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皓打了個響指,服務生推門而入,把蛋糕放在桌上。
寫著“29”字樣的蠟燭已經被點燃。
“……我都忙忘了,”陳越鳴捏了捏眉心,心道好你個李昀皓,我早該知道你今天火急火燎的從B組趕過來還非得叫上路瑩,就是沒安好心。
路瑩看了一眼手機鎖屏,11月4日。
——她真不應該忘的。
雖然她的生活和陳越鳴在之前的五年裡已經沒有交集了。但她曾經在陳越鳴生日那天乾過什麼事,恐怕是連喝一碗孟婆湯都要殘留點痕跡的程度。
“對所有的煩惱說拜拜?”李昀皓站起來,剛想去關燈,就被陳越鳴一把拉下來。
“彆弄這尬的,”陳越鳴說,“謝謝兄弟,有心了。”
李昀皓看看他,再看看那邊臉色不祥的路瑩,怎麼琢磨都覺得他這感謝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有種深深的咬牙切齒之感。
“許個願吧,”路瑩忽然說,聲音有些啞。
陳越鳴看過去,路瑩眸中映射燭火,亮晶晶的。
“過生日嘛,”路瑩說,“有點儀式感。”
“三十了,”陳越鳴笑了一聲,“早過了相信這些的年紀了。”
但他還是閉上眼,做出許願的動作。
“二十九二十九,”李昀皓說,“彆那麼著急步入我們三十大軍。”
往年陳越鳴過生要麼回家,要麼和他們幾個聚會,也沒見有這麼不情願過,想來今天這麼不對勁,還得是和路瑩有關係。
陳越鳴睜開眼,向路瑩那看了一眼。
路瑩被他的目光一撞,有些失神,還未有反應,就見陳越鳴轉過去吹了蠟燭,拿起刀把蛋糕分了。
“壽星還想要點彆的活動嗎?”李昀皓問,“誒,路瑩,你們小姑娘生日都怎麼過?”
過年也要二十九的路瑩深覺自己已經不是小姑娘了。
路瑩:“在組裡就大家一起過,在外麵就開直播。”
“喔喔喔,”李昀皓點頭,“我們路瑩是大女主,肯定要全組一起熱熱鬨鬨那種。”
他和陳越鳴一來是在組裡位置不夠,二來是行事作風也低調,還沒經曆過被導演吆喝叫全組一起慶祝生日的盛況。
李昀皓:“開直播有意思嗎,我經紀人之前商量給我簽直播平台呢。”
路瑩:“開直播有點孤單吧,你有馮大夫陪,哪有心思開直播。”
“彈幕裡那麼多人互動,也會孤單?”陳越鳴忽然問,他把蛋糕盤子放在路瑩麵前。
“不止彈幕裡啊,”路瑩笑著說,接過蛋糕。女明星的身材管理食譜裡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東西——但路瑩開機以來一直在掉秤,她私以為稍微放縱下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路瑩:“一般直播的時候工作團隊也在,屋子裡一大堆人呢。”
李昀皓:“這都不夠熱鬨?路瑩你這麼e的?”
路瑩:“但是他們都在另一邊啊,麵對鏡頭的隻有你自己,彈幕裡的人也都在彆的地方呢,所有人都看著你對手機自言自語,你不覺得很詭異嗎?”
李昀皓點點頭,“你需要高質量感情,路瑩。”
路瑩應和他,“高質量陪伴。”
陳越鳴喝了口茶。
他有些話憋在胸口,想問生日你怎麼自己過,家人怎麼不在一起?還有……男朋友們呢?
“你怎麼知道彈幕裡很多人互動?”路瑩看向陳越鳴,有些開玩笑似的說,“你看過我生日直播啊?”
“路瑩多火啊,”李昀皓笑嘻嘻地接上一句,“這還用說嗎?”
陳越鳴看了她一眼。
——又來了。她那種裝作全世界都無所謂的樣子。
他心裡有個聲音在說,沒必要,陳越鳴,三十歲了,沒人再拿以前那段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感情當回事。路瑩也沒拿你當回事過,你們能保持做朋友的關係,這就已經很不錯了。
可另一個聲音馬上反駁。
他說你看不到路瑩的眼睛嗎?她藏在背後的痛苦,如果連你都視而不見,誰還能聽到她的呼喊?
而且……
如果說愛太濃烈,陳越鳴,你能說不喜歡嗎?
就這樣波瀾不驚,眼看著她一遍遍演戲,你永遠看不到她偽裝背後的真心,一輩子都沒有個答案——你甘心嗎?
“看過。”
陳越鳴兩個字一出,包間裡的空氣都靜了。
李昀皓正在嘬一個牡蠣,瞬間聲音響得他恨不得咬舌自儘。
除了在劇組裡的幾次,路瑩的生日直播都是從九點開始,播到零點慶祝後結束,回回如此。
隻要不耽誤工作,陳越鳴就掛個小號在直播間裡掛著,陸續也刷了不少禮物,這兩年她把收禮關了,想刷也無門。
“一個人播到十二點,男朋友不來陪你嗎?”陳越鳴的聲音很涼。
李昀皓的牡蠣殼“當啷”一聲掉在盤子裡,石破天驚。
陳越鳴沒有看她,但路瑩能感受到他的情緒。
重逢一年,是陳越鳴對她太溫柔,叫她忘了,對於他們之間的種種故事,她路瑩才是背叛的那一個。
“你乾嘛啊……”李昀皓打哈哈,“直播這種都是公司安排的,也不是我們路瑩能自己做主的。”
路瑩:“我能做主。”
李昀皓:“。”
“我就是沒人陪啊,”路瑩又笑起來,“談過的男人也不靠譜,家裡也沒有人關心——怎麼樣陳越鳴?我這樣的下場,你有沒有好受一點?”
她的假笑太刺眼,陳越鳴心上像是被割開了一道。
“你過的不好,我也不會為此開心,”陳越鳴說。
他的嗓音很沉。
如果路瑩這時候能鼓足勇氣回頭和他對視,就能看到他眼中未曾掩飾過的真心。
他打破沉靜的水麵,想要往前走一步,路瑩卻退得從善如流,轉眼又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飯局在越來越涼的氣氛裡近乎沉默的結束。
把路瑩送上車之後,李昀皓上下打量陳越鳴。
“喝點酒不?”他問。
陳越鳴擺手,“明天戲份很重要,她的殺青戲。”
李昀皓一點頭,“陳兒,這麼多年了,你是真沒放下啊。”
“之前一直不見麵,我以為也就那樣了,”陳越鳴說,“但是她現在就在我眼前,你說我能怎麼辦?”
他不是沒試過走出來。
圈子裡最不缺的就是俊男靚女,年輕人在一個組裡麵,一呆就是幾個月。這幾年也有合作得很好的演員、工作人員……他被追求過,也試著開始新的感情,但開始的猶豫,結束也匆匆。
他曾以為是因為他們太忙了。
原來是因為感情太淡。
……
劉徹的目光落在奏疏上。
“皇後善妒非常,尤其可恨。”
恨這一字太重,如果沒有愛意刻骨,那恨從何談起?
有侍衛輕聲推門進來。
“確定人進來了嗎?”劉徹問。
“諾,”侍衛跪伏在地上,恨不能把腦袋插進地底。
劉徹支撐著幾案站起身,環顧四周,莫名笑起來。
從幾天前有人密告椒房殿中傳來嬉笑之聲,似有男女相對。他本是不信的,但密告幾次之後,他終於按捺不住,派人暗中調查,如今已是板上釘釘,有外男在皇後寢宮之中。
“期門軍何在?”他大吼一聲,倉啷一聲抽出了禦劍。
“陛下!”隨侍的黃門撲上去想要阻攔,被劉徹一腳踹出去。
他破門而出,期門軍已在殿外鱗次單膝跪地。
“去椒房殿,”他沉聲吩咐,抬腳衝在前麵。
椒房殿外,侍者跪了一地。
屋內歡笑之聲不絕於耳,遠處傳來震天的鐵甲鏗爾之聲,連地麵都在震動。
“何來豎子!”劉徹一劍切斷門栓,背後的兵士瞬間就把屋外的侍者全部控製起來。
殿內刹時靜了。
劉徹提著劍,步步向內走去。
他本該大步衝進去直搗黃龍。但四周散亂的陳設實在引動他太多記憶。帝王之心已經許久未曾痛過了,可此時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終於,內室層層帷幔之中,兩個身影交疊在床榻上。
他一把扯了帷幔,想也不想就朝床上交疊的人影刺去。那男子就趴著皇後身上,他恨不得一劍把兩人捅個雙穿!
“啊————”
女人的尖叫聲讓他一下子清醒起來。
寶劍脫手,被刺的“男人”尖叫著掙紮開來,露出下麵笑眼看他的陳阿嬌。
“你——”劉徹掐住她的脖子,發狠把她拖下了床榻。
她釵環散落,衣不蔽體。
哪怕被扼住咽喉,她還是那麼笑著看向劉徹。
這就是嘲笑,他看得懂她眼中的輕蔑,她在用眼光告訴他——你也不過如此,不過是個關心則亂的凡夫俗子,不過是個拋不下小情小愛的普通人。一邊許諾新歡,一邊忘不了舊愛,一邊標榜襟懷寬廣無所不容,一邊睚眥必報恨海難填。
再受不了被這眼光淩遲,劉徹鬆開了手。
新鮮空氣進入喉嚨,阿嬌劇烈地嗆咳起來。
察覺到自己將生憐憫,劉徹轉過身去,“你究竟要做什麼?”
背後傳來一聲輕笑,“終於肯來見我了?陛下,妾好想你啊……”
“彆再耍這些手段了!”劉徹恨道,“你再這樣整日瘋癲作怪下去,就是朕也保不住你的位置!”
“那還保什麼呢?”她說著接連咳嗽幾聲,劉徹的心被牽引的好疼好疼。
“陛下方才的眼好紅,”她輕聲說,“多氣憤,多委屈……不想還竟能叫陛下親口嘗嘗,妾在這椒房殿中過活的滋味。”
劉徹的手抖的很厲害,他虎口開合本能地想要抓住什麼東西,卻兩手空空。
“阿徹,”她忽地喚了稱呼。
劉徹整個人一僵。
“你不再看看我嗎?”
劉徹攥緊了拳,下定決心要走,“皇後癲病日重,好生修養吧。”
“阿徹。”
劉徹剛抬起的腳定在原地。
“十年而已,愛恨兩空。”
“阿徹許我的黃金屋……在哪呢?”
刀刃切割皮肉之聲。
劉徹猛地轉身,就見一道鮮紅血柱自她脖頸中噴射出來,霎時暖了他半身。
“當啷!”
黃金禦劍墜落於地,血色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