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幾乎所有人都發現了周湘雲的不對勁,雖然她看起來哪裡都沒變樣,十分正常。
但接觸下來就發現她的焦躁。
周湘雲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是覺得乾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仍然是照常吃飯、照常睡覺,可那一顆心卻不知道飛到了哪去。
她並不十分痛苦,卻非常詫異。
詫異於自己的變化。
陳行止這段時間倒是總來找她,扮做二十四孝好男友的樣子,幾乎要把她都蒙混過去。
陳行止總是跟著周湘雲去拜訪周湘雲的姥爺。
楊老爺子看起來卻好像並不是很滿意這個準外孫女婿。
有一次陳行止陪楊老爺子在院子裡下棋,一局結束,楊老爺子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棋如其人。”
周湘雲問這是什麼意思,楊老爺子隻是搖了搖頭,望著從小在自己膝下長大的外孫女,欲言又止。
周湘雲的眼中總有化不開的憂傷,連旁人都察覺到了,她自己卻沒有意識到,而是仍然同往常一樣,與陳行止出雙入對。
陳行止總是帶她去一些旁人看起來很“高端”的場所。
名利場酒池肉林。
周湘雲從不拒絕,她近乎貪婪地感受著那種奢靡的氛圍。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讓她心中生出一絲忘卻。
她從前是最討厭這些的。
可她沒有辦法。
她隻感覺自己被禁錮住了,卻不知道禁錮著自己的牢籠是什麼。
對陳行止這個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未婚妻,眾人都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不論到什麼場合,都有人爭相上前給他們敬酒,隻為一睹芳容。
陳行止應該有很多投資,包括娛樂公司。
他帶她參加飯局,周湘雲環顧一圈,終於認出了幾個在大銀幕上較為熟悉的麵孔。
沒記錯的話,其中有一個還是陳行止的前前前女友。
還有最近勢頭正勁的當紅女星譚芳菲,從出道開始就有影帝作配,手握幾大藍血品牌代言。
譚芳菲主動走過來跟陳行止和周湘雲敬酒。
她的聲音和她的人一樣充滿了風情。
周湘雲覺得在她見過的女人裡,或許隻有梁虹的風采可以與之媲美。
譚芳菲跟梁虹一樣,眼角眉梢皆含情,尤其是望著陳行止的時候,周湘雲忍不住笑出了聲。
“對不起。”周湘雲及時止住笑,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陳行止看向她的目光很複雜。
周湘雲卻仿佛沒看到一般,譚芳菲那張精致的麵頰在她眼前幻化成梁虹。
福至心靈,她恍然大悟。
譚芳菲對她的態度很乖馴,更令她覺得可悲。
“最近這部電影”,譚芳菲欲言又止,含水杏眼微微輕抬,每一下都恰到好處。
譚芳菲很怕陳行止。
她的後腰現在還留著他給她的斑斑傷痕,這個男人在床上床下都像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有一些病態的癖好。
不過跟吃到爆火的紅利比起來,譚芳菲覺得這些不算什麼,進了這個圈,伺候誰都是伺候,何況陳行止多金年輕又未婚,家世背景也沒得挑。
跟她同期出道的姐妹,有的就跟了大自己幾十歲的金主生子,最後被原配帶著人活活打殘,現在連自理都是問題。
隻不過譚芳菲也沒想到陳行止是有未婚妻的,如今一見,卻出乎她的意料。
這個女人看起來實在是平平無奇。
還帶著一股書卷氣。
原來這就是門當戶對,她們這些人費儘力氣所擁有的的一切或許在她眼裡隻是一個笑話吧。
譚芳菲看不出周湘雲對陳行止有任何的諂媚和討好,她也不需要。
遍曆男女之事的譚芳菲,心中隱隱確定,周湘雲並不愛陳行止。
周湘雲顯然已經看出來他們倆的關係,可她隻是帶著若有似無的笑容,旁若無人的飲酒,遊刃有餘地處理一切。
一個女人真的愛上一個男人,決不會如此冷靜。
“陳總,那這幾部電影——”
陳行止用十分輕蔑地眼光瞥了她一眼,“我不是慈善家。”
譚芳菲饒是臉皮再厚,也覺得有些掛不住了。
周湘雲歎了口氣,有些無奈;“我看那幾個本子都不錯,不如讓她試試。”
陳行止探究地看著她,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一絲彆樣的情緒,可周湘雲實在是太正常了,就像在談論今天吃沒吃午飯一樣。
譚芳菲也怔住了,她沒想到周湘雲會幫她解圍。
竟然從心底油然而生一絲未泯的感懷。卻談不上什麼感激,能在這個圈子裡殺出重圍,常年保持一線地位的明星,太有良心是做不到的。
周湘雲又坦然一笑:“我沒有替你做決定的意思,隻是個建議。”
陳行止收回了審視的目光,“好啊,按你說的辦。”
他清了清嗓子,同眾人炫耀:“嬌嬌從小就有藝術天賦,眼光獨到。”
在座跟著捧場:“真是讓人羨慕啊,這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周湘雲也跟著甜膩地笑。
她喝了不少,但腦子卻出奇地清醒。
她的手輕輕貼在陳行止的大腿表麵,又撫到內側。陳行止還在應著酒,騰出一隻手,在桌子底下勾上了她的腕子,趁人不備,又在她腰間輕捏了一把。
周湘雲貼近他,“去車裡。”
她的聲音帶著些情欲。
越是嚴肅示人的女人情動時越具有彆樣的反差感。
陳行止哪見過她露出這種情態,找了個借口就帶著她離開了現場。
倆人半摟半抱地到了地庫,拉開車門,迫不及待地躺倒在後座。
周湘雲縮在陳行止的懷裡,露出嬌豔的笑靨,陳行止低頭吻住她,車裡的氣溫急劇上升。
她迎合上去,兩個人唇齒交纏,周湘雲眼神空洞,她的手撫上陳行止的臉。
“嬌嬌。”陳行止的手已經解開了她的衣襟,露出雪白細膩的一段皮膚,他的吻一路向下。
周湘雲卻恍若置身夢中
“程烈...哥哥...”
陳行止掐住她腰肢的大手微微停滯。
他自詡從不是正人君子,卻還是一下子清醒過來。
他之前不碰她,是想給自己個退路,畢竟她不像外邊的女人,他多少要掂量一下她的價值。
可這樣看來,好像已經有人搶占了先機。
陳行止的手探到她脖頸外側,聲音幽幽:“你跟程烈上過床了是嗎?”
他的樣子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周湘雲卻清醒地睜開眼,“是。”
陳行止的兩根手指捏著她曝起的血管,微微用力。
“他遠沒你想得那麼簡單。”
“那你呢?”周湘雲反問道。
周湘雲的上衣淩亂的掛在腰間,文胸被推高,她平靜地躺在後座,眼睛望著騷包的星空頂。
餘光嘲諷地看著陳行止的下腹。
人不過就是隨時隨地發情的動物,她想。
誰又比誰更高貴。
最終他們還是沒有做。
但陳行止報複式地惡意吸吮遍了她裸露出的皮膚,留下大塊大塊的紅痕。
她沒有阻止他,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她的心已經飛遠了,她騙不了自己。
想著想著,她的眼淚落了下來,可是哭著哭著又笑了。
她推開陳行止,拉開車門,跑下車。
北京的冬天並不溫暖,寬大的外套裡是她瑟縮的衣不蔽體的身軀,周湘雲望著窗外萬家燈火,她從來沒有對北京這座城市產生過什麼感歎,因為生長於斯,太熟悉,反而更寂寞。
太過輕易得到,反而不懂得珍惜。
今夜周湘雲卻發現了前所未有的新奇。
她好像透過那些燈光看到了一個個微不足道卻足以點亮一個人一生的夢想。
付出多少努力,不過是想儘力過好這平凡的一生。
而已。
周湘雲站在大門前,高跟鞋已經磨破了她的腳趾。
她知道程烈住在這。
程湘雲一遍又一遍地按著門鈴。
程烈早就通過監控看到了她。
可他並不想開門。
周湘雲嘴角露出一個慘淡的微笑,頹然地坐倒在門前。
外麵很冷,可她卻冒出了一身冷汗,失神地盯著亮著燈的窗口。
她哆嗦著抱住雙臂,牙直打顫。
幾乎是望眼欲穿。
她用儘全力站起來,用身體瘋狂地撞擊著鐵門。
鐵門發出沉悶地咣當聲,卻並未撼動分毫。
周湘雲的額角,手掌,都冒出血來,渾身上下像被從水裡撈出來一樣,血和著汗往下滴答,不知疼痛為何物。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隻知道自己想見到程烈,她心裡有強烈的不安,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麵。
彆墅裡的男人看著這一幕,嘖嘖稱奇。
他轉頭看向麵無表情的程烈,“你女朋友?”
程烈搖頭。
“讓人家進來啊。”男人嘴角噙著笑,有些揶揄。
“陳行止未婚妻。”程烈端起床頭的水杯,吞下藥片。
“哦?”男人來了興致,“果然藍顏禍水,不過我喜歡。”他突然欺身上前,吻住程烈的頸子。
程烈握拳的手,緊了又鬆,最終還是閉上眼。
“讓她進來吧。”
男人一愣,“你不怕被她撞見?”
淩亂不堪的大床上,程烈的臉上帶著病態的糜紅。
“撞不撞見...又能怎樣。”程烈的軀體痙攣似的蜷曲在一起。
“很辛苦吧”男人調笑著走到門口,打開了鐵門的按鈕。
周湘雲看著眼前打開的大門,跌跌撞撞走進去。
一樓大廳開著璀璨的吊燈,但是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
上了二樓,她聽見空曠的走廊裡傳來的隱秘的回聲。
聲音傳來的地方,是儘頭的那扇緊閉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