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緹，起床吃早飯，我快到你家了。”

男人的聲音從枕邊電話聽筒處傳出，隱約還有汽車鳴笛聲。

“嗯——”

被窩裡裹得嚴嚴實實的女人捂著眼睛，長長地應了一聲。

應緹掛掉電話，翻了個身又漸入夢鄉。

迷糊間臉上一陣冰涼，耳邊似乎有人低語。

“再睡就收回和你戀愛的那句話。”

“！”應緹猛然驚醒。

隔著兩道門，悶悶的敲門聲響起。同時手機屏幕亮起，備注為Z的人發來一條消息。

【我到了。】

應緹踢著拖鞋走到客廳開門，“好快啊你。”

門口男人身上還帶著寒風冰冷的味道，應緹半睜著眼睛，搖搖晃晃地一頭栽倒在他胸口，下一秒卻被衣襟上的金屬扣驚地一個激靈。

冬天眼鏡容易起霧，莊寫意今天乾脆沒戴。他兩手拎滿東西，騰不開手去抱胸前的女孩，隻能虛虛攏著她往裡走。

“我身上涼，你彆凍著了。”走到客廳，他放下手裡的東西，轉身用冰涼的手指點點女孩的臉頰。

“現在該來算賬了。”

“你不能說我快。”

室內空調打地很足，對方指腹點在應緹臉上帶來的涼意轉瞬即逝，她的臉上還帶著在被子裡捂出來的酡紅，神情有一瞬間的茫然。

也沒人通知她啊，怎麼突然上高速了？

“好好好，你是世界上最慢的男人。” 男人比她高了大半個頭，她抬起胳膊拍拍他的肩膀，眼神卻止不住的飄向茶幾的方向，連安慰都帶著一絲敷衍。

“好了，先去吃飯。”男人順了順她睡得亂糟糟的頭發，半摟著女孩坐下。

“今天沒課？”應緹咬了口包子，順手給他也遞了一個。

“現在是午休時間。”男人搖頭拒絕她的包子，“我吃過午飯了。”

應緹絲滑地把包子塞進自己嘴裡。

“可是我才吃早飯哎。”

“你今天又不去店裡，多睡會兒怎麼了。”莊寫意摸摸她的長發。

男人身材高大，手掌搭在女孩後頸處，從後看去像是一朵要把獵物整個包裹的黑色食人花。

“對了，你以後還是少去店裡找我吧。”應緹忽然抬頭道，男人在她背後揉撚她發尾的動作一頓。

“怎麼了？”

“沒什麼，要約會的話咱們還是出去玩吧。”應緹低頭吃飯，話語間有一瞬不明顯的停頓。

“聽你的。”

“我今天下午沒課了，去約會？”

應緹擦拭嘴唇的動作僵住。

她剛說，其實可以不用這麼快就實現的。

約會啊。

感覺是個很遙遠的詞。她微微偏頭，視線落在搗鼓手機的男人臉上。

到現在，她還是有種不真實的錯覺，即使距離跨年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

“最近有什麼新上的片子嗎？”她瞥見男人屏幕上的界麵。

“我看看，有個今天上的災難片，三點有一場。”

“隻要不是恐怖片就好。”應緹伸了個懶腰，“等我換個衣服就走。”

兩分鐘後，莊寫意坐在客廳和裹著大棉襖的女人麵麵相覷。

“走啊。”應緹朝他招手。

“你這就好了？”

“啊？有什麼問題嗎？”應緹看了眼自己的奶黃色棉襖，“今天溫度不是特彆低，穿這個夠了啊。”

原本做好準備要等一個多小時的男人默默閉麥，“沒什麼，你小棉襖挺彆致的。”

出門時本就不甚晴朗的天氣忽然刮起了風，小區裡光禿禿的柳樹枝條亂飛。應緹忘了戴帽子，此刻被風吹得亂舞的長發正一下又一下撩著前麵男人的脖頸。

應緹正手忙腳亂的抓回亂飛的頭發，前邊男人扭頭對她道。

“小緹，彆玩了，我脖子癢癢。”

“我沒！”應緹氣得跺腳。

“好好好，都是風的過。”

上車後應緹才發現莊寫意換了車，車標是個小盾牌，沒上次四個圈好認。

“上次的車呢？”女孩微仰著頭在嗅車載熏香。莊寫意看了眼後視鏡，打了圈方向盤，把車駛出停車場。

“前幾天莊述情那死小子開刮花了。”

“？”

應緹一臉懵，“他到開車年齡了嗎？”

“他去年就成年了，小時候成績不好，留了兩級。”

應緹似懂非懂，莊寫意不僅不嫌棄弟弟笨，車刮花了也沒怪弟弟。

“你們感情真好。”她由衷感慨。

她沒和兄弟姐妹相處過。不過看莊寫意兄弟倆兄友弟恭的樣子，正常的兄弟之間應該就是這樣的吧。

工作日的電影院人流稀少，他們進門順利拿到票，考慮到電影院裡都是陌生人，應緹又不吃爆米花，拿電影票和買可樂都是莊寫意一人去的。

觀影區的情侶坐今天倒是賣的不少。應緹的座位在裡邊，莊寫意坐在她外側。電影快開始之前，又有一對情侶急匆匆跑進來坐在他倆身邊。

“我感覺有點無聊了。”

電影剛開始沒多久，應緹吸溜著可樂，湊近男人耳邊用氣音超小聲說道。

“那做點有意思的事？”莊寫意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探向應緹，抓住她的手指捏了捏。

“哼！”應緹抽回手，瞪了他一眼。

“好好看電影。”

莊寫意笑著掩住唇。

電影進行到一半，應緹半躺在座位上抱著飲料杯昏昏欲睡，卻總是被耳邊窸窸窣窣地聲音吵醒。

“乾嘛啊。”應緹一下坐起來，一抬眼皮，對上一雙眼尾平直的桃花眼。

漆黑的空間裡隻有電影幕布上不斷前進的影片，因片內人物動作而不斷變換的光線打在莊寫意側臉。從應緹的角度隻能看見光劃過他高挺的鼻梁，在眼窩留下一小片陰影。

他最近都沒戴眼鏡。

男人眼皮半合，平時笑起來線條很深的雙眼皮褶皺也隻剩一條淡淡的痕跡。

“怎麼了？”應緹瞳仁微顫，悄悄吞了口口水。

昏暗的氣氛本就曖昧，她沒吃過豬肉，但也看過豬跑。

目光劃過男人深沉的眼，她心尖發顫。

雖然但是，在電影院的話應該會被看見吧。

這時咯吱咯吱的聲音又響起，旖旎的氣氛消散一空。

應緹愣了片刻，歪頭往男人身邊一看。

隔壁小情侶抱在一塊啃得難舍難分，爆米花桶夾在兩人中間與衣服摩擦。她眯覺時聽見聲音就是從那裡發出的。

應緹：……

她看了看視線還落在她身上的莊寫意，默默伸手把他的臉推過去。

不料男人又湊過來。

應緹急了：“不能在公共場合親嘴！”

她話音剛落，耳邊就響起男人悶悶的笑。

“原來你的腦袋裡在想這些嗎？”男人點了點她的鼻尖，“那不在公共場合的話，可以親嗎？”

應緹垂著頭當鴕鳥。

“行了，不逗你了。”莊寫意揉揉她的頭發，“快結束了，待會兒想吃什麼？”

“都行。”

應緹視線落在座椅扶手邊，頭頂上男人溫熱的掌心離開，她輕輕歎了口氣，越過兩人之間的界限，把手塞進男人手心。

“可以……但是我還沒準備好。”

“所以，可不可以再等等。”

“我沒談過戀愛，再等等我就好。”

莊寫意感受著掌心的柔軟，愣了半天才勾了勾唇角。

“等你多久我都願意。”

後半場電影是應緹享受著莊寫意的按摩看完的。

男人抓著她的手指摸摸捏捏，小動作就沒停過。散場時她都產生了被捏過的那隻手皮肉更Q彈的錯覺。

不過最後飯還是沒有吃成，莊寫意電話響了，對麵的人說數學組要緊急開會。

應緹站在小區門口對他說拜拜，看著女孩遠去的背影，坐在駕駛座的男人頭一次對自己一年前的決定產生了懷疑。

這個老師非當不可嗎？

今天久違的出了太陽，應緹到店時送貨師傅還沒卸完貨。她去倉庫裡轉了圈，最後推開了已經落灰的辦公室門。

自從跟莊寫意有了苗頭，她就再沒在辦公室呆過。

她抖抖手上的灰，莫名心虛一秒鐘。

恬恬來給她送了上個月的賬，應緹隨口問她吃飯了沒。

“吃過了老板，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去理貨了。”

“嗯。”應緹低頭翻著賬本，衝她擺擺手。

臨近期末放假，莊寫意忙著上課出卷子開會，最近幾天都沒時間陪她。

下午一點多，應緹才劃拉著手機打算點外賣。

選了半天，手機屏幕上突兀地映出一個影子。她抬頭，一個戴著棒球帽和口罩的男孩站在她跟前。

“呃，請問有什麼事。”應緹把手機往裡扣了扣。

“你剛看的那家蹄花湯好喝。”男孩把口罩拉到下巴，露出一張應緹熟悉的臉。

應緹鬆了口氣，把手機丟到桌子上繼續挑外賣。

“你過來不怕你哥打你？”

想到之前莊寫意的那句話，應緹淡粉的唇角翹了翹。

“我哥為什麼要打我？他今天又不在你這。”莊述情自來熟的拉過用餐區的凳子坐下，指著應緹手機上的外賣圖片道，“這個湯真的很好喝。”

“哦，我不愛喝蹄花湯。”

應緹冷漠地劃過那張圖片，但嘴角卻微微上揚一個像素點。

“我愛喝啊！”少年急切的站起來，對著蹄花湯伸出手，想觸碰但又在意應緹的目光，最後隻能悻悻收回手。

“我哥今天很忙，我沒地方吃飯。”

“我沒撒謊啊，我哥最近都沒時間陪你吧？”莊述情頹廢地坐回椅子，賣慘間半掩在帽簷下的眼睛時不時偷偷看一下應緹的表情。

“自己點。”應緹止住他的話頭，把手機丟到他麵前。

“謝謝嫂子～”

莊述情美滋滋拿過應緹的手機開始點單。

……

“你不是說你不喝蹄花湯嗎？”

“哦？有嗎？”應緹捧著湯碗，夾了塊肉塞進嘴裡。

“快吃，你下午不上課了？”

莊述情看了眼時間，“今天周六。”

應緹的目光飄向彆處。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饒是應緹點了六個分量不輕的菜，吃到最後桌上也沒剩下多少。

她盯著莊述情的肚子看了半天，眼神落到他臉上。

不對。

上次在莊寫意家她就覺得莊述情眼熟，當時還以為是因為兄弟倆長得像。

今天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人，她就品過味兒來了。

他丫的莊述清這死小子就是那天一群學生裡瞪她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