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洪生招攬不來程烈,就從梁虹下手。
閻洪生在鎮海有個豫苑酒店,是鎮海市當年第一家四星級酒店,酒店裡黃賭毒俱全。
豫苑酒店的十樓,十八歲的梁虹曾想一躍而下。
閻洪生就跟今天同樣的表情,近乎“慈祥地”望著她。
“打給程烈。”閻洪生笑眯眯地說,“如果你還想好好從這走出去的話。”
其中幾個手下人已經抽出了皮帶,色欲熏心地圍住了梁虹。
梁虹抱頭崩潰地大叫“彆過來,我打,我打。”
閻洪生頗為耐煩地說:“這可不是威脅,梁虹,福禍無門人自招。”
閻洪生對梁虹說,隻需要陪他一天,他就會給她十萬塊和一套房子。
有了錢,青青的病就有的治了,奶奶也可以住上新房子,她也可以和程烈一起去北京,她可以去藝考,她可以去當演員,程烈就不會再那麼辛苦。
十八歲的梁虹答應了。
她實在是天真,陪著閻洪生睡了一覺,卻發現他完全沒有兌現諾言的意思,反而找來了十幾個地痞流氓,逼她叫來程烈。
程烈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梁虹光著身子跪在地上,嘴角滲著血絲,床鋪淩亂,上麵也沾著血跡,閻洪生的皮鞋踩在梁虹的手上,梁虹的手背已經是一片青紫,刀尖兒抵在她脖子上,差一寸就能捅進大動脈。
那是他從小到大捧在心尖上的姑娘,卻被人隨意對待。
程烈目眥欲裂,閻洪生卻笑了
“她對你可沒你對她這麼癡心一片。”
“你又會怎麼選呢?”閻洪生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衣領,把衣扣扣好。
“放她走。”程烈啞著嗓子,被群起而上的打手們死死地摁在地上,緊咬著牙,就是不肯低頭。
閻洪生有些不耐煩地望向他“和你那個早死的老爸一個德行,”
“老天有眼,讓他早早下去見閻王,我還活得好好的。”
程烈突然開始瘋狂地掙紮,雙目通紅。
“你不配提我爸!”
“我不配?”閻洪生嗬嗬笑了,“你老爸當初貪心不足蛇吞象才會橫死街頭,倒成了我們不配提了?”
程烈其實對父母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他剛出生沒多久,父母雙雙去世。
從此,他開始吃百家飯長大,直到十歲的時候被梁虹的奶奶領回家。
提起他父母,幾乎所有人都諱莫如深。
他甚至連一張他們的照片都沒有。
閻洪生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他從懷裡掏出一大袋東西,又把這袋東西塞到程烈的衣兜裡。
“誰叫你是老鼠的兒子。”閻洪生笑得愈發滿意,“乾你家祖傳的老本行,不是很好嗎?”
閻洪生腳上使了使力,梁虹疼的大喊出聲。
程烈抬起頭,唾道“你做夢。”
“媽的,嘴巴放乾淨點!”邊上的打手的拳頭劈頭蓋臉掄過去,程烈的血順著嘴角往下淌。
閻洪生好笑地看著他狼狽的樣子。“還是太小了,不過也不小了,十八歲了。”
“狗崽子,就要從小開始養。”
程烈已經忘記自己當初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答應的閻洪生。
閻洪生把這件事當成他的投名狀。他倒是兌現了承諾,把梁虹放了回去,也沒再找她麻煩。
可當梁虹再見到程烈時,她發現自己已經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了,而後數年,每想起他們重逢的那一天,梁虹都恨自己當時沒有從豫苑十樓一躍而下,或者跟閻洪生魚死網破。
程烈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他瘦的有些脫相,臉頰凹進去,顯得更加眉眼妖嬈,少了先前的少年意氣,整個人透露出一種漫不經心的寡淡。
他穿一件桃紅色的襯衫,背靠在門邊,吞雲吐霧。刻薄,尖利卻美麗,像帶刺的玫瑰,煙一根接一根。
直到抽完最後一根煙,他對梁虹說:“這卡裡有十萬塊錢,你拿著,去北京吧。”
“不管你乾什麼,都彆回來了。”
梁虹記得,他是這麼說的。
“家裡有我呢。”
梁虹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她沒有問他這個錢是怎麼來的,他們之間已經有很多話不能再提起,成為了禁忌。
梁虹真的拿著錢去了北京,走之前,她去找了程烈。
在黑暗裡,她身上是黏濕的汗水。
“我是你的第一個女人嗎?”梁虹問。
“是。”程烈回答地很痛快。
“那就好,我要你一輩子都忘不掉我。”梁虹在黑暗中無聲的流淚。
她知道,她其實沒有資格說這種話,她也知道,她至少欠他一句對不起。
可梁虹什麼都沒說。
第二天梁虹就踏上了去北京的火車,再也沒回過鎮海。
一頓飯不知道是怎麼吃下來的。
走出聽海軒的時候,梁虹他們卻迎麵碰上了趕來赴同學聚會的周湘雲。
周湘雲的高中同學會就定在聽海軒旁邊的鉑爾曼酒店。
真就是冤家路窄。
周湘雲先是看到了陳行止,然後又看到了挽著陳行止的梁虹。
她尷尬一笑:“好久不見。”
梁虹剛要說些什麼,就發現陳行止不動聲色地抽出手臂,“小雲。”
這是梁虹第一次聽陳行止用這麼溫柔的語氣說話。
閻洪生一眼就看出了這其中的門道,哈哈一笑:“行止,原來周小姐就是你的未婚妻,說起來我們還在鎮海見過。”
梁虹沒想到陳行止的未婚妻是周湘雲,想到她們僅有的幾次見麵,這個女人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
陳行止上前幾步,攬住周湘雲的肩:“怎麼來這裡了。”
周湘雲沒說話,她已經看見了程烈。
她直直地盯著程烈。
程烈站在路燈下的陰影裡,顯然也看到了她。
他們在昏黃的路燈下對視。
周湘雲被陳行止突然攬上來的手嚇的幾乎跳起來,她見到程烈的一瞬間,腦子裡一片空白,她沒想到還能見到他,更沒到會在這見到他。
“我去鉑爾曼參加同學會。”周湘雲說,可她的目光仍流連在程烈身上。
在場的每個人都發現了她的異樣。
周湘雲越過所有人走到程烈麵前。
“你好嗎?”她說。
“怎麼穿這種衣服。”她像個小女孩樣的語氣,梁虹驚異於她的嬌嗔。
或許連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
“難看死了。”
周湘雲再補刀。
“你穿黑色的運動裝最好看,不要這些。”周湘雲抬起臉,他還是高,比她高那麼多,她要抬起臉才能看得清他的眼。
程烈後退幾步,朝陳行止冷淡地說:“你是她男朋友對吧?麻煩你,把她領走。說什麼胡話在這裡。”
“你不認識我了嗎?”周湘雲突然一個箭步,紮進他懷裡。“跟我去參加同學會。”
陳行止的臉色極差。
梁虹的臉色也不太好。
閻洪生卻仿佛明白了什麼,出來打圓場:“依我看,烈子,你跟周小姐去見見世麵也不錯。”
閻洪生是多麼老奸巨猾的一個人,短短幾分鐘,他已經嗅出了一絲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味道。
周家的女兒,與程烈糾纏不清,有意思。
“嗬嗬,還是你們這些有錢人會玩。”說這話的是程烈。
他笑的十分璀璨,一口白牙整整齊齊。
“我說,程小姐,咱們倆的關係好聽點叫露水情緣,一夜夫妻,難聽點叫炮友。”
“你和你男朋友那點破事,少把我攪和進去,平白無故多了個女人,我還不願意呢。”
這些閨房私事被攤開來說,梁虹還以為周湘雲麵子上多少有些掛不住。
可周湘雲卻淡然一笑:“無所謂。”
更炸裂。
程烈顯然也有些措手不及。
她轉向陳行止:“我帶他先走了”,完全是告知的語氣。
梁虹幾乎要被她低調的外表騙了,忘了像他們這種家世的人,骨子裡本來應當是什麼樣的做派。
但令她驚訝的是,陳行止竟然沒有阻攔。
程烈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跟著她去參加了同學會,以他對閻洪生的了解,他知道閻洪生又要開始打周湘雲的主意了。
“你真是很蠢。”在走廊裡,程烈對周湘雲說。
“為什麼明明喜歡那個姓陳的,還非要嘴硬。”
“那你呢?你不也喜歡那個叫梁虹的女人,但也能看著她和彆的男人上床?”
“哦,所以,陳行止喜歡你,但也接受你和我上床?”
“他不喜歡我。”周湘雲直接了當的說。
程烈看了她半天,驚異地搖搖頭,“你比我想的還蠢。”
周湘雲隨便他怎麼說。
進到宴會廳的時候,好多老同學都早早帶著家屬到了,看著周湘雲帶著程烈進來,都愣了一下,然後爆發出一陣感歎。
“就說還得是班長啊!你看看人家找的對象!”
在場女同學瞅了瞅自己的家屬,曾經的少年郎雖說沒變成禿頂大叔,但也略略油膩了,再瞅瞅程烈。
有幾個悄聲問周湘雲,“姐弟戀啊?”
周湘雲發現自己還真不知道程烈的具體年齡,隻能打著哈哈搪塞過去。
大夥都圍著程烈問東問西,問他是做什麼的,周湘雲搶答:“自己做點小生意。”
“什麼生意呀?彆謙虛了。”
“皮肉生意。”程烈皮笑肉不笑。
啊,眾人愣住“不會是開全國連鎖超市老板吧?”
周湘雲佩服他們的想象力,笑笑道:“當然不是,就是賣肉的。”
“班長還是低調。”
顯然沒人相信這個說辭,大家寧願相信白富美找到了高富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