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這麼認為。
“你知道就好。”薑蘋華轉身看著這個女孩。
她脖子上戴著一串雪白的珍珠,耳垂上戴的也是兩顆潤澤的白珠,配上藕色裁剪得體的長裙,梳起滿頭濃發盤在腦海,露出纖細白皙的脖頸。
似春日裡一朵不勝嬌羞的花兒,不可輕易攀折。
如果她是京都誰家的女兒,薑蘋華或許會很滿意,但她偏偏是個努力往上爬的孤兒,臉上還看不出一點痕跡。
從赫魯納回來的那天,薑蘋華就調查過她,確實算是一個身世淒慘的可憐孩子。她薑蘋華願意資助這樣的女孩讀書,但絕不會將她嫁給自己的兒子。
誰知道這些女孩為了往上爬,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她還調查過如今禾綰名下的各種財產,僅僅這些日子,就從她兒子手裡拿了不少東西。
“我說話比較直接,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會的,阿姨。”禾綰依舊是淡淡禮貌的笑意,薑蘋華陪她到後院就離開了。
她看見草坪上擺著桌桌椅椅,宋晚聲和向南熹說說笑笑,旁邊還坐著兩個女孩,一個是江欖月,還有一個和她身形差不多,樣貌也很相似的女子。
向南熹看見她,朝她招手:“禾綰,過來玩兒,虞舜英帶你來的?”
“對。”禾綰剛坐下,宋晚聲就殷勤地拿了塊蛋糕給她。“嘗嘗這個。”
剛剛虞舜英給他發信息,說他要是去的時候,發現禾綰被冷落在一邊,他就死定了!!!
江欖月看見她,和她打了聲招呼,又和宋晚聲鬥嘴:“怎麼沒看見你給我拿塊蛋糕啊?你以往那些騙女孩的紳士風度都到哪去了?”
“大小姐要吃自己拿,哪輪得上我給你拿啊?對吧?橄月姐?”宋綰聲又拿了塊蛋糕放到江橄月旁邊。
江橄月隻看了一眼,說:“我很少吃甜膩的東西,你給欖月那一塊吧,省得她氣鼓鼓的。”她的眼神比江欖月要冷,性格也更強勢。抬抬眼皮看向禾綰,隻說了句:“你好。”
“你好。”禾綰回應完她,向南熹就介紹道:“這位是江欖月的姐姐,叫江橄月。她叫禾綰,是虞舜英的女朋友。”
“嗯。”江橄月點點頭,似乎並不在意她是誰。禾綰也不在意,她一向如此,淡定得可怕,過頭了就顯得有點呆。宋晚聲問她想給虞舜英送什麼禮物?
她“啊?”了一聲。宋晚聲一拍大腿:“你不知道啊?虞老爺子的壽宴過完,再過幾天就是虞舜英的生日。”
“哦。”她確實不知道,虞舜英從沒提過這事。
但,她的表現讓眾人有點不滿意。
“哦?”宋晚聲不太懂,這姐們是天生反射弧長還是怎麼地?
“那你現在知道了,打算送虞舜英什麼禮物?”江欖月突然開口。
禾綰想了想,“往常他的生日怎麼過的?”
“要麼我們一起去國外度假,要麼坐輪船出海,要麼在自己家開party.”
“哦。”她又“哦”了一聲。“想來他也不缺我這一份禮物吧?”
“…哦?”其他人都看看她,眼神好似在說:虞舜英過生日,你敢不送禮?你牛……
宋晚聲見氣氛不對,趕緊附和一句:“那小子確實什麼都不缺,都隨便送送就行。”
宴會大概持續一整天,傍晚司機送他們回赫魯納,虞舜英有點醉了,禾綰扶著他滾燙的臉頰,讓他的腦袋靠在自己肩上。司機扶他下車時,禾綰接過他,這時候他口袋裡的電話響了。
是薑蘋華,“他喝多了,讓廚房給他煮點醒酒湯。”
“知道了。”禾綰溫聲應著,想等著對方先掛斷電話,結果江蘋華說:“我今天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你也看到了,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希望你不要搞什麼小動作。”
禾綰很淡定地摸摸虞舜英的頭發,“薑阿姨,你們應該問問虞舜英的意見。”
“他如果那麼聽話,今天也不會鬨成這樣。”
電話掛斷,禾綰將虞舜英扶在肩上,赫魯納一樓大門的台階下生了一簇紅玫瑰,夜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了霧氣,她有點撐不住他,兩個人就那麼倒在台階上。
今天白天本來好好的,虞父看見她,將虞舜英叫回房裡說話。大概是說,她不該出現在今天的場合,虞舜英因此和他的父親吵起來。
禾綰覺得累了,就這麼坐在台階上摸摸他鬢角的發絲。原來他在那筆助學項目裡投了一大筆錢,可謂天價投資,包括她名下的店麵、房產數不勝數,怪不得她今天說“虞舜英應該不缺禮物”時,宋晚聲拿那樣的眼光看她。
在他們眼裡,她大概很囂張,從虞舜英這拿了不少好處,眼睛卻長在頭頂上,連金主都不知道討好。禾綰不在意彆人的言論和眼光,她既然選擇了拿他的錢,就承受得住這些。
傭人出來扔垃圾,正好看見他們倆躺在門口,幫禾綰將人扶進了二樓臥室。她打個電話讓廚房送醒酒湯來,然後一勺一勺喂虞舜英喝完。
他的身體滾燙,禾綰將他的上衣脫下,替他擦著汗。他的嘴裡一直在嘟囔些什麼,禾綰想湊近聽一聽,卻聽見他說:“熱……”
禾綰想扶他去衝個澡,卻很難再弄動他,隻能輕輕喊他,讓他醒來,他果然依稀睜開眼。
“去洗個澡好不好?虞舜英。”禾綰拍拍他的腦袋。他卻一頭紮進她懷裡,像個大狗狗,嘟囔:“你嫌棄我……”
“我沒有……”禾綰千哄萬哄才將他哄進浴室浴池裡,他身上還穿著長褲,禾綰調好水溫放好水,問他:“你自己洗好不好?”
說完這句話她就要出去,結果身後淅淅瀝瀝一陣水聲,虞舜英直接將她拖進浴池裡,“你幫我洗。”
如果不是他身上依舊滾燙,禾綰還以為他是裝的。她整個身體浸在熱水裡,幫他洗完澡,他清醒一點,開始摟著她的腰撒嬌:“我幫你洗。”
“不要,虞舜英,去睡覺。”禾綰像命令一個小孩子一樣,可是虞舜英才不聽她的,將她摁在浴池裡,頭發散開,全黏在身上。虞舜英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綰綰。”他突然清醒了。
禾綰要跑,被他攔腰拖了回來,一下翻滾在她懷裡,池中熱水不斷晃蕩,她的身體黏在他的身體上,軟軟的一團。
“禾綰,你怎麼和小時候不一樣了,怎麼長大了很多?”原來他還醉著。
虞舜英生日那天,選擇和一群朋友坐輪船出海。生日年年過,對他來說也沒什麼意思。
今年多了禾綰,他反而覺得有點意思,他和家裡鬨僵了好幾天,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鬨僵,他長到這麼大,在他父母口中,就沒有一天是不鬨事的。
那天在他父親的書房裡,“你怎麼還把這個女孩帶到家裡來?你媽調查過她,雖說是京大的學生,但心思也不單純,趁早和她分開!”
他駁了幾句,他媽薑蘋華也過來說:“那個女孩多苦的出生?你就算談戀愛也要找個差不多的吧?她為了和你在一起,什麼做不出來?你也不想想,她到底是看上你這個人,還是看上你的錢?!”
虞舜英坐在甲板上吹風喝紅酒,這個時候是日落,他們一群人今晚會在輪船上過夜,然後狂歡一夜,看海麵的日出。這艘輪船極大,室內有綠化,甲板上還有一片綠藝花園。
除了宋晚聲、向南熹、江欖月這些人,還來了很多禾綰不認識的,大家穿著禮服,簡直像一個海上宴會。她的室友們知道她要來陪虞舜英過生日,直接在群裡炸開了:
【怎麼樣?怎麼樣?照片!照片!】
禾綰禁不住她們吵鬨,笑著拍了幾張照片發到群裡。她們紛紛感歎:
【天呐,不愧是有錢人!流淚……流淚……】
【果然,最大分水嶺是羊水!階級的壁壘,我等撞破頭都上不去啊!!!】
禾綰看著群裡一句句歎息,淡淡地笑著,這句話她從小就明白了。然而,現實對她還要殘酷很多。
她們又吵著要看吃的,禾綰便拿著手機繼續拍,結果撞上了江欖月。是真撞上了,紅酒灑在她的白色高定禮服上,形成一片褐色酒汙。
江欖月皺著眉彈彈禮服,撇到禾綰手機裡的照片,表情更不好看了,高傲的眼神裡多出一股莫名的輕蔑。
“抱歉抱歉,我沒看到,你沒事吧?”禾綰不知所措。以往她在花店、烘焙店兼職,惹怒客人總是會先道歉。
現在聚集了一堆人,等著看江欖月如何處理,她自然不能計較,一件禮服而已。她又不缺,為了虞舜英的生日,她特地挑了好幾件禮服帶來,還帶了化妝師和助理。
眼下禾綰是今天宴會主人的女朋友,她更不能發作。也正是這一點,讓她更加憋火。憑什麼禾綰這麼一個沒見識的女人,能在這艘船上橫行霸道?憑什麼她就得忍她?
就憑她是虞舜英的女朋友?說好聽點是女朋友,說難聽點,她就是個被包.養的女學生。還這麼不懂規矩,看不清臉色。她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江欖月哼了一聲,提著裙擺走了。
禾綰到甲板上透透氣,正好看見虞舜英坐在一群人中央,他一身白色休閒服,明明笑著,卻落寞又出挑,周圍煙火仿佛為他而綻,一瞬明亮後,散尾的孤涼也染在他眉尾。
夜風吹著禾綰的裙擺,她腳步不穩,隨甲板與風晃了一晃。
虞舜英看見她,眯了眯眼睛,朝她伸手:“過來,綰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