】

【我能做什麼?】

王凱文發來60秒語音,滕靜言剛點開,王凱文的憤怒震耳欲聾。她立馬把聲音調到最小,慶幸戴著耳機。

【小姑奶奶,一定要讓我把話說得那麼直白嗎,你乾嘛招惹姚周啊?你惹得起他嗎?你在片場吃的苦白吃了是吧,怎麼還這麼不長記性。季可桐有名氣有粉絲,照樣能被他玩死。你惹不起躲得起不就完事了?】

“師傅,您靠邊停,我就在前麵的路口下。”滕靜言掃碼,“這段路程我請,接下來你自己付哈。”

司機緩緩靠右,車停穩,滕靜言拎著包,推門下車。

剛走兩步,車門聲再次響起。

又有人拚車了?

好奇回頭。

應赫站在身後,得意洋洋看著她。

那薄唇染了層緋色,在寂靜的夜裡躁動又惹眼。皓月落進他的眼睛,浮出星星點點的笑意,一隻眉毛稍稍高起,目光既直白又坦蕩。

“你彆告訴我你也住這個小區。”滕靜言甩甩頭發,嘴角壓緊,儘力做好表情管理。

應赫看了看小區,連大門都透漏著破敗,他這種公子哥兒,怎麼會屈尊住在這裡?滕靜言做好了拆穿他謊言的準備,應赫歪著嘴角,目光深邃,“那倒不是”。

“那就好,我回家了,再見。誰再跟著我誰是小狗。”滕靜言轉身走了三步,一回頭,應赫還在原地。

走了五步回頭,還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