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性(1 / 1)

鴆心 笠雨蓑一 4024 字 3個月前

開學後虞舜英根本沒來上過課,禾綰也是最近才知道,原來他在美國早已畢業。禾綰一邊在研究所實習,偶爾會去花店看看,虞舜英幫她雇了幾個人打理花店,每月收入會固定存入她的賬戶。

他還以禾綰的名義成立一筆助學基金,幫助貧困孤兒完成學業。禾綰很感激他,那幾天看他的眼神都冒彩虹泡泡。虞舜英很滿意,留意了幾間黃金地段的店麵全都轉到禾綰名下,雇人專門打理。

圈子裡漸漸流傳他寵禾綰寵得沒邊兒,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在赫魯納一混就是好幾個月。期間一次都沒回過老宅。

剛初春的時候,赫魯納台階下的草坪冒出綠芽,禾綰的衣帽間塞滿了各式衣裳。

虞舜英又不知從哪裡搜羅來一件歐式的王妃古著給她,輕緋膨大的裙擺,誇張的禮帽,戴上後,粉白紗網蓋著一雙油亮的眼睛,透過紗孔看清她瓷白的皮膚,倒真像個從油畫裡走出來的歐洲公主。

禾綰穿著這身禮服在赫魯納的草坪上轉圈,最後坐在藤蔓秋千上打擺,風一吹,她頭頂的白色夾竹桃簌簌搖墜。

“綰綰。”虞舜英就坐在離她不遠處的一把白骨椅上喊她,勾著唇角,微眯著眼,自言自語念她的名字。他就希望她一直這麼痛快,不用為了還債四處打工被人欺負,像小時候一樣可憐兮兮的。

他跑過去替禾綰推秋千,故意推得很高,兩人嘻嘻哈哈沒一會兒就滾到草坪上,春日正午的太陽刺眼卻不炙熱,照在人身上暖暖的,禾綰拿帽子蓋著上半張臉,隔著帽紗隻露出半張小巧的花瓣唇。

虞舜英躺在她旁邊半撐著腦袋,“綰綰。”

“嗯。”禾綰在帽子裡懶洋洋閉上眼睛,快要睡著了。

虞舜英盯著她誘人的唇,一點點靠近,呼吸像鵝毛隔著一層白紗緩緩吐到她臉上時,她的睫毛在帽下輕顫了顫。

兩瓣唇輕輕相觸,她依舊沒有在帽下睜開眼睛,軟軟的,溫熱的揉撚,牽連得渾身酥酥麻麻像過電。這個吻輕柔而熟練,單純嗅到彼此身上的香味就頭腦發昏,青澀得像兩個情竇初開的少年。

薑蘋華剛進到赫魯納,她的司機開著車從筆直的鬆柏下穿過,她就從後座車窗裡看到這一幕,身邊坐著的向南熹也不幸一眼掃到,乾咳了一聲,撥打了虞舜英的電話。

誰知這小子的手機扔在草坪旁的白木桌上“嗡嗡”震動,他自己倒壓著女人滾在草坪上吻得死去活來。

車子由遠及近,司機下車替薑蘋華拉開車門,虞舜英這才聽見動靜剛剛將禾綰鬆開。

“媽?”他看向薑蘋華,立即將和禾綰扶起來。禾綰頭重腳輕,唇還微微紅腫發麻,腳一軟被他攬住後腰,臉更加發燙了,垂著頭,眼神迷離,眼下澀粉,更不敢看虞母的眼睛。

薑蘋華冷笑一聲,“原來你這些天就窩在這裡鬼混?”

“哪有鬼混?我不是每天都去公司?”虞舜英倒很自然,像過往每一次反駁薑蘋華一樣,硬氣十足。

薑蘋華“嗬”一聲,直接進了赫魯納,緊隨其後的向南熹指指虞舜英,用口型說:“你呀——!”

虞舜英拉著禾綰和他一起坐在薑蘋華對麵沙發上,攬著她的肩膀介紹道:“她叫禾綰,我的女朋友。”

“這是我媽江蘋華,表哥向南熹,你之前見過的。”

禾綰點點頭,說:“阿姨好。”

薑蘋華身形板正,上下掃視她一眼,不自覺皺了皺眉,語氣柔和了些,“你好。”

禾綰不說話,下意識將腳尖往後縮了縮。被薑蘋華敏銳捕捉到,覺得這丫頭上不了台麵,更沒耐心與她浪費時間了,偏頭和虞舜英說:“你現在是越來越混賬了,整天遊手好閒,開個公司也不好好打理,還有時間在這雞貓子鬼混。……”

她向來以教訓的口吻和虞舜英對話,虞舜英也向來不買她的帳,背靠沙發,冷聲冷氣地搪塞:

“行行行,我的事我自然會管好,用不著您操心,今天是哪陣風把您吹到我這裡來了?”此時,他剜了向南熹一眼。

向南熹攤攤手,“可不是我。”

“過兩天你爺爺七十大壽,幾個月見不到你人影,還要我親自來提醒你嗎?到時候再見不到你人,仔細老爺子砸斷你的腿。”

江蘋華一番警告下來,禾綰聽得不吭聲,虞舜英依舊是那副不鹹不淡彆人瞎操心的模樣,“行,知道了,怎麼會忘呢。”

江蘋華得他保證,放過了他,眼睛又盯到禾綰身上,她這回頭抬起來了,原先臉上的紅暈消失,眼神清潤,白紗禮帽放在一旁,頭頂盤著光亮的黑發,盛大裙擺散在沙發上,規規矩矩,嬌嬌潤潤的像個好家庭的孩子。

江蘋華問她:“南熹說你還在讀書?念的什麼專業?”

“在京大讀大三,念的天文物理專業。”禾綰恢複最初的那股坦然,薑蘋華問什麼,她答什麼。當薑蘋華問到她父母時,她頓了一下,緩緩要將“孤兒”兩個字說出口。

虞舜英及時阻止道:“您怎麼一到我這,就追著我女朋友問東問西,赫魯納你從來沒來轉過,這回好好逛逛吧,不願意逛就回去忙你的。一會兒禾綰下午還有課,我要送她回學校上課。現在到她午睡時間了,媽,你來得正不是時候。”說著,虞舜英拍拍禾綰的肩膀,讓她上樓去午休。

禾綰看看薑蘋華,得她點點頭,禾綰說了句:“阿姨再見。”就上樓去了。

她一走,薑蘋華對著虞舜英冷哼一聲,“你們兩個這幾個月一直住一起?”

“媽,這事你也管?”

“我當然不管。上次年夜飯你也是跑回來和這女孩在一起?什麼事都有個輕重緩急,你都這麼大了,還要我教你?做事不要太過火。”

“知道了。”虞舜英憋著氣答應著。

向南熹在一旁裝聾作啞,看破不戳破。等虞老爺子的生日一過,再過幾天就是虞瞬英的生日。

他這個姨媽表麵看著對兒子不管不問,其實也並漠不關心。今天來,一來是想來提醒虞舜英那天記得回家,二來是想看看虞舜英缺什麼禮物。母子兩離得近就不會好好說話,才特意拉了他這瓶潤滑油來。

母子倆說不了幾句話,虞舜英就說今天天氣好,和向南熹在樓底下打起網球。

自從虞舜英十五歲搬進莊園獨居,母子倆的關係都是靠電話維係,偶爾逢年過節見見麵。

薑蘋華到虞舜英的臥室裡轉了一圈,又進了禾綰的臥室。禾綰在午休,膨大的裙擺已經換成睡裙,長發披散靜靜躺在床上睡著。窗外綠油油的樹影隨風搖擺,像陽光下點了盞青燈。

書桌上有本攤開的筆記,看得出來字寫得不錯。

薑蘋華走近翻了幾頁,對這姑娘還算滿意。她將風吹在地上的幾頁稿紙撿起來,想拿個東西壓著,剛拉開抽屜,臉色就變了變。

裡麵全是避.孕.套,還有各種各樣的藥盒。薑蘋華又到她衣帽間裡轉轉,衣櫥裡全是各式各樣的新款禮服,名牌珠寶和不計其數的奢侈品包跟高跟鞋。

看來這姑娘在這住了不少日子,薑蘋華心裡有了數,出去將門帶上。見到虞舜英臉色都發黑。

“您這又是怎麼了?”虞舜英見她招呼都不打,直接讓司機開車回老宅。臨走時又降下車窗跟虞舜英說:“你和那個禾綰怎麼認識的?”

“這您也管?以前你們送我到鄉下讀書時認識的。”

“她父母是誰?”

“她沒爸媽,是個孤兒。你們以後彆在她麵前提這事。”還不待虞舜英說完,薑蘋華就將車窗升上去,對司機說:“開車。”

虞舜英和向南熹一起,坐在草坪上的白骨椅上聊天,“你說我媽今天怎麼回事?”

向南熹笑笑:“姨媽是想提醒你過生日那天記得回家,彆在外麵鬼混。還有想來赫魯納看看你缺什麼沒有?”

“開玩笑,我能缺什麼?我就缺個禾綰,現在有了她,什麼都不缺了。讓她彆瞎操心。”

向南熹聽他說這句話,眼光閃了閃,“你認真的?”

虞舜英覺得好笑,“我做事什麼時候不認真過了?”

他們這些人從小什麼都不缺,想要什麼隻要花錢就行,一切欲望滿足過後,生活漫著一股虛無感,像沉沒在無邊無際又不會死亡的海水裡隨波逐流,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儘頭。

凡事越困難越珍貴,越值得經曆和擁有。隻有全心全力愛一個人這樣的滋味虞舜英從未體驗過,他覺得禾綰就是為他量身定製的,可以讓他體驗到這一美妙情感的完美女人。他不得不承認她的魅力,尤其對他這樣的人來說。

沒有威脅,不用顧忌。

不管她是像隻貓,還是一顆半熟的果子。或是讓人捧在掌心的貝珠,能讓他開心,就是她的獨特之處。

而且,她這樣人,很少見。讓他不由得對她著迷。

他愛她。

是的,他認為這種拯救保護,占有摧殘,然後心疼的感覺近似於愛。剛開始他是覺得新奇,後來就有點沉迷。現在,是完全迷失了的。

向南熹走後,他到樓上叫禾綰起床。她睡在床上,窗外綠意盎然,春風時時吹過她小腿上的裙擺,陽光一照,女人乳白色的曲線在白絲裙下若隱若現。

他的喉結滾了滾,想在她光潔無瑕的腮上親一口,一湊近,卻嗅到她身上隱隱誘人的花香。

櫻蜜般清甜,有股淡淡的苦味香,細聞起來,像雨後石橋邊的幾枝白色夾竹桃,隱秘,清苦,又有點暈人腹痛的毒性。

他想做點壞事,手掌隔著薄薄的春絲停在她腰間。禾綰被弄醒來時,有種異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