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雨和恬恬小聲抱怨李淑梅最近為什麼來得這麼勤時，應緹懷裡抱著一個紙袋從倉庫裡出來，反手關上倉庫門問道。
“你們要吃點點心嗎？”
聽見點心二字，穿著黑製服紅圍裙的兩人條件反射地捂住嘴。
“我想我最近可能不太想吃甜的了。”
“老板，我不想再吃蛋撻了，我要吐了。”小雨哀嚎一聲。
應緹見她倆如臨大敵的模樣，沒忍住彎了彎嘴角。
“今天不是蛋撻。”
她撕掉紙袋的封條，紅茶濃鬱的味道飄散出來。
“好香啊。”小雨吸了口空氣。
袋子裡是用透明袋單獨包裝的紅茶餅乾，形狀是一隻挎著小包的熊。透明袋上用來封口的紙殼上印著一串花體字。
“Απροσδ?κητηαπ?λαυση”
恬恬對著那串花體字念出聲。
“什麼？”應緹扭頭看著她。
“一句希臘語。”恬恬笑著對自己的老板聳聳肩。
“好可愛！讓人看著就很有食欲！”小雨擠進兩人中間，對著小熊餅乾尖叫。
“看來我的店還真是臥虎藏龍。”應緹難得開了句玩笑。
恬恬聞言隻是道；“大學時選修過而已，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小雨，你少吃點，給我留點。”
“給，老板你也吃點。”恬恬搶過紙袋一把塞進應緹懷裡。
收銀台前來了客人，恬恬順勢推過應緹讓她去休息。
應緹回了後麵的那間小辦公室，坐下後拆開一個餅乾試探性地咬了一點。
酥脆的口感意外的不厚重，微苦的味道中和了甜味，最後唇齒間隻留紅茶的醇香。
不是蛋撻那種甜膩的味道。
應緹放心地咬下小熊的頭。
應緹在辦公室看了一下午電影，期間還泡了壺茶，就著茶吃完了剩下的餅乾。
直到她定下的鬨鐘響起。
細白的手指摁滅鬨鐘，到晚飯時間了。
她收拾收拾起身，準備回家做飯，推開門時卻差點撞上正要敲門的恬恬。
“小心。”應緹伸手擋了下因撞上牆而反彈回來門板。
“老板，那個戴眼鏡的男的又來了。”
應緹腦海中浮現出莊寫意的臉。
“我知道了。”
應緹出了辦公室，這會兒是店裡的晚高峰，人流量不是前兩次能比的。她思考了兩秒，趁著沒人注意時快步走到那個高個男人身邊，壓低聲音說了句：
“跟我來。”
說完她轉身就走，速度快到隻能用餘光看見男人身上衣服不是早上那套。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人群，身後規律的腳步聲一下又一下，像是踩在她的耳膜上。
等接近辦公室門時身邊再無其他人，莊寫意按耐不住，上前一步按住已經被應緹打開一條縫的門板。
“你確定要去？”
感覺到身後清淺的呼吸聲，應緹機械地轉過身體。待看清男人眼底的緊張時，她的臉上緩緩浮現出疑惑的神情。
“什麼意思？”
莊寫意看著應緹的臉，確定她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對勁後慢慢放開了撐在門板上的手。
“你沒有覺得不舒服就好。”他雖然隻見了她幾次，但她對於陌生人的抵觸從來沒有掩飾過。
“你很奇怪。”應緹直視他的眼睛，他們現在的距離可以讓她清楚地看清莊寫意琥珀色的瞳孔，以及他眼中倒映的，麵無表情的自己。
“我隻是怕你不習慣。”
莊寫意掩飾性的稍微拉開一些距離，臉上又掛上了應緹看不懂的笑意。
“總要習慣的。”
應緹盯著地麵，背在身後的手擰開門把手。
“進來吧。”
“不了。”莊寫意拒絕，“辦公室是比較私人的地方。”
“你把我的微信加上，等我明天來接你。”他點出微信二維碼的界麵，把手機遞到應緹麵前。
“好。”應緹乾脆利落的拿出手機掃碼添加好友。
“我走了。”莊寫意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和應緹道彆時另一隻手在身側抬起，最後還是放下了。
“再見。”女孩輕柔的聲音消散在空氣裡。
等到男人徹底消失在她的視線裡。應緹看了眼微信界麵中的新好友，點進對方的朋友圈，瀏覽一番後她的唇角微微翹起。
不是工作號。
翌日，應緹推開店門時小雨和恬恬已經送走了早高峰的客人。見應緹來了，小雨三兩口啃完手裡的包子，拍拍手挺直脊背在櫃台後站好。
“老板吃早飯了嗎？”小雨例行問候。
“還沒。”應緹按了按金明穴以緩解眼球的酸痛。
她昨晚又沒睡著，每次衝動地做出一些決定時總會這樣。
“這兒還有些包子和燒賣，你要不吃點？”小雨嘴上說著，手上已經拉開保溫櫃的櫃門了。
“謝謝你了。”
應緹朝她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接過她遞來的袋子。
“恬恬呢？”
“哦她在後門看著卸貨呢。”
“我去看看。”應緹抬腳準備往倉庫後門去。
昨天落下的那箱子貨她得給司機說說。
應緹一走小雨就摸出手機打算刷劇，這個點學生們都上課了，店裡零零散散的沒幾個客人。
就算她偷偷懶也無所謂。
正當她為男女主虐了八百年的劇情落淚，用掉了半包紙巾時，收銀台的桌麵上伸-進來一隻素白的手，敲了敲台麵的手指節微微泛著紅。
“你好，我看到了你們店外的招聘啟事，請問現在還要人嗎？”
女孩的臂彎裡搭著紅白相間的校服外套，白色長袖的腰線收緊沒入褲腰，五官立體，劉海搭在眉毛上，看著有點像混血兒，顴骨的皮膚泛著薄紅，渾身帶著剛從外頭進來的寒意。
小雨仰頭看著女孩，腦子裡隻剩下三個字。
好漂亮。
“篤篤——”女孩又敲了兩下桌麵。
“啊？這你得問老板。”小雨撓頭掩飾尷尬，目光觸及女孩胳膊上搭著的校服，“你要不等會兒？我給老板打電話。”
女孩點頭，拿了瓶水到用餐區坐下了。
“老板，外麵來了個特漂亮的女生，來應聘的，你趕緊來。”
小雨的眼神一直追隨在女孩身上，一撥通電話就給應緹道明了重點，絲毫不拖泥帶水。
應緹也沒想到那則掛了這麼久的招聘終於釣來人了，掛了小雨的電話就忙趕過去。
根據小雨的提示她走到用餐區，饒是小雨事先給她打過預防針，應緹也還是被轉過頭的女孩驚豔了一瞬。
“你好，我是這家便利店的老板。”
應緹在她對麵坐下，藏在桌下的手微微攥緊。
“你好，我叫薑在竹。”女孩向她頷首，“那個店員姐姐應該已經說過我要應聘的事了。”
“你是想應聘短期工嗎？”應緹的視線落在她的校服上。
“是的。”
“我們店短期工已經夠了。”應緹說出這句話後，女孩眼裡的光明顯的黯淡下去。
在女孩沉默的間隙裡，小雨適時的端來一壺熱茶。
在應緹掀起眼皮看她時，小雨笑嘻嘻地說了句“算我的”。
“店裡現在隻缺一個長期工，需要每天看著供貨商的人來卸貨，當然店裡補貨的工作主要也是他來負責，這個會很辛苦。”
應緹抿了口茶水，睫毛微顫，視線略過杯沿落到薑在竹臉上。
“或許你可以留個聯係方式，店裡的短期工一般都不會呆很久。”
“好，你有需要隨時可以聯係我。”薑在竹從書包裡掏出紙筆寫下一串電話號碼。
應緹垂眼，茶杯抵住唇-瓣輕啜一口，抬手把那張推到她眼前的紙片收起來。
“如果不急的話，把茶喝完再走吧。”
應緹坐在那台廢棄的收銀機後，看著女孩的背影走出店門，店外一直等著她的男孩站起身，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和女孩打招呼。
直到兩人的背影落入人群中，應緹回過頭，被茶杯掩蓋住的嘴角翹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一直等到下午四點左右，外麵的天有些暗了，看著像是要下雨。
“這場雨要是下下來，估計就徹底冷了。”
“看樣子是，外麵風挺大。”
小雨兩人湊在一塊聊天，應緹在自己的老位置上搬了個躺椅，這會兒正躺在上麵看書。
耳邊不時傳來兩人小聲的嘀咕，她看了眼外麵的天色，伸手扯了扯身上的披肩。
四點半，雨還沒有下，莊寫意撩開門口的透明簾喊了聲應緹。
她把便攜折疊傘塞進隨身挎著的小包裡，和小雨恬恬打了聲招呼，跟著男人出門了。
應緹在門外抬頭看著“今日烘焙”的招牌，等莊寫意進去把定好的蛋糕拿出來。
“走吧。”莊寫意雙手提滿了袋子，低頭從蛋糕店裡出來。
應緹上前接過一部分，甜膩的香味霎時包圍了她。
她悄悄屏住了一點呼吸。
“我在店裡看了一圈，感覺所有東西都很甜。”走在她身邊的男人忽然沒頭沒尾的來了句。
“那個老板娘說甜度不能往下調，那樣出來的味道不好吃。”莊寫意低頭看應緹。
應緹對上他的視線，“上次的紅茶餅乾很好吃。”她回味起那個味道，感覺就像是眼前的人，各個方麵的恰到好處。
不管是穿衣風格，還是眼鏡框的選擇，亦或是身上微微苦澀的茶味。
“那我下次回家再給你買。”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頭發上，意味不明地說道。
“好啊。”應緹答應了。
“你今天很忙是嗎？”
“嗯，也就這一陣了，新調來的班主任一周後到。”
說話間兩人走到學校大門口。
她看著近十年沒變過的大門，臉上沒什麼情緒。
應緹跟在莊寫意身後從老師通道進去，兩人都騰不開手刷卡，莊寫意隻能喊門衛幫忙開門。
“莊老師買這麼多東西啊。”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佝僂著背從門衛室鑽出來給他們開門，身上的製服明顯大了許多，用一根腰帶紮著。
“月考剛完，獎勵一下孩子們。”莊寫意臉上掛著笑，和他寒暄。
“張爺爺，你怎麼瘦了？”應緹盯著那個駝背的老人，問出的話語裡帶著疑惑。
“誰是張爺爺？”那個老人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