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1 / 1)

蝴蝶骨 北有枇杷 3982 字 3個月前

梁虹抽回手,斂下眸中失望的神色,把手機遞給他。

程烈解開鎖,點開微信,看見周湘雲給他發過來的晚餐照片。

打了三個字“還行啊。”點了發送。然後把手機又扔在一邊。

眼皮顫了一下,像是在強忍著什麼。

梁虹見狀,僵在原地楞楞地望著他。

“程烈。”她很小聲地說道“你竟然也會喜歡一個人到這種程度。”

程烈將梁虹的表情收入眼中,眼神黯了黯,眼底染上了一抹自嘲

“錯了,梁虹。”

“我愛她。”

因為愛所以疼的要死了,非常想念她,但是不能去見她,因為她雖然嘴上不說,但一定會擔心的,沒準還會背著人在那裡偷偷哭。

讓周湘雲擔心,不是程烈想看見的,是程烈最不想看見的。

外麵又飄起雪花。

程烈盯著窗外麵發呆,笑得有些虛浮。又慢慢閉上了眼。

梁虹沉默了半晌,退出了病房。

她想給周湘雲打個電話,糾結再三,還是放棄了。

既然程烈不想讓她知道,那她也沒必要再多嘴,反而又惹得他不一定做出什麼舉動來。

程烈第二天退了燒之後就出了院,梁虹讓他先回自己家歇一歇,被程烈毫不猶豫的拒絕。

他也沒讓她送,而是自己打了輛車回家。

到家的時候還是大清早,程烈拿鑰匙開了門,臥室門沒關,站在玄關程烈就瞥見周湘雲躺在床上。側著身熟睡著。

客廳的桌子上還擺著頭一天晚上涼掉的飯菜。

程烈走過去,嘗了一口,還真挺不錯的。

於是他坐下,把那一盤子都吃了。

吃完抬頭,看見周湘雲站在他麵前。

程烈嚇了一跳,抬眼“醒了?”

周湘雲也不說話,抱著胳膊看他,臉上表情瞬息萬變。

程烈把盤子一推,乾淨的底朝天。

“宮保雞丁我可都吃了。”

周湘雲看著他就煩,一宿沒回來,吃了個菜就算邀功了。

於是她臉上的表情也跟著變化,眯著眼睛,嘴角擠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沒關係,鍋裡還有。”

她踱步到廚房,直接把炒菜的鍋端了過來。裡麵粘著一宿過後黏糊糊的一坨。

色澤已經談不上了,味道估計也不能多新鮮。

程烈筷子還擱在盤子上。瞅了眼,沒動筷。

殺他焉用炒菜鍋。

程烈感歎一聲,直接拿起邊上的勺子,舀了一大口,吃進嘴裡。

周湘雲其實也就是氣不過逗逗他,看他真咽下去了,稍稍消了些氣,把鍋拿開。

桌子上留下深深一道鍋底灰印。

“涼的,你還真吃啊?”

“餓了。”這句話程烈沒說謊。他真餓了,從昨天中午開始滴水未進。

在醫院的時候梁虹點了十多道營養餐送過來,他一口都吃不下。

反而剛才那道宮保雞丁他是真心覺得好吃。

程烈後肩還在隱隱作痛,好在是左肩,動起來不怎麼明顯,身上被閻洪生踢的青一塊紫一塊的印子也還沒完全消腫。

原來周湘雲給買的那套衣服是廢了,他隻能讓梁虹又拿了一件,穿在身上還莫名其妙有些心虛。

尤其是在周湘雲直勾勾盯著他的時候。

“你換衣服了。”周湘雲目光如炬。

程烈沒法狡辯,點點頭。

周湘雲沒再說話,轉身回了臥室。

程烈把飯碗撿下去,在水槽裡洗洗刷刷半天,再看臥室,周湘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關上了門。

程烈望著那道門,歎了口氣。然後走向洗手間,打開淋浴頭,把上衣脫下來。

本來他那道陳年老傷就從腰一直刮到後背,再加上新傷,程烈尋思這多虧是在看不著的地方,這要劃在臉上,他裝也裝不下去了。

那道從腰間一直劃到後背的疤是叫刀砍的,還得拜陳行止所賜,七年前也是在北京,程烈剛出聖水的門,就被人照著後背砍了一刀,就是這一刀換來了陳行止和閻洪生的“合作”。

程烈當年來北京其實就是帶著閻洪生的任務來攀上聖水背後的關係,沒想到最後卻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人家是,偶因一回顧,便成人上人。

他是,白白挨一刀,還沒落著好。

傷口上還貼著繃帶,程烈拆下來,那朵拿刀一點一點雕出來的血花已經翻紅,外皮沿白的,裡頭肉跟爛了似的,一點點開始結痂,到最後肯定得留個等形狀的疤瘌。

老變態,程烈一邊換藥一邊罵。

用嘴撕開包裝,給自己上完藥,又換了個繃帶貼上。

動作行雲流水,熟悉的讓人心疼。

程烈倉促地應了一聲,打開門。

周湘雲站在門口,一臉擔憂。

不開心歸不開心,但擔心他這件事一點都做不了假。

周湘雲隻能認栽。

她望著他,表情有些奇怪。

“你在裡頭乾什麼?叫你也不開。”

“洗澡。”程烈扯下搭在脖子上的毛巾,頭發還在濕漉漉地往下滴著水。

穿著一件黑體恤,下麵套了一條紅褲子。

周湘雲上上下下掃視一番,皺眉:“你聽見我剛跟你說什麼了嗎?”

程烈搖搖頭,繞過她,懶懶地倒在沙發上

“說什麼?”

周湘雲跟著他走過來,程烈剛在浴室被水汽熏得腦子有些昏昏沉沉,還帶著點鼻音。

周湘雲歎了口氣,“我爸媽,說想跟咱們一起吃個飯。”

程烈這次聽清了,看了周湘雲一會兒,“什麼時候?”

“就這幾天。”周湘雲說道。“你不願意的話,我就找個借口推掉。”

程烈倒是答應得很痛快:“可以。”

他歪了歪頭,在沙發上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整個人窩進去。

“周湘雲,我睡一會兒。”

程烈微微眯著眼睛瞅著她,眼神有些發空,傷口上了藥但依舊疼的厲害,太陽穴突突直跳。

周湘雲覺得程烈的狀態不對勁兒,很不對勁兒。

她走到他跟前,挨著他坐了下來,手一不小心碰到他肩膀,程烈嘶了一聲,條件反射般縮了一下。

“你躲什麼?”周湘雲把他胳膊拽過來,程烈就差呲牙咧嘴了,真行,真是姑奶奶,怎麼辦?自己選的,扛著唄,程烈適時把呲牙咧嘴的扭曲表情硬生生換成一個明晃晃的咧嘴笑。

“我沒躲啊。”程烈說道。

周湘雲狐疑地看著他,又在他肩膀上摁了一下,這力道說重不重,但是精準無疑地,懟在了程烈剛上完藥的地方。

程烈右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臉上還殘存著笑意,就是顯得更加蒼白,跟鬼一樣。

周湘雲淡淡道:“沒躲是吧?”

一個大力單手拽下了程烈的衣服,香肩半露,景象卻談不上秀色可餐。

肩上還貼著紗布,紗布裡還往外滲著血。

周湘雲又撩開他的衣服下擺,後背上全是橫七豎八的傷口。

程烈放棄掙紮了,死魚眼望天,還時不時瞥她一眼,看起來好像很漫不經心的樣子。

消毒水味怪嗆鼻的,他不走心地想道,這下周湘雲對他的同情分又該拉滿了。

結果周湘雲出乎意料地冷哼一聲。

蹺起二郎腿,一副審問犯人的樣子

“你去搶銀行了?”

“......”

這個反應倒是程烈沒想到的,他抖了抖衣服,蓋住身上的傷,直了直腰,趴在沙發上

“是啊。”

問的理所應當,回的一本正經。

周湘雲跟看鬼似的看著他,掏出手機:“需要報警嗎?”

......程烈突然覺得傷口更疼了。

“不用”他說“這點小事還用麻煩你。”

周湘雲皮笑肉不笑:“不麻煩,誰說麻煩。”

程烈翻了個身,又扯著了傷口,皺皺眉:“你都不心疼一下的?”

“我心疼什麼?”周湘雲道“我想把你送進去倒是真的。”

程烈伸手去夠茶幾上的煙,被周湘雲一掌拍掉。

“行啊”程烈不死心地盯著地上的煙,砸了咂嘴:“你給我送進去得了。”

周湘雲還真撥了110。

就是沒撥出去。

因為程烈抬起手摁住她手腕,輕描淡寫地吐出一句“周湘雲,不如你先打個120。”

周湘雲再仔細一看程烈,額頭全是虛汗,身上的衣服都叫汗騰透了。

周湘雲本來覺得自己是個醫院常客,沒想到真正的讚助人在這呢。

“逗你的。”程烈掀了掀眼皮“我睡一覺就好了。”

他嗓子啞的厲害,疲倦地歪了歪頭,枕在她腿上,圈著她的腰,臉埋在她懷裡。

不一會兒就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沉沉睡去。

天氣從早上開始就昏沉沉的,卷著發黃的烏雲,殘枝在風中瑟瑟飄蕩,北風順著封不嚴的窗框吹進來,屋裡開著暖氣,但還是使人發冷。

周湘雲怔怔地摟著他,把他汗濕的頭發撥到一邊,靠在沙發上,拿起手機,發了條微信。

梁虹沒想到周湘雲能聯係自己,看見消息的時候詫異了幾秒。

周湘雲問,程烈的傷是怎麼回事。

梁虹正為了批地手續的事跟幾個直屬領導虛與委蛇,撂下酒杯,笑容依舊掛在臉上,陳行止在一旁瞧了她一眼,梁虹又端起酒。

旁邊那幾個人的眼珠子都快長在梁虹身上了。

陳行止笑著說道:“我這還有點私藏的好酒,等會讓小梁繼續陪各位,今晚務必儘興。”

梁虹心涼了半截,陳行止那眼神就是警告。

說的話也是。

她找了個借口去了趟洗手間,給周湘雲回了微信。

“就算你知道了也改變不了什麼,何必還要問呢。”梁虹歎了口氣,為程烈,也為自己。

像周湘雲這種出身的人能懂得什麼,能懂他們的苦處嗎,梁虹覺得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