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撩我。“程烈盯著周湘雲惡狠狠來了一句。
周湘雲嗤嗤笑了,跳開老遠,掰著指頭算起來,他們好像確實很久沒一起睡覺了。
原先次次見麵幾乎都是在床上,現在見麵不是受傷就是昏睡。
周湘雲沒頭沒腦地想起紅樓夢裡頭,說一個是多愁多病身,一個是傾國傾城貌。
那她就是多愁多病身,程烈就是那個傾國傾城貌。
周湘雲眼都不眨地刷了卡,一共消費了將近七位數,卡裡還剩下一長串,周湘雲有時候就在想,如果她按照這種花法,活到八十歲,這錢差不多能花光,可惜她最多也活不了多久,這錢等她死了也花不完。
人不是說嗎,人生最痛苦的事,是人死了,錢沒花了。
說的就是她這種人。
程烈說:“我去趟洗手間。”
周湘雲在店裡坐著等他。
過了一會兒,程烈回來,拎著十來個紙袋往外走,也不說話,臉黑的像鍋底。
周湘雲莫名其妙地跟他走出去,快到地下停車場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問道
“你這又怎麼了?”
程烈看了她一眼,好像在糾結該怎麼說。
他把手裡的袋子一股腦扔進後備箱,又繞回到駕駛座坐下,搖開車窗。
“操,那逼真看上我了。”
最怕空氣突然的安靜。
周湘雲先是一愣,接著又是一愣,最後發出一連串爆笑。
“你看,早跟你說了吧?”
程烈盯著她,眉毛快擰打結了。
剛在洗手間,他剛解完手,小個子男就跟著進來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程烈沒在意,正洗了手準備出去,兜裡就被塞了一張名片。
“一個月三萬,試試嗎?”
程烈一低頭,發現小個子男一臉期待地仰頭看著他。
“我剛從國外回來,現在自己經營一家公司,我想可以一個月給你三萬,咱們發展一下。”
發展倆字黏糊的像是剛從嘴裡卡了口痰。
那男的還用手比劃了一下,“你的長相和身材都是我的taste。”
程烈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小個子男說:“不行就五萬,我是開娛樂公司的,到時候我還可以送你去拍戲,捧你出道。”
這夠真誠了吧。
程烈表情終於有點鬆動,就在小個子男以為要成了的時候,程烈淡淡來了一句
“有病。”
然後揚長而去。
獨留小個子男在風中淩亂地犯著花癡。
本來隻是看上了臉,沒想到性格也這麼對路子。
周湘雲聽了程烈的描述,快笑瘋了,手伸進他兜裡掏出那張名片,瞟了一眼。
“謔,是他啊。”
“誰啊?”
“陳敬。最近在國外電影節特彆出風頭的一新人導演,在歐美那邊還挺有名的,剛才離太遠了,沒看出來。”
周湘雲八卦雷達啟動“原來他喜歡男的啊?”
程烈啟動車子。
“也是,這些學藝術的,沒幾個不是男女通吃的。你看他盯著你的那個眼神,恨不得把你吃了。這麼一想,他公司那些男演員好慘,不一定被他怎麼騷擾呢。”
“更慘的不應該是我麼?”
程烈一腳油門踩出去,“你還有心情替他們擔心呢。”
周湘雲嘿嘿直笑:“我對你有信心,你才不是為了五鬥米折腰的人,彆說一個月五萬了,就是五十萬你都不帶心動的。”
這是重點嗎。
程烈無語,又狠踩了一腳油門。
周湘雲強忍著慢慢收起笑容:“知道不是錢的事兒,有時候我還挺替你擔心的,你說等我死了要是你真被這些臭魚爛蝦天天騷擾可怎麼辦?你長這麼好看,感覺要吃虧的。”
“能不能彆總把死不死的掛嘴邊?”程烈語氣不善。
周湘雲調了一下座椅,往後靠了靠,頭貼在靠背上,往左瞧,盯著他的側臉說:“我得給你多留點錢,讓你自由一點活著。”
“你放心,姐彆的沒有,就有錢。”
程烈幽幽地說:“那敢情好,我最不需要的就是錢。”
周湘雲覺得奇怪:“不給梁青治病了?不養奶奶了?”
也是,周湘雲想起那天梁虹說的,她都給包攬了。
“梁虹怎麼現在才想起管她親妹妹和親奶奶?“
回去已經是大晚上,頭一次不那麼堵車。
程烈單手打著方向盤
“心裡有鬼。”
周湘雲想了想,說:“你說起梁虹來,還真挺不客氣的。”
程烈朝前車摁了個喇叭
“怎麼算是客氣啊?”
“好歹是你前女友,怎麼感覺像是欠了你八百萬一樣。”周湘雲微憋了眉“你將來跟彆人談起我的時候不會也這樣吧?”
程烈猛地踩了下刹車,轉頭直直地看著她。
後麵司機氣的狂按喇叭。
“周湘雲,你想象力是不是有點太豐富了。”
周湘雲無所謂地笑笑:“隨你吧。反正到時候我也聽不見你怎麼說我了。”
她連上車載藍牙,放了首歌。
劉若英正好唱到那句
“你該如何回憶我,帶著笑或是很沉默。”
周湘雲安靜了幾秒
“你彆說,還怪應景的。”
“………”
程烈沒接話,把車開進一條小路。
“你走錯了吧?用不用開導航?”
周湘雲看著兩邊一閃而過的樹影。她對東西城太熟了,對這邊不怎麼熟悉,雖然是個老北京,但老北京她印象中就是東西崇文宣武,連三裡屯當時都還是一片建築工地。
七拐八拐也不知道繞到了哪裡,周湘雲調出導航瞅了一眼。都快開到石景山了。
“乾什麼去啊?”
程烈扯扯嘴角
“重溫舊夢。”
不知道怎麼的,周湘雲今晚這些話每一句都讓程烈心裡憋的發悶。她是懂怎麼讓他堵得慌的,總是輕飄飄蹦出一句話又跳開百丈遠。
周湘雲怎麼能拿梁虹跟自己比?程烈想不通。
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梁虹和他過去那些籮爛事,還會不會這麼輕描淡寫的。
不過程烈也覺得不能用看待一般人的人眼光來看周湘雲,畢竟她是個聽說過自己這些爛事也不以為意的人。
這都不能算是聖母了,這應該是專職佛祖。
下凡就是為了來度化他的。
程烈帶周湘雲來的這個地方,是一片老式居民樓。
六七十年代的老筒子樓了,層高四層,樓道裡聲控燈壞了,黑燈瞎火,還飄著一股菜窖味。
程烈找了個停車位,停好車,帶著程湘雲走進其中一個單元門。
周湘雲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倆人摸索著前行,爬到四樓的時候,程烈掏出了把鑰匙,對著左邊戶打開門。
摁開燈,周湘雲略帶不適地眨了眨眼,往前走了兩步,差點被腳底下的東西絆倒。
“小心點。”程烈一隻手拽住她的胳膊。
“沒事。”周湘雲打量著屋子裡的景象
“你家?”
程烈搖頭:“不算。”
“跟你在鎮海住的地方還挺有一拚的。”
“………”
周湘雲見過第一破的房子是程烈在鎮海的家,第二破的地方就是這。
不過她竟然覺得還挺好。
他站邊上,就覺得哪裡都好。
周湘雲饒有興趣地穿過不算客廳的客廳,走進唯一一間臥室,臥室裡頭牆上貼著竇唯的海報,靠窗的地方擺著一張單人床,床頭還是那種鐵質的,除此之外就沒什麼彆的了。
如果忽略角落裡那一堆陳年空酒瓶的話。
上麵積的灰得有一指厚。
“這地方多久沒人住過了?”
周湘雲問。
“挺多年了。”程烈想了想“我原來在這租過一段時間,後來被梁虹買下來了。”
周湘雲哦了一聲,看著牆上的鐘,指針早就不轉了,一直停在下午三點。
“鑰匙怎麼在你這?”
周湘雲有點後悔問這個問題,顯得好像在刨根問底。
“前段時間在她那住,硬塞給我的。”
“你就收了?”
“收了啊。”
“就一點沒猶豫?”
“沒有。”
程烈的眉眼怏怏的,有些陰鬱的說道:“周湘雲,她欠我的。”
具體欠了他什麼,程烈沒細說。但周湘雲明顯感覺到程烈心情不算太好。
她在屋子裡又轉了轉,好奇的打量著北麵牆上掛著的那幅畫,這是客廳裡唯一還算現代的物件。
畫麵很抽象,線條雜亂,看上去並沒有受過什麼專業訓練。連顏色也像是胡亂塗抹上去的,大片的藍,大片的紅,大片的黃,大片的綠。衝擊力十足。
周湘雲想,畫畫的人當初估計挺抑鬱。
她又走進臥室邊上的一個小雜物間,出乎意料的是,那裡堆滿了畫稿,顏料橫七豎八的散亂在桌子上,牆壁粉嫩。
周湘雲指著架子上畫了一半扔在那裡的油畫,一隻天鵝,翅膀在淤泥裡中,頭頂卻陽光燦爛。
“很好看。”她說。
程烈不置可否
“你畫的?”
“算是。”程烈答的有些敷衍,他看著這幅畫,又看看周湘雲,順手扯了塊硬的打結的抹布扔在上頭。
“乾嘛呀?多好看。”周湘雲簡直無奈了。
她拿下抹布,把畫又重新露出來“你還會畫畫呢。”
他到底還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不會。”程烈有些生硬地說。
“哪天也給我畫一幅吧。”周湘雲笑笑。
“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於是拉著他又回到臥室裡。
周湘雲想坐在床上,看著那張單薄的小床又有些遲疑,不知道這床年久失修還能不能禁得住她的體重。
程烈見她半天沒動作,皺眉“你站樁呢?”
周湘雲走過去,先是拍了拍床墊,結果揚起一陣土。
嗆得她連咳數聲。
“程烈。”周湘雲有些抓狂“你這床怎麼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