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諷(1 / 1)

鴆心 笠雨蓑一 3940 字 3個月前

“你恨我?!”這句話刺痛了虞舜英,他這些日子拚命彌補她,她卻說她恨他?

於是他扣著她的後頸,惡狠狠地變了臉色,“你從小時候就恨我,是不是,禾綰?你真的恨我,每天和我上床做.愛的時候,又在想什麼?錢嗎?你覺得你人生的苦難是我造成的?是不是,嗯?你錯了,綰綰,你的人生即便沒有我,也不會好過。”

他說最後一句話時語氣輕飄飄,極其嘲諷。

他從小有個毛病,真生氣時什麼難聽的話都說得出口,偏偏臉色還很平靜。或許他自己都未曾察覺,他骨子裡的傲慢讓他平等地看不起每一個人,包括禾綰。

禾綰閉上眼,眼瞼下有兩抹輕緋色的淚痕。她被這些日子裡的甜言蜜語蒙蔽了雙眼,忘了他是原本是多麼惡劣的一個人。他站在金字塔的頂端,是這個階級世界的獲益者,普通人都是他腳下的螻蟻,他稍稍挪一挪腳尖,多少人都要跟著遭殃。她怎麼忘了?

禾綰不再流淚,顫了顫睫毛,身體還微微發抖。虞舜英抱著她,眼色恢複平靜,眼梢還有一點薄情戾氣,他將唇角湊近她眼角,輕輕蹭著她眼周嬌嫩的肌膚,摩挲出一片柔緋色。

她哭過之後,身上有一股微雨過後搖墜在石橋邊,孤苦無依白色夾竹桃的清苦味道,讓他迷戀不已,再硬的一顆心也跟著軟了下來。

情不自禁地要哄她,原諒她:“綰綰,我們都忘掉今天的事,我還像從前一樣對你好?好不好?”他的吻輕輕落在她眉心,他閉上了眼睛,又睜開,仿佛剛才的事都揭過重來。

禾綰卻不敢睜眼,她濕潤的睫毛隨著他的動作,顫抖得更厲害,她沒有力氣睜開眼,她有點害怕麵對著現實。她的人生總是很狼狽,很糟糕;到了虞舜英跟前,她隻會更狼狽,更糟糕。或許,他說的是對的,沒有他,她的人生,也不會太好,因為注定和墜在路邊的落花一樣,任人踩踏,注定淒苦。

無論如何,她和虞舜英這樣的人永遠不可能走到一起。

無論如何……她睜開了眼,一滴淚跟著落到地上。

“虞舜英,不管你是虛情還是假意,都謝謝你這段時間替我遮風擋雨。”她如乳燕投懷般輕輕融入他的懷抱,閉上眼,在他耳邊說了這樣一句話,“再見。”

他聽出她意思,臉一變,隻將她推離,捏著她柔弱無骨的雙臂,咬著牙,殘忍地說:“禾綰,你明天就滾出赫魯納,彆讓我再看見你。”說著,手一鬆,她被推到在地,成了無根浮萍。

腳步聲漸行漸遠,禾綰側躺在地毯上縮成一團,似想起什麼,她扶著沙發站起來,在衣櫥裡隨便找了件連衣裙換上。扶著牆根走出臥室門,又因為全身酸疼而滑倒在地麵。她趕緊爬起來跑到赫魯納莊園之外,打了一輛車。

“師傅,去最近的藥店,拜托您,開快一點。”

司機師傅盯了她一眼,問:“要不要報警?”,她搖搖頭,隨便套的一件白色長裙,領口微喇,脖頸和鎖骨處全是觸目驚心的吻痕,手臂也沒有幸免。唇角紅腫充血,長發淩亂,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光著腳趾,很像被人強行侵犯了。

師傅一看她是從赫魯納莊園裡跑出來,又一副了然神情,歎口氣,默默將車停在藥店門口。

“您稍等我一下。”

禾綰進去又出來,買了瓶礦泉水將藥吃下,才放心一點。

“小姑娘你小小年紀的……”師傅欲言又止,有點痛惜的表情。

禾綰看著窗外,不說話。她想這世界上很多事情,很難說個清楚。

她讓師傅將車開到花店,她付了車錢,跑上花店二樓。店裡上班的店員本想和她打招呼,結果她跑得太快,隻見著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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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舜英回他的臥室煩躁地衝了個澡,出來時站在露台上,正好看到禾綰衣衫不整地摔倒在地,又爬起來,不顧一切地莊園外跑。

他雙手攥著欄杆,心疼了一下,以往他對禾綰都很憐愛,隻有今天他太過生氣,動作粗暴不說,還說了很多侮辱人的話。現在回想起來,心格外地疼。

禾綰的體質本就不好,她是不是因他的粗暴對待而受了傷不得而知。

虞舜英看她在莊園門口上了一輛出租車,開車跟上去,見她進了一家藥店又離開。

他到藥店問店員:“剛剛那個女孩買的什麼藥?”

店員說那是顧客隱私,不方便透露。他就直接冷臉,甩一疊現金在收銀台上。店員麵露為難,他就又甩一疊現金。

店員嚇得磕磕巴巴,眼前男人身材高大,出手闊綽,臉色卻黑到嚇死人,情緒極不穩定的樣子,她惹不起。

在他甩第三疊現金之前,說了實話:“避孕藥,那個女孩買的避孕藥。”

虞舜英暗黑的臉色瞬間緩和,表情卻僵滯了,而後雙手撐著收銀台低笑起來,眼角甚至閃著淚光。他還擔心她的身體,結果她壓根不想和他有一絲聯係。發生關係後,首先想到的就是避孕!

虞舜英笑夠了,失魂落魄地離開藥店。

店員看著留在收銀台上的現金忐忑不安,還以為是女人偷偷背著男人避孕,或者是女人出軌了被男人抓包,所以男方情緒表現得如此不穩定?

花店二樓的辦公室反鎖著門,禾綰坐在辦公椅上抱著自己微微發抖,有店員在門外敲門向她問好,她一乍,驚魂未定地緊繃著身體。

“出什麼事了嗎?您沒事吧?”

“我沒事。”禾綰應了一聲。花店裡的店員都是虞舜英選的人,年紀都比禾綰大一點。在經營調度上十分有經驗,虞舜英給她們開出了比市場價格要高得多的薪水。禾綰雖然年紀小,但作為這家花店的持有者,她們都很有分寸,可日子久了就不一定了。

禾綰整理好自己的著裝,才發現她原來沒有穿鞋子。從赫魯納跑出來,她整個腦子慌亂不堪,現在雙腳踩在地上,冰冰涼,有一種坍塌重建的感覺。

從那天起,她就再沒回過赫魯納。她在花店二樓的辦公室裡安置了一張小床,就這麼先住著。

店員們都納悶,私底下竊竊私語,剛開始她們都以為禾綰是富人家的千金大小姐,現在漸漸察覺出不對來。開始議論她是某個金主豢養的金絲雀?現在被人拋棄了,到了無家可歸的地步,隻能淒慘地借住在辦公室裡。

禾綰偶爾下樓,議論聲戛然而止。她聽到一耳朵也不做聲。虞舜英給她的其他店麵她根本沒想過要動,等這家花店盈利夠了,她會連本帶利將所有東西一起還給他。

現在她算了一筆賬,算了欠虞舜英的錢,得出一個巨額數字,她這輩子恐怕要在還債中度過了。

她隻能安慰自己,虞舜英還年輕,他等得起。而那些老人已經很老很老了,他們等不起。

禾綰又算了這家花店的盈利,發現花店裡店員的薪水都是走的虞舜英的賬戶,利潤都進了她的賬戶。她基本沒怎麼管過,現在一對賬,發現虞舜英開這家店完全是為了哄她開心。她盯著辦公室的電腦屏幕歎口氣,心口好像壓了塊重石。

二樓有衛生間和一個小型廚房,通往辦公室需要經過一間大的儲物倉庫,裡麵堆的全是貨物,不得不承認,她在經營管理上做得很糟糕,幾乎一竅不通。

研究所的實習她還繼續乾著,偶爾回學校聽幾場報告會。室友們也都忙於實習,紛紛搬出寢室,群裡聊天變少了,禾綰有一種形單影隻的感覺,卻是早已習慣了,也不覺得難過。

她往返於研究所和花店兩點之間,崔永梁見她這幾天下班都一個人,又開始疑神疑鬼起來:“最近怎麼沒見你男朋友來接你?你們吵架了?”

禾綰不說話,將實驗數據整理好錄入電腦準備下班,崔永梁又說:“下班我們一起去吃飯,你一起去吧?你從來沒和我們一起聚過餐。”

“抱歉,我下班還有事要忙。”禾綰婉拒。

崔永梁卻不依不饒:“怎麼?私人餐廳吃習慣了,看不上我們這小館子啊?吃頓飯又要不了多少時間,同事們一起聚聚也挺好的。”

可能因為環境轉換,禾綰最近有點疲憊,心情不好,她歎口氣,不願意去。便收到崔永梁的白眼,“裝什麼啊?”他公然吐槽。

禾綰精疲力儘,不想理會這樣的人,她回到花店,剛推開後門的玻璃,就聽到幾個店員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禾綰也才一個大學生,你說她和那個姓虞的到底什麼關係?怕不是給人家做小三的?”

“那男的那麼年輕,看著和她年紀差不多,應該還沒結婚。”

“那是……包.養?”

禾綰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她太過年輕,看起來脾氣也好。多少有點馭下無能,她開始反思自己,告訴店員薪資不能再從虞舜英的賬戶上走,調整到市場正常薪資,其中幾位的臉色明顯難看,揚言要不乾。

禾綰給她們結了薪資,便遭她們回懟:“乾得好好的,怎麼說降薪就降薪啊?我們確實有點好奇,那位虞先生最近也沒見著他來,你們這是分手了?這店是他給你買的?”

“拿到工資就離開吧,感謝這些日子的操勞。”禾綰看著賬麵盈利,如果按虞舜英先前薪水標準來雇用她們,她確實請不起這些大佛。幾個店員拿到薪水又有點後悔,禾綰性格好,這樣的老板比較難遇到。但因為薪水不滿意,她們最終還是走了。

禾綰請了一位新店員和一位清潔阿姨,再加上她上午、晚上的時間,足夠打理花店。雖然這樣對她來說會有點操勞,但至少她負擔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