鬨劇(1 / 1)

鴆心 笠雨蓑一 4395 字 3個月前

虞舜英每次回赫魯納看到路邊的白色夾竹桃就心煩,更彆提聞到那清苦的味道了。他讓人把莊園裡的夾竹桃全鏟掉,花匠問他種什麼,他就擺擺手說讓他們看著種。

現在花苗還沒種好,莊園裡有幾片光禿禿的地界。他晚上去宋晚聲的場子喝酒,亂七八糟的燈光下,宋晚聲問他:“多久沒回老宅了?”

他不應聲,到露台上點了根煙。塔下是京都繁華燈火,江欖月等人也坐在露台的皮質沙發上喝酒打牌,宋晚聲到女孩子中間湊個熱鬨被轟了出來。

“我說你們,在我的場子喝酒,還不待見我是吧?合著就等某人呢?人家壓根不稀罕搭理你們。”宋晚聲“切”了一聲,眼神往虞舜英那瞟了瞟。

他一個人站在露台邊緣,身影高大修長,黑襯衫的袖口隨意挽到肘部,寂寞地抽著煙。要說虞舜英的相貌是他們中間一等一出挑的,偏偏生得一個臭脾氣,女孩子即便喜歡他,也不敢上來勾搭。

江欖月這幾天頻繁到他的場子來,大家都心知肚明。偏偏虞舜英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宋晚聲上前攬著他的肩,被他嫌棄地揮下來,“你小子皮癢是不是?”

宋晚聲低聲說:“我說哥們,那江大小姐都來我這好幾回了,你好歹也給人家點麵子啊?你左右和禾綰掰了,人家都不計前嫌地往你跟前湊,你怎麼這麼油鹽不進呢?就你這脾氣,也就她能忍你,你看著辦吧。”

他的手又搭上虞舜英的肩,虞舜英直接給他扭到背後,他疼得“哎呦,哎呦”的。

“少說話,滾。”

宋晚聲被轟走後,虞舜英坐在露台一角喝酒,這邊打牌的女人,有幾個他不認識。

故意裝作八卦的口吻,壓低嗓門說:“我們上次在商場碰見那個禾綰了,就之前跟在虞少身邊的那個。現在擺闊呢,還包養了個小白臉。”

“真的?那他……不生氣?”

“玩都玩過了,錢也給了,還生什麼氣,虞少是那麼不敞亮的人嗎?那樣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聲音高低飄進虞舜英耳朵裡,他桌邊有瓶酒,他直接拿起來碎在了地上,這邊打牌的幾個女人嚇得尖叫,紛紛站起來,室內的人也都靜止,全都盯著露台這邊看。

宋晚聲趕緊衝出來,卻見虞舜英坐在沙發上,臉色平靜,指著露台上一個女人,“你,過來。”

那個女人顫顫巍巍過來,虞舜英又招招手,“坐到我身邊來。”

她依言坐下,虞舜英直接扣著她的後頸將她拉到麵前,“把你剛剛說的話再說一遍。”他的眉頭微微蹙著,表情多少有點不耐煩,似乎她再不說話,他就能擰斷她的脖子。

“我……我……”女人看看四周,沒一個人敢上來替她說話,磕磕絆絆的,這話說也是死,不說也是死,漸漸地害怕得嗚咽起來,臉上的妝都花成一團,像打翻了醬料盤似的,怪滑稽的,“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虞舜英徹底沒耐心,扣著女人後頸的力道重了些,嚇得她哇哇大哭,這時候江欖月衝出來勸他:“虞舜英,你彆犯渾,那天我也在,她說的是實話。你還不讓人家去洗把臉,欺負女人也就你了。”

宋晚聲也勸:“是啊,今天出來玩的,就你掃興,下次喝醉酒,我直接給你扔大街上!”

虞舜英鬆了手,那女人立馬哭哭啼啼溜進了洗手間,幾個人進去寬慰她。虞舜英冷眼一掃,其餘人又全部一秒複原,隻剩下宋晚聲和江欖月站在他身邊。

他覺得有點疲倦,揉揉眉心,攤開雙臂往沙發上一靠,腦子裡全是那句:“包養個小白臉。”

她不會的。

江欖月臉色極差,她坐到虞舜英身邊嘟囔,“那個禾綰,她除了找你要錢還會做什麼?現在都分手了,你還為她發什麼脾氣?不是說她拿了薑姨的錢才和你分手的?這樣一個女人,也不知道你喜歡她什麼?”

虞舜英“嘶”了一聲,冷眼掃向宋晚聲,宋晚聲嚇得趕緊舉起雙手以證清白!“不是我說的啊!”然後他溜之大吉了。。。

是江欖月非要向他打聽的,這姑奶奶要是不告訴她,她就天天逮著他,壞他好事。現在他一走,江欖月說話更加無所忌憚。

“我們這樣的家庭,本來和那些人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上次我和你說我喜歡你,想做你女朋友一直都是真心話。”她注視著虞舜英,夜風吹過來,她保養得當的長發飄了一飄。

虞舜英偏過頭,她本以為他將她的話聽進去了,結果他隻是撥了撥她的長發,涼薄地笑一笑,“上次在輪船上,是你吧?”

“什麼?”江欖月愣一下,然後裝懵,臉頰漸漸發燙。

“我生日那天晚上,看見我和禾綰的人,是你。”

“!”沒想到他會這麼不留餘地地戳破她,江欖月覺得,這個人實實在在是個混蛋!“你……”

虞舜英的笑聲十分刺耳,他現在情緒極不穩定,笑夠了又喝杯酒,說:“你不是不知道我喜歡她什麼嗎?我現在告訴你,我就喜歡和她上床,這些你現在能做到麼?江大小姐?”

“虞舜英!你竟然拿我和那個不要臉的女人比……!”江欖月一掌揮過來,被他捏住手腕拉到跟前警告:“做不到就走,彆來煩我。”

“你……”江欖月隻覺得委屈,眼淚堆在眼眶裡,最終流了下來。

他們從小認識,這個瘋子竟然拿她和一個賣花的做比較?!她掙脫他的手,哭著跑了出去。

宋晚聲“誒”了一聲,丟了手牌過來,拍拍虞舜英的肩,“不是,哥們你有病是吧?非得把我這地方搞得一團亂?你跟人江欖月說什麼了?搞得人這麼傷心。”

“沒什麼,讓她以後彆來煩我。”

虞舜英拎了外套出去醒酒,在路邊走著走著經過一家醫院,正好看見禾綰拎著東西進去。他的腦子忽而清醒,懷疑她是又生病了。那天在赫魯納,他那麼對她,一直到現在都不敢聯係她。

他鬼使神差地跟上去,卻見她一會兒就出來了,身邊還站著一個長相白淨的男孩。

禾綰剛下班給阿媽煲了山藥排骨湯送過來,還給溫生帶了一份,溫生的皮膚很白,站在門口抱著保溫盒舀著一塊排骨吃著,唇色因為熱湯的溫暖而發紅,顯得氣色更好,一口一個誇。

“綰綰姐,你的手藝真好,我這幾天跟著我媽嘗了你做的各種菜,真的太好吃了。你有空教我吧,以後我來做,就不用麻煩你天天做了送過來,你也可以多休息休息,不用累著自己。”

“好啊。”禾綰溫和一笑,拿包紙給他。

溫生吃得很開心,接過紙巾,時不時也對著禾綰笑。他大概是從母親生病之後,就沒怎麼快樂過了,這幾天眼見阿媽手術成功,身體一點點好起來,他人也變得開朗了。

他之前跟禾綰說話都像壓著一團揮之不去的烏雲,根本沒有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熱情,現在又好像恢複了最原本的樣子。

或許,人們所表現的模樣都不是他們最原本的樣子,隻是被生活變故逼得變了形。

禾綰雖然年紀不大,但她所經曆的傷痛時常使她動作變形,那時候她就會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可愛了。所以當她遇到難堪的人或事,她總會多一些寬容,因為她知道,他們也不想這樣的,隻是有時候太過無奈。

溫生正吃得津津有味,像隻滿足的小白鼠,唇角沾了一點油湯,禾綰順手抽張紙替他擦了。

虞舜英站在醫院門口拎著外套看著這一幕,他都不知道他攥緊了拳頭,遠遠走過去喊了一聲:“禾綰。”

禾綰抬頭,僵滯了一下,隨後有點不知所措。

虞舜英高大的身影一步步靠近,溫生擋在她前麵才反應過來,有點呆呆地回頭問:“他是誰啊?綰綰姐,你認識他嗎?”

他的個頭很高,但比起虞舜英還差一點。虞舜英一伸手,他就被推到一邊,一個趔趄,禾綰扶了他一把,拍拍他的手臂,“溫生,你先回去陪阿媽,我一會兒自己回家了。”

“那他?”

“他沒事,是我認識的人。”

“哦。”溫生將保溫盒蓋上,又看一眼虞舜英,覺得這個男人看著就不像普通人,臉色陰沉,脾氣很不好的樣子。叮囑了句,“綰綰姐,你小心點,有事給我打電話。”就進了醫院。

“好,進去吧。”禾綰看著他進去。虞舜英步步逼近,將她拉了過來,他居高臨下的影子籠罩著她,衣襟上帶著點淡淡的煙酒味。

禾綰受不了煙味,聞到會喘不過氣,此刻卻驚奇於她以前怎麼沒發覺虞舜英會抽煙?於是她後退幾步,腳上穿著高跟鞋,腳步不穩崴了一下,虞舜英的手掌從她纖細的側腰滑到後腰,一把將她撈進了懷裡。

“怎麼?生病了?來醫院乾什麼?”他的聲音沉啞平靜,溫熱手掌貼著她的後腰。那股白色夾竹桃的清苦香撲麵而來,讓他的心神晃了一晃,垂頭盯著禾綰的眼睛。

兩個月不見,她好像清瘦一點,之前在赫魯納好不容易將養起來的臉頰瘦下去一點,顯得下巴都尖尖的。

眼瞼下兩抹淡淡的青緋,好像操勞了好幾天,指腹按壓上去,指紋的肌理曖昧地摩挲著那抹嬌嫩的肌膚,留下一抹淡淡的溫紅。虞舜英的嗓音隱隱心疼,“最近過得很累?沒有好好睡覺?”

禾綰察覺到氣氛不對,要脫離他的懷抱,卻被他拉回,一拉一扯,細細的高跟鞋踩在地麵慌亂的幾聲響,時而不穩跌在他懷裡,又恢複了原狀。

看來不聽他說完,他是不會放過她了。

“最近有人說,你包養了個小白臉,就是剛剛那小子?”他一隻手扣著她的後頸,一點一點揉捏著,動作和嗓音都讓她覺得酥酥麻麻,胡亂搖了搖頭,“沒有,是他們亂說的。”

“那他是誰?”虞舜英知道她沒有家人,她給他統共也沒做過幾頓飯,現在卻做給那個小白臉吃!晚上醫院外的走廊人少,手掌在她細腰上摸索一圈,隔著薄薄的裙料,熱度燙到她肌膚上,眼見她渾身顫了一下,他突然在黑暗裡笑了一聲,“想我了?”

禾綰覺得耳後發涼,她答應過薑蘋華,以後從虞舜英麵前消失。現在錢都被她用了,想還都還不出來。她雙手堪堪扶著他的手臂,有點站不住,虞舜英將她的腰鉗製著,還是那句話,“到醫院來乾什麼?生病了?嗯?”

禾綰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煙酒味,有點頭暈,低聲說了句,“沒有。”含含糊糊,柔弱無力的模樣,嬌滴滴的語氣,讓虞舜英控製不住地想捏著她的下頜吻上去。

然而,他也確實這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