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科學。
聊完天後,謝沛然很懷疑,他這麼戀愛腦的一個人,怎麼沒有其他女生對他下手,感情方麵居然能乾乾淨淨到今天。
沒想太久,她又起來,拉溫拂容去跳舞機那裡。
對著變換色彩的跳舞機,溫拂容顯然沒了剛才對著籃球的乾脆果斷,整個人都有些猶豫遲疑。
要的就是遲疑。
謝沛然當機立斷把他拉上去,不等他拒絕就點了開始按鈕。
然後轉頭剛想戲謔一下,就撞到他眼裡淺淡的笑。
笑得無可奈何又心甘情願。
“我不太會跳。”
他溫和的聲音淹沒在耳邊的音樂聲裡。
跳的確實很爛,手忙腳亂,焦頭爛額,薛定諤的平衡感,老年人般的鋼筋鐵骨,毫無柔韌性。
跳到一半溫拂容就下去了,在旁邊坐下,仰頭靜靜看著謝沛然在台上大放異彩。
她跳的很儘興,酣暢淋漓。
因為狠狠扳回一城而渾身舒暢,感謝上帝開了溫拂容一扇窗,又關了他一道門。
“你上來,我教你跳。”
謝沛然稍稍抬著下巴,臉上是驕矜的笑。
“不了。”溫拂容苦笑了下,“饒了我吧。”
她依然揚著下巴:“那你求我。”
“求你。”他彎了彎眉眼,好像一點都不覺得羞恥。
這又給了謝沛然一種錯覺。
好像她在玩養成正太的SM遊戲。
嗯……一個一米八,細皮嫩肉的,正太。
謝沛然甩了甩頭,輕咳一聲以表心中正義,對他說:“那你看著我跳吧。”
溫拂容遲疑地說:“可以拍嗎?”
“什麼?拍我?”謝沛然指著自己,一隻手按下按鈕,音樂已經流動起來了。
她踩著節奏,話語順著音符流出:“行啊。”
“不過你不能發給彆人啊。”
溫拂容點頭,坐在一旁安靜地錄著。
一曲結束,謝沛然大汗淋漓,跳下來喝水,倚著牆壁喘氣,溫拂容把手機舉到她麵前,她低了眼去看。
鏡頭很穩,一直一直追隨著她,臉上細微的表情都拍得清晰明了,略微錄進去的環境噪音也在這樣的畫麵下被無限弱化。
極度的認真專注和暗含的隱秘愛意。
謝沛然忽然想到一個詞。
鏡頭語言。
她頓了下,說:“拍得挺好的,回去發給我吧。”
玩完了遊戲幣,溫拂容起身要去再買一些,就被謝沛然伸手拉住。
電玩城的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吵了,還是放過自己,換個地方吧。
出了商場,謝沛然低頭看著導航,打算找一家咖啡館坐著歇會。
溫拂容的注意力明顯不在這裡,他的視線飄忽,語氣又有些緊張:“去哪裡?”
“去找家咖啡店,我在看美團的評價。”
停了停,溫拂容說:“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挺不錯的,我們去那……”
“這家嗎?”謝沛然把手機舉給他看,因為有些反光,她拉近了距離,幾乎是湊在他跟前舉給他。
距離陡然拉近,鼻尖全是謝沛然獨有的氣息,凜冽又微甜,溫拂容便有些失神,看著她的發頂一時沒有回話。
謝沛然收回手機,撞著他的視線問:“看清了嗎?”
為了假裝自己剛才沒有走神,他隻好嗯了一聲。
謝沛然:“是這家嗎?”
這怎麼答……
“沒事,是不是都試一下。”謝沛然聳肩,無謂道:“就當開盲盒吧,天太熱了,我們走快點吧。”
說完,她拉著溫拂容小跑起來,溫拂容也沒有鬆開手,他的意識又閃回到鬼屋那次,朝著亮光奔跑。
朝著……
腳步停下。
溫拂容的表情凝固住了,看著店麵緊張地擰眉。
“溫馨兒coffee,就是這裡了。”
謝沛然伸手抵在眉前,眯著眼睛去看店鋪招牌。
這是一個裝修得很用心的店鋪,暖棕色的磚瓦屋簷,米白色的牆麵倒垂著暖黃色的燈泡,沿著店鋪種了一圈花草,外麵還有小黑板寫著今日優惠和特供甜品。
裡麵的人也多,幾個小椅子圍著圓桌擺放,喜歡單坐的也有一排靠著窗戶的座椅,牆壁是白色的絨麵壁紙。
謝沛然的心瞬間被俘獲了,拉著溫拂容就要進去。
她興致勃勃,完全沒注意到溫拂容的僵硬的表情,和那個脫口而出的:“不——”
到了服務台前,一個女人背過身子忙碌著,她身材勻稱,纖穠合度,烏黑濃密的頭發盤成一個發髻,用絲帶固定著。
謝沛然好奇地問:“老板,你們這的招牌是什麼?”
女人聽到聲音,這才轉過身來,抬起那雙韻味十足的眼睛,閒閒地一瞧來人,莫名勾了笑。
她不疾不徐地說:“你是第一次來嗎?”
“對啊。”
“這樣啊——”女人語調悠長,軟軟的調子硬是給人聽出了調侃的意味,她嫣然一笑,說:“你旁邊的朋友可不是第一次來,他來挺多次的,你想吃什麼可以問問他。”
謝沛然又去看溫拂容,溫拂容本來垂著頭,聽到這話,不得已地抬起頭來。
然後在女人的注視下,臉色稍紅地叫了聲:“……媽媽。”
風中淩亂的謝沛然:“……”
謝沛然不可置信地看看他,又看老板,老板則耐人尋味地看著她。
媽……
媽……呀。
謝沛然坐在座位上,偷偷地看著不遠處溫女士和溫拂容說話。
溫女士一邊說話一邊做著咖啡,溫拂容神色訕訕,想要上前幫忙,被她抬手攔住。
然後她掐了一下溫拂容的臉,又指了指謝沛然的方向。
見兩個人的視線望過來,謝沛然連忙低下頭去,假裝在玩手機。
這可真是一場。
酣暢淋漓的見家長啊。
“久等了。”溫拂容臉頰依然紅著,他端了托盤過來,上麵有他們點的兩杯咖啡,還有兩塊不在意料內的蛋糕。
“這兩塊是媽媽額外做的。”
“謝謝阿姨,你之前……”謝沛然咽了咽口水,把手放在自己的小心臟上:“來之前怎麼不說這是你媽媽開的店。”
“她平時不怎麼來的,雇了一個員工。”溫拂容也有些苦惱,“她的職業是自由插畫師。”
“這樣。”
謝沛然拿叉子切了下蛋糕:“你爸爸呢,他不來幫忙嗎?”
溫拂容的神色有一瞬間的灰敗,轉瞬即逝:“我爸出軌,他們幾年前就離婚了。”
“不好意思啊。”注意到他情緒不對,謝沛然道了個歉。
“沒事。”溫拂容慢條斯理地吃著蛋糕,他的是一塊奶油蛋糕,塗著致死量的白色奶油。
吃了甜食,他的心情顯而易見變好:“已經過了很久了,我媽沒受什麼影響,我也沒有。”
“隻是提起來多少有些。”溫拂容不鹹不淡地說著,口吻出奇的冷漠:“晦氣。”
“……”
這得有多晦氣,能讓他這麼好脾氣的人討厭。
謝沛然猜想,應該不隻是出軌那麼簡單,應該還有彆的不好的事情,不過她也不好意思問。
沒有上趕著去揭人家傷疤的。
謝沛然喝了一口咖啡,上麵浮著的卡美羅不知道怎麼做的,空隙細小綿密,質感脆而不硬,完全是在她味蕾上跳動。
“那,你可彆像你爸那樣哈。”謝沛然舔了舔唇,仔細觀察他的表情。
溫拂容倒神情一鬆,說:“不會的。”
“有我就踹了你。”
“沒事。”溫拂容的唇角輕輕上揚,口中的話喪心病狂:“我媽會先一步踹死我的。”
“……”
……您家母上大人這麼暴力嗎?
謝沛然又悄悄地看了一眼那個美貌婦人,她正抬手碰了碰耳邊的流蘇耳環,看起來心情不錯。
剛才她跟溫拂容的對話又閃入腦中。
“臭小子,談戀愛了也不跟我說。”
“……媽媽,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麼?難不成你還是特意帶女孩過來的?”
“……媽媽你真聰明。”
“嗬。”
謝沛然想著想著就覺得好笑,忽然問:“這個店鋪名是你媽媽的名字嗎?”
“嗯。”溫拂容點頭,“離婚之後,我判給媽媽,就跟她姓了。”
“那你之前叫什麼?”
溫拂容神色認真道:“我爸姓王。”
“嗯……”
“他叫王八蛋。”
“嗯……?”不是問你的名字嗎?
“我之前叫王狗蛋。”
“……”
好,好特彆的名字。
溫拂容神情認真得不似作偽,謝沛然一時拿不準他究竟是不是在開玩笑,隻能順著他往下說。
“改得好。”
她攪了攪咖啡,不知道該怎麼把話題繼續下去,於是又繼續問:“你好像跟我是一個小區的?”
“嗯,高一的時候搬去了華朗新城。”
謝沛然來了興趣,身子稍稍前傾,問他:“我好像沒在小區裡見過你,你在2區?”
華朗新城分1區和2區,1區是舊居民樓,建了有十多年,2區是近幾年新建的,兩個區隔了一百多米,並不連通。
溫拂容點點頭,謝沛然終於知道之前那種熟悉的感覺是哪來的了。
“難怪我之前覺得你有點眼熟。”謝沛然彎了唇,“以前應該在路上見過吧,2區在1區後麵。”
“是啊。”溫拂容低下頭,纖長的眼睫往下輕掃,看上去完全認可了她的話。
但下一秒,謝沛然又搖搖頭:“不可能啊,如果我在回家的路上見過你,肯定會有印象,你長得挺好看的,我不至於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以前長得不太好看。”
“有多不好看?”
“大概就是大大怪的顏值加小小怪的身高再加上一副三重的厚黑眼鏡。”
大大怪和小小怪啊……
謝沛然沉默了一會兒,語氣認真道:“那我還是忘了吧。”
“……”
謝沛然攪著咖啡,看見他臉上顯而易見的失落,瞬間笑出聲來。
她的笑聲很好聽,銀鈴般悅耳動人,溫拂容被她濃烈的情緒感染到,也不自覺揚起兩分笑意,跟著一起笑。
“沒關係。”謝沛然對上他的眼,淺淺地笑著。
“現在你在我心裡是滿分形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