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家彆墅的早上，陽光從透通的落地窗照進來，比酒店大堂還在寬敞的客廳，四麵八方被溫暖的光芒包裹。
看門的大黃狗被太陽照得熱了，回到自己的豪華狗窩裡，又睡了個回籠覺。
譚辭早上沒有賴床的習慣，他起的早，走到樓下時，穿著薄薄的T恤，卻絲豪感覺不到涼意。
金燦燦的的餐廳鮮花環繞，園丁老王正在拿著水壺澆水。
從樓梯到餐桌也有一段距離，夫妻倆同時回頭看向他。
譚辭手臂掛了一件薄外套，笑著走過去。
餐廳寬敞明亮，餐桌周圍擺著各式各樣的花。牆上掛著幾副名人的畫作，整個氛圍典雅舒暢。
長方形的餐桌上，譚思簡坐在主位上，韓欣君小鳥依人般坐在他旁邊。
五米長的實木大桌子，另一邊空空蕩蕩。
譚思簡穿著休閒，他一邊看著報紙一麵喝著牛奶，目光就沒有從報紙上離開過。旁邊的韓欣君切了塊麵包喂他，嘴上嘮嘮叨叨說她整天侍候他，可臉上堆滿了小女人般的嬌笑。
譚辭坐到餐桌時，正好直直地撞進陽光裡，更覺得熱。他本想先去看看他的大黃，沒想到譚思簡和韓欣君已經坐到了餐桌前，隻等著他開飯。
他輕咳一聲。
這就是他的父母，父親智商過高，所以情商過低；母親在外麵是個強悍的女人，可在父親麵前永遠是個小女人。
不管她是四十還是五十。
譚思簡完全沒有抬頭看自己的兒子。
韓思君放下刀叉，橫了他一眼：“這次還不錯，能留到早上不走。”
“媽，我最近確實有點忙，公司正在競賽，您也不希望我輸吧？”
傭人端上一盤早餐，譚辭把外套往椅子背上一搭，戴上了圍裙。
男子拿著刀叉，舉止優雅，笑容溫和。
韓欣君瞥了眼自己的兒子：“我聽你爸說，你喜歡公司的一個女同事？”
譚辭：“......”
他抬頭看了眼自己造謠的老父親。
譚思簡翻著報紙，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譚辭隻好自己應付，他和韓欣君沒大沒小慣了，此時一麵吃著麵包，一麵笑嘻嘻：“這不挺好嗎？省得您一直鬨著把薑爺爺的孫女找回來。”
提到薑爺爺的孫女，韓欣君放下了刀叉，眉宇間有幾分糾結：“我當初見薑爺爺為人老實誠懇，覺得她孫女應該也不錯，沒想到一登記完，人家就拿錢走人了。”
當初她給了薑家爺孫一筆不菲的報酬，是通過律師交接的。
後來聽王世傑說起，薑爺爺帶著孫女出國了，這一走就沒再回來。
譚辭喝了口咖啡，不以為意：“媽，這本來就是您的一已欲念，人家女孩說不定有喜歡的人，她回不回來都是應該的。”
韓欣君倒是不擔心她會不會回來。
而是兒子老大不小了，婚也不離，一直這麼拖著，還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
譚辭的性格她知道，一向會為彆人著想，一點都不像有錢人家的公子哥。
都怪她，高中畢業就把他送到國外，讓他自力更生，現在他就是太自力了、
話峰一轉，她一本正經地問他：“你那個同事到底怎麼樣？”
譚辭一口咖啡差點沒咽死。
他抿著唇看著韓欣君，掩唇咳了兩聲：“人家結婚了。”
韓欣君一愣，滿眼流露出失望，旋即又狠狠地瞪了譚思簡一眼。
謊報軍情。
譚辭怕父母開戰，趕緊轉了話題：“對了媽，舅舅從國外回來了嗎？有個事情想跟他商量商量。”
“今天早上的飛機剛到，我們早上通過電話。”
譚辭點點頭。
餐廳裡陣陣花香撲鼻，讓人心曠神怡。
韓欣君停止了投喂的動作，撣了撣自己的波浪長發，自言自語道：“說不定哪天薑爺爺的孫女就回來了，我聽王律師說，那女孩長得可漂亮了。”
王律師八百度近視，彆的本事沒有，看女人的本事那可是一流。
他說漂亮，而且很乾淨，就一定是那種天生麗質的女子。
絕不會像那些鶯鶯燕燕一樣。
韓欣君在商場這麼多年，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
不管是花枝招展型的，還是do得親媽都不認識的，現在想找一個乾乾淨淨的女孩都難了。
她不求自己的兒媳婦出身多麼高貴，隻希望她看著順眼。
正走過來的王嫂愣了一下，差點把水果盤摔到地上。
譚辭轉頭淡淡看她一眼，推開椅子站了起來：“爸，媽，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
他拿了外套，俯下身，湊到韓欣君麵前，輕輕親了下自己的媽媽：“走了媽，彆太累了。”
韓欣君還挺受用，笑容都甜了起來：“臭小子，還挺會來事。”
—
瑞創辦公大樓前，早上一向是車水馬龍，擁堵的高發路段。
薑末千辛萬苦下了公交車，一看時間快要遲到了，她隻好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進公司。
剛好趕在9點前打了卡。
老榮正拿著開會用的筆本往辦公室外麵走，看見薑末，聲音急促：“主管，經理讓我們去會議室開會。”
剛上班就開會，這還是第一次。
有什麼要緊的事？
薑末的腳還沒有痊愈，她這兩天沒敢穿高跟鞋。
實事證明，休閒鞋就是比高跟鞋跑得快。
辦公室裡空蕩蕩，沒有一個人，隻有半扇窗子開著通風。
舒服的呼吸讓薑末心情都飛揚起來。
她抓了筆本也馬上上樓。
會議室裡倒是人滿為禍，比任何一次開會時人都要多。
各個組都到齊了。
瑞創的設計部經理不止裴瑾明一人，他隻負責四個小組，另外還有三位經理帶不同的小組。
裡裡外外加起來十幾個小組。
薑末一進去，首先印入眼簾的就是烏央央的攢動的人頭。
人多自然空氣燥。
薑末一下子像走進了大悶罐裡。
“組長，這邊！”肖齊朝她揮手。
薑末擠著前麵人的腳一點點挪了過去。
她低著頭，生怕踩到彆人的鞋。眼前的鞋子幾乎孿生而出，黑色的油亮的。
在一片汪洋的黑色中，她目光向前一挪，看見一雙白色的休閒鞋。
薑末抬起眼。
果然，譚辭對她笑笑。
薑末對他闔了下頭，越過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坐下來時，她都有點出汗了，抖了抖自己的西服上衣，突然想起自己今天也是白色的休閒鞋。
她下意識地轉過頭。
仿佛在照鏡子般看著譚辭。
他雙腿交疊，正在同旁邊的同事講話，時不時地點著自己的筆記本，雙眸微蹙，時而靜靜傾聽，神情投入且自然。
一身休閒的黑色西服，唯有鞋子是白色的，但這種顏色的組合並不突兀。
比起一身壓抑的黑色，反倒讓人覺是輕鬆。
她慢慢吐了口氣。
旁邊的譚辭毫無預兆地也看向了她。
周圍窸窣的交談聲此起彼伏。
卻在譚辭轉過頭的一瞬間，薑末的耳邊卻什麼都聽不到了。
感官上的無措，好像封閉了其它的器官。
四目相對，她大腦嗡嗡作響，甚至忘了自己要變換一個表情。
譚辭微微挑了下眉，桃花眼充滿了疑惑，好像在問她為什麼看著自己。
薑末咬了下唇，實在是沒想好說辭，隻好抬了抬自己的鞋，示意他看自己的鞋子。
譚辭低下頭，刹時嗤聲一笑。
薑末也笑了出來。
她的眼睛本就有些大，嚴肅時瞪著人，會有一種壓迫感。可是笑起來時，眯起了花瓣型，透出陣陣暖意。
會議室的同事都在談論自己的話題，也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兩個人的互動。
薑末把雙腿放好，目光直直地抬起。
短暫的交談聲後，會議室外麵走進來一個西服男子。
他派頭十足，高子不大，氣場強大。
一進來，會議室馬上安靜下來。
老榮咦了一聲：“趙副總怎麼親自來了？”
今天的會還挺重要！
薑末已經想到了，這會兒調整好坐姿，認真聽著趙副總的講話。
趙光和是瑞創的副總，五十歲上下，標準的南方人長相，皮膚白五官精小。
但他掃視周圍時，目光像個手電筒一樣，炯炯發亮。
他雙手撐在前麵的桌子上，板著張臉：“各位同事，今天緊急召開這個會議，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宣布。”
下麵眾人麵麵相覷，會議室裡的聲音卻一下子安靜下來，像被悶死的一群蟬。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就連裴瑾明和其他三位經理都一本正經地坐在下麵，仿若坐鐘般認真地聽著。
薑末皺了下眉，呼吸都慢了半拍，整個人也跟著緊張起來。
趙光和很少出現在公司，他親自主持會議，可見這件事非同凡響。
前麵的譚辭微微側了下頭，他雙手交握放在桌子上，餘光看向薑末時，輕淺一笑。
神情放鬆且愉悅。
中間隔著四五個人。
薑末看了他一眼。
譚辭轉動著水筆，一根手指抵在了額頭上，目光根本沒有看趙光和，反而在看自己的手機。
薑末？？
還挺狂！
“韓總這次去國外，聽說國外秋季會有一場國際珠寶設計大賽，很榮幸的是，韓總已經爭取到了這個機會，瑞創將首次走上國際。”
此話一出，下麵的人再也崩不住了，輕聲歡呼出來。
隻有國際一流的設計公司才有資格參加國際比賽。
瑞創的規模小了一點，發展的時間也不長，以前都沒有爭取到資格。
沒想到今年還真的爭取到了。
這不僅僅意味著瑞創的身價會抬升一步，若是拿個名次，以後在國際上也可以拉高知名度。
薑末高興地在下麵和老榮、肖升撞了下拳。
不管能不能贏，總是一個機會。
對於薑末來說，如果沒有爺爺的事，她個人完全不看重獎金。
她更喜歡創作出一件聞名於世界的作品，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最好能像約翰簡那樣。
這次對於她是個絕佳的機會。
其實薑末畢業後本來想去譚氏，但譚氏不接收應屆畢業生，她隻能退而求其次，來到了瑞創。
這一乾就是五年。
她堅信自己的付出總能獲得回報。
趙光和虛虛抬頭一壓，興奮聲漸漸小了下來。
薑末看過去時，發現譚辭右手抵在額頭上，做出一個‘ok’的手勢。
什麼意思？又要和她爭？
她剛要抬手比過去一個‘剪刀’的手勢，譚辭餘光對她饒有深意地一笑。
薑末？？
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可又一想，大不了就是大家成為競爭對手，他總不能把她怎樣。
而且他們一直都是對手。
聲音安靜下來。
趙光和繼續說道：“所以公司高層決定把瑞創所有的小姐暫時合並，兩兩一組。”
“這樣一來，彌補各組人手不足的情況，而且優秀的人才彙集到一起，才可以取長補短，共同進退。”
下麵裴瑾明挺起腰肝子，率先鼓起了掌：“趙副總說的對！”
他這一鼓掌，其他的人都跟著鼓起了掌。
兩兩一組？
那她和誰一組？
薑末默不作聲地掃視了一眼在場的各位組長。
說實話，他們各有利弊，有的太強勢，有的太磨嘰，還有的性格跟她磨合不了。
彆問她是怎麼知道的。
這些年，她沒少跟他們打交道。
薑末鬱悶了。
兩個組長，這要如何安排工作？
辦公室人多燥熱，空氣愈發悶堵。
薑末一隻手托住了下巴，蔫蔫地望著趙光和。
目光一滑，再次落在了譚辭的身上。
他還在看著手機，從側麵看去，睫毛纖長，鼻翼高挺，凹凸有致，仿佛雕刻出來的畫像。
他似乎沒有注意到薑末的目光。
薑末望了他一會兒，好像有些出神，手在水裡鬆鬆緊緊，也不知道心裡是個什麼想法的。
她輕輕歎了口氣，趙光和鏗鏘有力道：“從今天開始，一組和二組合並，三組和四組合並，以此類推。”
他挺起身，掃視下麵眾人：“各位組長有什麼意見嗎？”
薑末眨了眨眼，快速又將目光調向譚辭。
他低低地笑，沒有看她，抬手對她比了一個‘ok’的手勢。
難道他早就知道？
“我們要和二組合並，那不是peter那組？”
“薑組長不是和他不對付嗎？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這以後的日子有的我們受了。”
老榮和肖升差點抱頭痛哭。
“組長，要不然我們還是申請換組吧？”老榮建議。
薑末低著頭，手機剛還好震了一下，是譚辭發過來的。
Peter:【很期待跟差組長合作！】
25歲就能當上組長，薑末還挺想知道他有什麼能耐。
不過她不想他這麼得意。
薑末:【你早就知道？】
Peter：【聽到一些風聲.....】
她盯著信息看了一會兒，省略號是什麼意思。
她如法炮製——
薑末:【......】
薑末:【我聽天由命！】
會議室熱鬨起來，有人歡喜，也有人憂。
趙光和走到譚辭身邊，他起身，兩個人神秘兮兮地講了幾句話。
薑末等了一會兒，他們談完，他的信息才回過來。
Peter:【嘖嘖嘖，怎麼說的好像我很差一樣，要不要給你展示一下實力？】
薑末:【您還是保存點實力吧，我怕你透支！】
Peter：【......】
肖升的身體湊了過來，薑末馬上把手機扣住。
“薑組長，你笑得這麼開心乾麼？你不是一直把 peter當死對頭嗎？”
肖升盯著薑末的眼，奇怪地打量她。
薑末快速掃了譚辭一眼。
她意正言辭道：“這是公司的決定，我們當然要樂觀麵對。”
肖升歎了口氣，深刻地點點頭：“還是咱們組長想得開。”
“嗯嗯！”
會議室頓時一片嘈雜，組合在一起的兩個組都相互握手，歡笑聲一片。
同事們沒有意見，趙光和心裡也高興：“在大戰來臨之前，我宣布下周我們搞一次聯歡活動。”
大家一聽說可以出去玩，都瞪大了眼睛，興奮地盯著趙光和。
他挺胸抬頭，煞有介事：“下周我們去泡溫泉，外加五星級酒店的晚餐。”
“好耶！”
同事們歡呼著。
散了會，大家都有說有笑地往外走。
走廓裡一陣喧嘩。
兩個合並的組長為了聯絡友誼，都提議先帶著組員去吃飯。
薑末和譚辭前後走出來。
油亮的地麵映出兩個人白色的休閒鞋。
譚辭對她伸出了手，語氣輕快：“薑組長，合作愉快！”
骨感纖長的手指來到她麵前，薑末低下眼，笑著握了上去：“合作愉快！”
兩個人目光在半空中交彙，曾經的拔劍弩張，變成了友好的笑容。
譚辭的手溫和乾燥，薑末臉上一燙，抽回了手。
譚辭八字腳一站，又沒有正經：“這回不再針對我了吧？”
薑末這才想起他剛才的反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次競賽的事。”
譚辭挑了下眉。
薑末無語地笑：“那就要看你的水平如何，夠不夠資格做我薑末的搭檔。”
譚辭瞥了下唇，攤開雙手：“拭目以待吧！”
老榮和肖升蔫蔫地走出來。
薑末介紹道：“這是老榮，肖升，我的得力乾將。”
譚辭也介紹了自己的組員：“大V，金金，不倒翁。”
薑末？？
怎麼還帶給人起外號的？
兩組的人本來就認識，介紹完都打起了哈哈。
最後大家將目光定格在了孫亞琳身上。
她一個人不滿地嘟著嘴，靠在會議室的大門上，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譚辭瞥了孫亞琳一眼。
她的存在對他來講，可有可無。
“老大，薑組長，請客吃飯唄！”假小子金金笑嘻嘻地提議。
“好啊，沒問題！”
譚辭看向薑末，桃花眼一挑，眉宇間透出散漫：“薑組長想去哪兒，在下隨時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