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陳行止冷笑道,“你們鎮海出來的人還真是沒有孬種。”
他居然叫程烈這個靠色相為生的爛貨耍得團團轉。
“梁虹,你最了解程烈,說說吧,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陳行止眉眼慢慢舒展開,在太師椅上坐下,這話甚至還帶了些許笑意,但梁虹的心卻沉到了穀底。
她小心翼翼地陪著笑,“程烈這個人,就是我們鎮海的街頭混混,小時候不愛念書,跑去混社會——”
“梁虹,跟我也不說實話,是嫌你奶奶和你妹妹被你養起來,在鎮海過得太安穩了嗎?”
梁虹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怎麼?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家裡的事?”陳行止揮了揮桌上擺著的香爐,讓香味更發散些,彌漫在整個房間。
“你好歹跟了我這麼久,是覺得哪些事能瞞得過我呢?”
梁虹沒說話,咬緊了牙關。
“彆,千萬彆露出這種表情。”
陳行止走到佛龕前,虔誠地點了炷香。
“當初閻洪生把你送給我的時候,你就該想到有這麼一天,現在後悔了,晚了。”
世上沒有後悔藥賣。
“給你錢,給你資源,把你捧到都快跟我平起平坐了,凡是知道我的,誰不得賣你梁虹個麵子。”
梁虹淡淡道:“我不過是個高級妓女。”
“嗤——”
陳行止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故作疑惑道:“妓女就是妓女,還分什麼高級低級。你倒是很能找準自己定位。”
梁虹下巴隱忍地抽動著,一言不發。
陳行止最近的敗績也傳進了陳量的耳朵裡。
陳量剛從外省歸來,把陳行止叫到跟前。
“最近都做了些什麼事?”
陳行止在陳量麵前還是收斂著性子,畢恭畢敬道:“沒什麼,都處理的差不多了。”
陳量拿著剪刀,修剪著麵前的盆景,手頓了頓
“風言風語都傳進我的耳朵裡了,你倒是還算鎮定。”
陳行止說:“小事而已。”
“小事?”陳量稍稍提高了些音量“我看你是自己乾大了,現在壓根兒不把我這個爹放在眼裡。”
陳行止對上了陳量的目光,“這幾次是我失誤,不會再有下次了。”
“那個程烈,是什麼人?怎麼和江南下攪在一起的,我聽說江家那小子可是幫了他不少。”
陳行止驚異於陳量消息的靈通,抬起眼,說道:“程烈是江南下在外麵養著的情人。”
陳量上下打量著兒子,“還有呢?”
“沒有了。”
“我說,那個程烈,是個什麼人?”
陳量的語氣依舊和藹,但並不善。
陳行止看著陳量,低頭說道:“鎮海人,小混混出身,父母雙亡。不過——”
陳行止頓了幾秒,又說道:“前段時間派人到鎮海查了查,當地人說他爸叫薛有義,是個退伍兵,而這個薛有義當初應該是——”
還沒等陳行止說完,陳量語氣驟冷
“楊老爺子的警衛員。”
陳行止抬起頭,看了眼陳量,陳量的表情像是隱在了陰影裡,顯得忽明忽暗。
陳行止第一次見父親露出這樣的表情。
“原來是他的兒子。”
陳量打量著麵前那個盆景,哢嚓一聲,剪掉了枝頭多餘的一截兒長枝。
程烈跟著江南下這段時間,幾乎天天喝酒,江南下是個從不沾酒的人,他有個三不沾的諢名,不沾酒,不沾煙,不沾女人。
不沾酒是怕彆人給他下藥,不沾煙是怕彆人給他下毒,不沾女人是因為他喜歡男人。
程烈跟他恰好相反,煙不離手,酒不離口,男女通吃。
其實程烈不愛喝酒,但是胃燒灼起來的感覺容易讓他興奮。江南下偶爾會假模假樣地勸他少喝點,程烈笑著端一杯遞到他麵前
“來一口?”
江南下推開杯子,但笑不語。
程烈也不勉強,自己喝自己的。
程烈喝完酒的樣子特彆萎靡,整個人像是霜打的茄子。
江南下也不生氣,繼續給他好酒好煙地供著。
“是不是隻有我放下身段哄你你才肯對我笑笑?”江南下把玩著程烈胸口的那塊玉,不無惆悵地說道。
“你也可以試試。”程烈視線落下些,有些迷蒙,動動手,扯回了那塊玉。
江南下:“怎麼?周大小姐送你的東西,這麼寶貝?”
程烈嘴裡含混不清道:“江南下,她的醋你也吃?”
江南下盯著他鎖骨窩裡的陰影,聞著那股酒氣,有些發飄。
“忘了和你說正事了,周湘雲要和陳行止結婚了。”
程烈嘴角扯出笑,眼睛卻是冷的,因為酒精的緣故,臉色越發蒼白。
他有些含糊地吐出一口氣
“嗯,應該的。”
江南下啞然失笑,“有時候真懷疑你這人有沒有心。”
嗬嗬。程烈好像有些累了,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臉上難得露出笑,雖然笑得有些譏誚,還很是涼薄。
“有啊,掏出來給你看看。”
江南下愛極了他這副樣子,動作溫柔地在他額角親了親,語氣卻陰沉至極
“程烈,記住了,你跟周湘雲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忘不掉她,死的就是你。”
周湘雲和陳行止要辦婚禮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
婚是陳行止求的,周湘雲沒猶豫就答應了。
迅速到連周湘雲的父母都吃了一驚。
晚上洗了澡,周湘雲正刷著圖片挑婚紗
手機傳來震動聲。
“要不你再考慮考慮,彆結婚了,上哪找我這麼器大活好不粘人的炮友。”
程烈正躺在聖水的VIP室,百無聊賴,看著久久沒有亮起的手機屏幕,突然起了興致。
周湘雲想起程烈那張臉,笑靨如花的樣子,感到一陣惡寒。
她瞄著手機屏,聽著一遍一遍鍥而不舍的手機鈴聲,終於忍無可忍:“喂?”
“乾嘛呢?”程烈聽起來心情很好。
周湘雲:“有事嗎?”
程烈:“我給你發信息怎麼不回”
周湘雲:“不想回。”
程烈:“你再仔細考慮一下,像我這種又漂亮又省事的男人不多了,那個陳行止有什麼好?”
“你說完了沒有?”周湘雲不想和他糾纏。
“沒說完,周湘雲,你跟我掰了也行,咱說你多少找個比我強點的,怎麼就這麼愛在垃圾堆裡找男人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信號不佳的緣故,程烈的聲音時段時續,夾雜著呼吸聲和時而尖利的滑音。
周湘雲乾脆掛斷了電話,正巧楊之潔端著牛奶推門進來,“跟誰打電話呢,笑得這麼開心。”
周湘雲驚異:“我沒笑。”
“還沒笑呢。”楊之潔把小鏡子舉到周湘雲麵前“來,自己看看。”
周湘雲奇怪的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雙頰泛紅,嘴角甚至還在微微上揚。
“推銷電話。”她說道。
楊之潔沒跟她計較,轉而問道:“你覺得小陳這人到底怎麼樣?”
周湘雲:“挺好的。”
“就隻是挺好的?”楊之潔不信。
周湘雲:“嗯,還很有錢。”她拿出陳行止求婚時候的戒指,戴在手上,左看右看,鴿子蛋大的鑽石在光下直晃眼。
“還可以吧?”她對楊之潔說。
“你這孩子。”楊之潔點了點周湘雲的頭“咱們家又不差錢,隻要他人好,對你好,我們就滿意了。”
“哦。”周湘雲神遊天外,“你們不是一直盼著我結婚嗎?”
楊之潔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念道:“我們說歸說,這是你自己的終身大事,要你自己開心才好。”
“我開心啊。”周湘雲說道。
“你啊,你騙的了自己都騙不了你媽我。”楊之潔歎了口氣“爸媽是希望你幸福,不是希望你隨便就找個人結婚,這是你自己的終身大事,你懂不懂?”
“不懂。”周湘雲笑笑“我挺幸福的啊。”
“再說了,像你和我爸這樣不好嗎?門當戶對,三觀也一致。”
楊之潔連連歎氣:“我和你爸那是……”說到一半卻停住了。
“總之你自己的事,好好考慮清楚,媽媽不希望你不快樂。”
“陳行止知道我有病的事。”周湘雲抬頭看楊之潔,“他能接受。”
楊之潔搖搖頭:“這一碼歸一碼。”
周湘雲黑漆漆的眼盯著那個鑽戒:“總歸是能接受的。”
周湘雲這段時間除了備婚之外,就是往外跑,常常精神抖擻卻風塵仆仆地趕回來,楊之潔問她去哪了,她也不說,隻搪塞說是去考察婚禮場地,陳行止忙著生意上的事,也樂得放手,隻是一筆又一筆款子打到她卡裡。
周湘雲揶揄:“不知道的以為我被你包養了呢。”
陳行止擦擦手,端起一旁的茶杯漱了漱嘴,周湘雲嫌棄地看著他。
台上人還在咿咿呀呀地唱著戲,唱的那出是程派的鎖麟囊,他倆這算是雅間,高高在上的前排坐著,前後左右都沒人。
“唱的不錯。”周湘雲說道“是個角兒。”
陳行止好這出,常愛附庸風雅。
周湘雲是很喜歡京劇的,但她討厭附庸風雅的人。
正看的如坐針氈,旁邊的位置突然走進來兩個人。
周湘雲轉過頭,一瞥,愣了。
不是冤家不聚頭。
江南下帶著程烈走進來。
陳行止抓起邊上的乾果,送到嘴裡,像是在等周湘雲的反應。
可周湘雲卻沒什麼反應,甚至連眼神都沒給一個。
仍然仔細地盯著台上的表演。
耳聽得悲聲慘心中如搗
同遇人為什麼這樣嚎啕
莫不是夫郎醜難諧女貌
莫不是強婚配鴉占鸞巢
周湘雲聽困了。
很應景地打了個嗬欠。
看著邊上坐著的江南下,正用一種饒有興趣的眼神看著自己。
周湘雲:“看什麼看,再看給你眼珠子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