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1 / 1)

蝴蝶骨 北有枇杷 3914 字 3個月前

程烈剛才還垂著眼皮,聽到這話,目光倏地一下集中到閻洪生身上。

“閻叔,你覺得,陳行止會眼睜睜看我睡了她的女人而無所作為嗎,我不過也是為了自保,今天您若是答應我這個請求,不止算是救我一命,也是解您燃眉之急。”

“您說的,利益為重,像陳行止這種吸血蟲,擠壓您生存空間的,都該死。”程烈語氣微妙,笑容更加微妙。

“閻叔,我說的對嗎?”

就算閻洪生隻對程烈的話持五分相信,卻仍然心中一動,

閻洪生是了解程烈不假,但程烈也同樣太了解他了,寥寥幾句就指出了他的軟肋所在。

他的確早就對陳行止心生不滿,被一個乳臭未乾的狗崽子指手畫腳,更是讓他切齒萬分。

可身邊放眼望去,的確沒有比程烈更好的人選可用。

姑且不談程烈今天這番話的真假,出於想要扳倒陳行止的目的,閻洪生心下也明白,沒人比程烈更合適了。

程烈就是狼崽子。

彆人的能力他不見得相信,但程烈的能力還真能和陳行止一較高下,甚至技高一籌。

閻洪生仁慈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個終於回家的貪玩的孩子。

“看你,一副什麼表情。”

程烈眼裡的光還沒熄滅,整個人顯得有些執迷的狂熱。

“先這樣吧。”閻洪生把手上的佛珠摘下來遞給他“收好,山裡古寺求來的。”

程烈接過來,也沒道謝,倒了下手,佛珠順著滑下去,掛在腕子上,顯得尤為空蕩。

閻洪生信佛得厲害,走到哪都要去當地的寺廟裡燒香布施,前幾年還在鎮海下麵的一座山上自己修了個一座佛寺,三個峰頂各立了三座鎏金大佛。

程烈站著,沒走。

閻洪生嗬嗬笑了笑,“這回怎麼這麼懂事了。”

他抽出一邊的檀木手杖,照著程烈的膝蓋窩狠踢了兩腳。

程烈朝前俯衝了一下,跪在地上。

接著一棍子砸向程烈的後背。

程烈悶哼了一聲。

閻洪生覺得太輕,又拿棍子猛抽了十來下。

程烈跪在那,一聲不吭。

頭發濕浸浸的貼在前額,低垂著眸。

這樣子更激起了閻洪生的乖僻

不知道又朝後背抽了多少下之後,閻洪生一腳又叫來人,拿了把小刀,在程烈後背劃了劃。

“在這,烈子,閻叔想你想的緊,讓叔好好疼疼你。”

程烈咬著牙,閻洪生攥著刀劃破了程烈的衣服。

程烈腦子裡就一個念頭,這件周湘雲最喜歡,要叫她發現壞成了件破布,她得直接暴走。

很快那疼痛就讓程烈煩躁到沒心情再想彆的。

閻洪生那刀在程烈左肩上雕了朵花,血湧了出來,開始是滴滴答答的血珠,後來一股腦兒湧出來,閻洪生力度掌握的剛剛好,觸及皮肉又不傷筋骨,但足夠疼。

程烈的左肩真像是綻放了一朵花一樣。

看著見血了,閻洪生興奮不已,眼睛都紅了,他扔了刀,拿出手機,從不同的角度拍了幾十張照片。

程烈的肩本就瘦削,此時更顯淒誚。

“太美了。”閻洪生連聲稱讚。“這麼多年過去了,烈子,你還跟十八歲時候一樣美。”

程烈在牙縫中默念著周湘雲的名字,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此時他腦子裡隻能想起周湘雲這三個字。

程烈費勁地咳嗽了幾聲,想起周湘雲還在家等他,又想起今天晚上該做什麼菜,把菜譜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看閻洪生還捧著個手機在那拍照,程烈心情更煩躁。冬天的風帶著蕭瑟拍打在他後肩的傷口上,額間密密麻麻的汗讓他極力忍耐。

程烈尖刻地說道:“閻叔,你這拿刀的手藝也越來越差了。”

閻洪生不生程烈的氣,把手機揣回到兜裡,拿手杖戳在他傷口上,慢條斯理地撚了撚。

程烈吐氣兒斷了一下。

挑了挑眉,扯扯嘴角:“行了麼?”

周湘雲這會兒估計該吃著零食追著劇躺沙發上睡著了。

程烈身上混混沌沌亂七八糟一片,腦子倒十分清醒。

膝蓋跪在雪地裡,早被雪水打濕了,刺骨的冷。程烈順帶在心裡把閻洪生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又說:“行了麼?”

閻洪生喘著粗氣,粗暴地望著程烈,笑容慢慢凝固在臉上。他要看到的是他忍著疼痛固執而不求饒下跪的模樣,而不是像現在一樣神遊天外。

程烈膝蓋在雪裡跪得久了,有些難以克製地發抖。他見閻洪生半天沒反應,手拄著地,斜著身子,試著站起來。

閻洪生又是一腳上去。

程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一個衝力,牙給舌頭咬破了,還沾了點血沫。

程烈早就知道閻洪生有多難伺候,尤其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是越來越陰晴不定。

程烈一直覺得閻洪生多少有點開始小腦萎縮了。

六十歲的閻洪生子了,不僅不服老,近幾年折騰得越來越厲害,每年還定期要到上海做醫美,打肉毒杆菌,臉扯的連道褶子都沒有,就是腫的有點像發麵饅頭。

程烈更想笑了。

然後,他實在沒忍住,真就笑出了聲。

這一聲笑讓閻洪生更憤怒,一氣兒連著給了程烈好幾腳。

都踹在傷口上。

閻洪生畢竟六十歲的人了,這一套流程下來也是呼哧帶喘,站在一邊兒,冷冷地看著程烈半倒在地上,手裡還死死把著那根檀木手杖。

“非要激怒我,烈子,對你有什麼好處。”

程烈心想,你還有臉說。

他用手肘慢慢撐起身體,喘氣兒也不大均勻,嘴角微微咧著

“發那麼大火兒,肝火太旺,也傷身。”

閻洪生沒理他的話茬兒,示意門口站得跟兩尊石化雕像的安保過來給程烈弄起來。

倆壯漢走過來,一人架一個胳膊,給程烈跟抓小雞崽兒似的拎起來。

程烈也就不再死撐,身子癱得像堆爛泥。

“閻叔,今兒還算出氣嗎?”

程烈就算被架著也沒耽誤他口吐蓮花,仍然是那個玩世不恭的冷嘲熱諷態度。

閻洪生跟他對視,但卻實在看不出程烈到底有什麼情緒變化,連眼神都隱藏的極好。

閻洪生掐著程烈的下頜,在他臉上輕輕拍了兩下。

“表現不錯。”

倆壯漢架著程烈,給他裝上車,開了一段之後,扔在了路邊。

好在傍晚時分,天已經黑了,程烈想,要不就他現在這狼狽樣子,要是叫人看見了,估計得做個幾天噩夢。

他扶著牆想站起來,感覺膝蓋和後背都跟針紮似的,又在心裡連罵數聲。

碰巧手機就在這時候響了。

程烈瞥了眼,又是周湘雲,今天第五個未接電話了。

他點開手機免提,胳膊沉得連舉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程烈聽見周湘雲問他在哪,去乾嘛了。

有點像在查崗,程烈心滿意足。

他吸了吸氣,說道:“沒乾嘛,有點事兒,晚上不回去了。”

周湘雲好像很失望似的,但也隻是問了一句:“真不回來了?”

程烈其實心裡特想周湘雲吵鬨一下,或者再陰陽怪氣一點,男女之間不都這樣,吵吵鬨鬨互相吃味占有欲爆棚又打不散分不開的。

不過他倆之間,好像也確實不能用普通男女的相處模式來概括。

“嗯。”程烈說“真不回去了,真有事。”

“好吧。”周湘雲還是沒問他去哪去乾嘛,隻是淡淡地說道:“可惜我今天跟著網上學的宮保雞丁。”

程烈笑了。

“好吃麼?”他聲音很輕。

“好吃啊。”周湘雲聽著程烈的語氣,提了提語調。

“好吃你就多吃點。”程烈語氣無端端的帶著笑意。

周湘雲心中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難受得不行,她胡亂應了一聲,匆匆掛斷了電話。

程烈聽著電話那頭的忙音,長舒一口氣,強撐著的精力一下子鬆懈下來,靠著牆,有進氣兒沒出氣兒地喘息。

他聽見她的聲音就不行。

聽見她的聲音,他整個人就恨不得飛到她身邊,也不需要做什麼,就隻是看看她,他心裡就仿佛還有勁兒麵對這些亂七八糟的醃臢事。

真就是孽。

梁虹趕過來的時候,就看見程烈跟條喪家犬似的躺在牆角,周圍零零散散圍了幾個晚上遛彎回來的大爺大媽。

都在問他要不要打120。

程烈掀起眼皮,看了梁虹一眼,那目光深不見底。

梁虹伸手要去扶他,被他微微側了一下身子擋開。

“走啊,特意來接你的,再不走死這了。”

程烈嘴角一抽,眼中仍然充滿戲謔。“行啊。”

去醫院的一路上梁虹都緊緊抿著唇,除了額頭的青筋隱隱跳動,長睫毛上下抖動之外,看不出一絲彆的情緒流露。

程烈處於半昏迷狀態,腦子依舊在轉,但身子卻沉得發慌。

“程烈。”梁虹嗓音有些顫抖。“你為什麼又回去找他。”

怎麼一個兩個都問這個問題。

程烈懶得應付,默不作聲。

梁虹見他不說話,有些著急,看著程烈臉色慘白如紙,嘴唇都是灰白的,頭發濕淋淋地沾在臉側,她驀地一下就心軟了

帶著哭腔嘟囔了一句:“你招惹他乾什麼呀。”

程烈喉嚨裡發出一陣刺耳的咕噥聲。

梁虹見狀便不說話了,到了醫院,包紮好傷口,程烈躺在病床上沉沉入睡。

傷口處理不及時,發了炎,半夜發起了高燒,梁虹陪在邊上,看著程烈皺著眉翻來覆去,她走過去,輕輕撫了撫他的臉。

程烈從半昏迷的狀態裡驚喜,驀地睜眼,眼神淩厲得嚇人。

“手機。”

他嗓子很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