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大放假早，王喬就在家教群裡找了個活，想著先賺點錢，讓自己忙碌起來，等到過年再回去姥姥家呆著。
這回是個富貴人家，王喬按照對方給的地址，找到一個彆墅區。
在保安那裡登記了信息，也許是打過招呼，讓她在這裡稍等，很快出來一個身形瘦削的老人。
“王姑娘，讓您久等了，跟我來吧。”
王喬微笑道：“請問您是？”
“我是李家的管家，您喊我劉叔就成。”
這個彆墅區很是高檔，從大門口走到最裡頭的李家宅子，也不過經過了三四個人家，路上的傭人也全都井然有序。
“小少爺在房間裡，我帶您過去吧。”
王喬點點頭跟上去。
這屋子裡空蕩蕩的，隻有感光的樓道亮起，顯出幾分暖和的氛圍。
劉管家敲敲門：“小少爺，老師過來了。”
裡頭很快響起聲音，是比較稚嫩的正值青春期的少年音。
“進來吧劉叔。”
少年還穿著國際學校的校服，微粉碎發透著淺棕色的光澤，皮膚很好，兩頰肉肉的，還有點小可愛。
事實上在看到王喬的時候，李靜也有些微的愣神，很久才回過神來打招呼：“姐姐好。”
然後示意身邊的空椅子。
王喬：“你好。”
劉叔沒有再多加打擾，他還有很多事情，簡單交代了幾句就走了。
王喬以前了解到李靜是國際學校初二生，今後有出國的打算，英語這方麵還想加強一下語法。
王喬沒有出過國，有打算考雅思托福，而且一直以來英語都不錯，高考差幾分就是滿分。
“這是我整理的語法知識，其實基本的框架就是句法和詞法，我打算分成十二課，你們如果還沒放假，或者需要補課的話，我們也可以年後接著上。”
劉靜搖搖頭：“我們不補課。”
像他們這種國際學校，向來都是最高效的學習方法，用得都是外國人那一套，平常就沒少放假，真到了放假時間自然也沒有補課的道理。
王喬心裡小小的羨慕了一番，麵不改色地拿出平板。
一個小時過去，男孩聽得很是認真。
原本還以為會是個刺頭，王喬起初還如臨大敵，現在也放鬆下來。
不知不覺，外頭天黑下來，直到一股冷風竄進窗縫，王喬打了個噴嚏，很快把劉靜從思緒裡拉出來。
“姐姐你冷嗎？”
劉靜小小年紀就是個十足的外貌協會，在看到王喬的第一眼就忍不住親近，眼下更是盯著那張泛紅的臉蛋一動不動。
王喬搖搖頭：“不冷。”又看了眼手機，居然過了三個小時。
這時候外頭也響起敲門的聲音。
“大小姐回來了。”
一旁的劉靜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王喬聽出劉叔的意思。
“好，我馬上出來。”
這邊屬於市郊，不好打車，她本來也要早點回去的。
打開門就看到劉叔堆著笑臉，仔細看還有點抱歉的含義。
按理講是要留人吃個晚飯的，可是大小姐剛回來就下了逐客令，還帶了個男人，那神采奕奕的模樣，顯然是要過二人世界。
“王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樓下適時傳來尖銳的聲音：”劉叔，你過來一下。”
王喬笑了笑：“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不麻煩您。”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下樓梯，就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
感覺到身後的女孩瞬間愣住，劉叔詫異地回過頭，就看到王喬臉上僵住的神情。
李娜正拉著宴玳的胳膊往這邊走，男人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這裡，在王喬臉上停留一秒。
“你怎麼在這裡？”李娜頓時不悅地蹙眉。
劉叔是個活了大半歲數的人，一看這情況不對勁。
“王姑娘是來給小少爺補習功課的。”
李娜哼出聲，不信他的措辭，敵意滿滿地盯著王喬。
“真有本事，還能找到這裡來。”
“可惜啊。”她嘴角上揚，直接把頭靠在宴玳肩膀上。“宴哥哥不認識你，你死纏爛打也沒用。”
宴玳聞言也沒有什麼表示，隻是看著王喬的眼神透著幾分探索。
“你想多了。”王喬冷聲道，“我不知道這是你家，既然這樣，我不會再來叨擾。”
“不要。”李靜在臥室裡聽到動靜，跑出來就看到李娜氣勢洶洶。
他跑下來，拉住王喬的衣袖，在看向李娜的眼神充滿情緒。
“姐姐你不要管她。”
外麵的人很少有人知道，李娜和李靜是同父異母的姐弟，李靜的母親生下他就跑了，所以李負隻能把人接回來。
李娜的母親沒生男孩，所以李靜即使是個私生子，在李家待遇終究不錯，很多時候甚至很受重視。
李娜自然和他不對付，小時候就經常使絆子對著乾，長大了之後更是越來越勢同水火。
王喬才發現這聲“姐姐”是在喊她。
李娜：“真有手段，才來我家，就勾引到這個傻缺。”
李靜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般漲紅了臉。
王喬卻神色帶冷：“如果你覺得用這種方式能羞辱到我，請便。”說完轉頭就要離開。
走到門口被人攔住，是個男人，看著比她大幾歲，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煙味，連眼神都是渾濁的，看著她露出壞笑。
“哪來的美人？”
“請讓一下。”王喬連頭都沒有抬，直到胳膊直接被那人拉住。
“請讓一下。”她再度強調。
“態度這麼不好啊？”吳越並沒有生氣，反而覺得新奇，他是吳家獨子，相貌又還不錯，最重要的是身份尊貴，還十分多情。
少有碰到如此抵觸她的女人。
劉叔連忙過來解釋：“吳少，這是我們小少爺的家教老師。”
吳越和李娜是從小一起玩的，他什麼德行劉叔十分清楚。
絕不能讓他把人姑娘謔謔了。
“家教啊？”他彎下腰湊近王喬，“那你教教我好不好？”
王喬直直對上他的視線，那雙炯炯有神的眸子透著股子不容侵犯的意味。
吳越興致更濃。
“你餓了？”清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宴玳正笑眯眯地看過來，吳越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在和自己說話。
畢竟宴玳就算是失憶後，也從來沒給過他一個眼神。
“什麼貨色都吃得下？”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依舊是溫和的，好像隻是日常的對話，卻無端像是當頭一盆冷水澆下來。
吳越看了看王喬，又看向宴玳。
他懷疑宴玳眼神有問題，但眼下也不願意被看輕。
王喬終於抬起頭，對上那人投來的目光，裡頭的漠視一覽無餘。
宴玳朝她笑了笑：“還不走嗎？”
話音剛落，王喬頓感如墜冰窟。
再次見到王喬，李娜心中說不緊張是假的。但宴玳的反應也在她意料之外。
她拉過宴玳的胳膊，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自從宴玳失憶後，雖然說不上熱情，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抵觸她。
“宴哥哥，你今晚彆回去了吧？”
“好啊。”那人答得爽快。
王喬握緊拳頭，意識到自己不應該再待下去，和劉叔道了聲彆，頭也不回就離開了。
李靜還想跟上去，卻被李娜擋住去路。吳越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唯獨宴玳一臉氣定神閒。
王喬一個人走在路上，夜晚的京郊已經空無一人，偶爾一兩輛車飛馳而過，卷起灰撲撲的冷風往臉上撲。
王喬沒有那麼聖母心，她之所以被綁，定然是宴玳的關係。所以宴玳失憶，她實際上並沒有多少內疚。隻是一個曾經相處過的人。再次見麵卻完全不認識自己，她隻覺得內心隱隱地失落。
口袋裡傳來一陣鈴聲。
是姥姥打來電話，問她什麼時候回去過年。
聽到熟悉的聲音，王喬隻覺得一陣酸澀，哽了好一會兒，聲音還是微微帶著顫抖。
“喬喬，你感冒了呀？怎麼聲音不對勁呀？”
“沒有。”王喬穩住情緒，索性蹲在路邊，“沒有感冒，過段時間就回來看您。”
姥姥聽出她的不對勁，一個勁地說不著急不著急。
這時候從手機裡傳來熟悉的聲音，是爸爸和後媽說話的聲音。
氣氛在這一刻僵了僵，姥姥語氣些許掩飾。
“你妹妹這兩天放假。”王健當初和扶芳離婚，姥姥是反對的，所以一直不太接受盧惠。
不過眼下看來，時間確實足夠淡化一切。
王喬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掛了，姥姥。”
電話那頭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麼，嘟地一聲就沒了聲音，王健看到母親在打電話，也疑惑是什麼人。
“你閨女。”姥姥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在外邊受委屈了，都舍不得往家裡頭支個聲。你這個當爸的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麼當的。”
盧惠在一旁聽到，也隻是笑笑，招呼秦雪端菜過來。秦雪是個慣會討人喜歡的，很快就哄得老人家開心。
王喬走得晚，這裡又是郊區，街上已經沒有幾個人影，嘀嘀打車也無人響應，隻好導航到最近的公交車站坐著等。
眼裡的淚花已經被風吹乾，她很少有歇斯底裡的情緒，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連落淚都是悄無聲息，隻覺得內心壓著一塊石頭，異常的平靜。
腦海中不斷浮現著男人淡漠的神情，儘管已經接受那人失憶的事實，但真的被那雙陌生的眼睛注視，甚至被當成他口中的那種“貨色”。
王喬發現她還是沒有辦法做到平靜對待。
但她也知道，這是最好的結果。他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本來就不應該有任何交集。
更何況像宴玳這樣心機深沉的人，永遠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就像過去的王喬，一直都被蒙在鼓裡，如果不是宴玳主動露出端倪，她恐怕到現在都以為，他隻是一個樂於助人的好人，是所有人都讚不絕口的學長。
現在這樣才是對的。
她終於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