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謝謝你的招待，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應緹停下攪拌粥的動作，塑料勺落回碗沿的聲響微不可聞。

她才意識到，她還沒有告訴莊寫意她的名字。

她怎麼忘了呢？

“應緹，我叫應緹。”

似乎是怕他不知道是哪兩個字，女孩抽出彆在外衫口袋裡的水筆，快速地在手心裡寫了兩個字遞到莊寫意眼前。

“你真是貼心。”男人臉上的笑意更深。

被調侃了的應緹忽然手心一涼——

一張濕巾蓋住了白淨掌心上水筆的痕跡。

“謝謝。”應緹蜷縮起手指，把濕巾攥在手心。

“那作為謝禮，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要求呢？”

應緹不知道他又要整哪出，一時沒急著回答。

“不是過分的要求，也不會觸及道德底線。”莊寫意朝她眨眨眼，眼尾帶上一絲笑。

應緹看不透。

但她詭異地聽出了一絲撒嬌的味道。

“那你先說。”她隻是小小的妥協一下。

“你以後彆隨便請人吃飯可以嗎？”也不要在手心寫名字給彆人看。

莊寫意又補充道：“這個世界上還是壞人比較多的。”

應緹歪了歪頭，“那你也算壞人？”

男人不自然的咳嗽一聲，欲蓋彌彰得掩住唇，“你覺得我是壞人嗎？”

應緹沒有回答他，抬頭看了眼外麵的天色，轉頭對著手支在桌上撐頭看她的男人道：

“天要黑了，你不回家嗎？”

應緹囑咐好小雨和恬恬後就離開便利店，在路邊攔了倆的士回家。

車窗一圈貼滿了hollekity貼紙，應緹報了地址後靠在後座發呆，心裡想得卻是莊寫意離開前說的話。

“你覺得我們明天還會再見麵嗎？”

還會再見嗎？

應緹呆呆地盯著hollekity貼紙，其實，她是有那麼一點點期待的。

對吧？

不行！

應緹猛得坐直，拍拍自己的臉。

她不能被一個才見了兩次麵的人牽著鼻子走。

得想想彆的，想想明天吃什麼，想想便利店這個季度的營業額，想想員工……

還差一個員工，應緹痛苦地閉上眼。

第二天的應緹頂著兩個大黑眼圈踏進了便利店的大門。

今天天氣陰，是應緹格外喜歡的天氣。

店裡的收銀台站著兩個年輕女孩子，看到她們應緹才想起今天周末。

“老板早上好。”紮著丸子頭的女孩率先給應緹打招呼，同時還不忘提醒呆愣在一邊的同伴。

“嗯，你也好。”應緹有氣無力地應了聲。

邱靈來得早，應緹和她還算熟。

“老板好。”另一個女孩後知後覺地朝應緹道。

“杜蕊？”

應緹仔細盯了盯穿著紅色員工製服的女孩，感覺哪裡不對，她忽然想起昨天恬恬說的話。

“你不是……”

杜蕊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講座臨時取消了，我就來了，剛好也讓恬恬姐休息一天。”

應緹沒再多問，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的。

“我去倉庫，你們看著前麵就好。”

應緹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杜蕊看著應緹的背影，嘴裡還在喃喃自語。

邱靈沒聽清她在說什麼，特地湊近了點，下一秒耳邊就傳來一句：

“以前咋沒發現老板這麼漂亮呢，水-嫩的像個大學生。”

“好好乾活吧你，等會人就多了。”邱靈懟了她一句，“不過老板本來就沒大我們幾歲。”

應緹去到倉庫，點了幾件貨後拿出手機點進和恬恬的聊天界麵，果然看見了被她漏掉的消息。

恬恬：老板，明天的貨我和小雨已經理了。

時間顯示為昨天晚上八點二十四分。

這麼看她今天好像沒事做了。

應緹癱在老板椅上，頭向後仰著，鼻尖上頂著的水性筆搖搖欲墜。雙腿架在桌子上，布料垂感極好的褲管一路從腳踝滑倒膝蓋，露出一截細白的小腿。

杜蕊推門進來看見的就是這幅場景。

“嗯？有什麼事嗎？”應緹拿下頂在鼻子上的筆，從善如流地把腿收到桌下。

“店裡來了個阿姨，說是來找你的。”

應緹聽到這話後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應緹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

當她聞到甜膩的奶香味時，本就清淺的呼吸頓住。

收銀台邊搭了個小桌子，麵容和善的女人坐在小凳子上，麵前擺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紙盒，應緹聞見的奶香味就是從那裡散發出來的。

“小應來啦。”女人抬手招呼她。

“李阿姨。”應緹唇角彎了彎。

她四下看了兩眼，值班的兩個小姑娘躲在角落裡不知道在啃什麼。

“月月呢？”應緹坐下後才發覺李淑梅的女兒沒來。

“在家寫作業呢，今天剛開門，店裡要收拾的挺多的，下次帶她來玩。”

李淑梅笑眯眯地說完，抬手打開了桌上的盒子：

“今天沒什麼時間，隨便烤了點蛋撻，你嘗嘗。”

那股甜膩的奶香更濃了。

應緹垂下眼睫，金黃酥脆的蛋撻皮邊有落下的碎屑。

她猛地一抬頭，發現李淑梅正笑著看她。

又發呆了。

應緹抿唇，卻聽到對麵的女人開口。

“剛叫你好幾聲都沒答應，最近開學店裡忙壞了吧。”

沒有，不是很忙。

“今天我店裡來了兩個小夥子，看著像是兄弟，但是小的那個看著比大的靠譜多了。兩個人長得白白淨淨的，站一塊可紮眼了。”

李淑梅見應緹興致不高，提了點她覺得能引起小姑娘興趣的話題。

“挺好的。”應緹不想拂了李淑梅的麵子。

“太累的話就好好休息，錢什麼時候都能賺。”

李淑梅叮囑了應緹幾句，恰好這時門口探出個腦袋，朝著小桌子邊的那個人喊道。

“李姐！黃油要用完了。”

“我馬上來！”李淑梅回了一句，扭頭拍拍應緹的手，“我先走了。”

“李阿姨再見。”

應緹站起身，目送她出門。

等到中午，店裡呼啦啦地湧進一-大群穿著紅白校服的小孩。

邱靈和杜蕊忙得手都快在收銀機上打出殘影了。

應緹則是在貨架後麵，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發呆。

今天發呆的次數好像有點多了。

應緹在心裡檢討自己。

可是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嗎？

重複的生活單調又無味。

可能真的是最近太累了。

她已經被迫早起兩天了。

忽然杜蕊喊了一聲。

“老板，你能不能來一下。”

應緹抬頭，層疊的貨架擋住了她的視線，她抬腳往前走。

她接近收銀台時，杜蕊捂著肚子，臉上隱約有一絲猙獰。

“老板，我肚子疼想上廁所，你能不能幫我頂會兒。”

應緹轉頭，看見收銀台那邊一眼望不到儘頭的隊伍時身體微微僵硬。

她沉默了。

杜蕊急了，她肚子痛得快爆炸了。

“老板我求求你，我很快就好，我保證。”

“你去吧。”應緹機械地移進櫃台裡麵。

今天算突發-情況，自從小沈跑路後，她就知道她不可能在家裡躲一輩子。

現在是和顧客打交道，以後……

應緹一邊想著，一邊像個流水線工一樣掃碼打發票。

“你，你好。”

應緹的動作一僵，耳邊有些怯懦的陌生聲音堪比催命符。

假裝沒聽見吧。

應緹繼續做她的流水線女工。

“那個，你好。請問你是這家店的老板嗎？”

催命符的聲音更近了。

應緹咬咬牙，扭頭對著那個小姑娘點點頭後又飛快地轉回去了。

“我剛聽見杜蕊喊你了。我以前都沒見過你。”

應緹的牙咬不下去了。

“你有、什麼事？”

小姑娘一愣，對她揚起一個笑臉。

“老板你長得真好看。”

應緹不再搭理她，扭頭麵無表情地把收銀機的按鈕戳地震天響。

好在杜蕊很守誠信，說很快回來就很快回來。

“老板辛苦了辛苦了，我來我來。”

杜蕊一回來，應緹立馬撒手不乾。

可憐旁邊的小姑娘還在試圖和應緹搭話。

“去去去，金語你買完東西就趕緊走，後邊還有人呢。”杜蕊明顯和小姑娘認識。

“我有事問老板。”

“老板今天累了，不見客人。”杜蕊無情地驅逐了小姑娘。

在兩人拌嘴的間隙裡，應緹離開的腳步頓了頓，嘴角難得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好像也不是很糟糕。

隻是她心底的一點點期待，等到了一個月後。

邱靈和杜蕊隻在周末來，平時的工作日店裡一直是恬恬和小雨兩個人看著。

現在還加了個應緹，雖然她不怎麼頂用。

“最近雨水好多。”小雨趴在櫃台上，看著玻璃門外的大雨，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

恬恬和應緹在一邊對上個月的賬單，聞言頭也不抬的回了句。

“快入秋了嘛，多點也正常。”

“有點想念那些學生跑操的聲音。”小雨在櫃台上翻了個身。

“你不是想念，是自己淋過雨也要撕爛彆人的傘。”恬恬不鹹不淡的點評道。

恬恬半天沒聽到應緹加入她們的話題，不禁偷偷抬眼看她。

自從上次那個男人來找應緹已經過了一個月了，在這期間應緹發呆的毛病有段時間變得特彆嚴重。

不過現在看來已經好了。

她的視線隨著應緹光潔的下巴一路上移到對方時不時輕眨一下的睫毛。

眼睛下麵也沒有黑眼圈。

“怎麼了？”應緹察覺到恬恬一直沒動。

“是困了嗎？”

“有一點。”恬恬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還有一點賬單了，你去睡會吧，剩下的我來。”

恬恬想說不用，但是她的老板已經把她的那份拿走了。

“那我叫小雨幫你。”恬恬扭頭，小雨臉朝下趴著，脊背起伏規律，看樣子已經睡著很久了。

“你去吧，我不困。”應緹再一次催促她。

下雨天確實讓人感到疲憊。

恬恬拗不過她，準備睡覺去了。

應緹整理完賬單，看著門外的雨又開始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她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裡闖進一道身影。

“今天雨下得真夠大的。”李淑梅進門後在門口的墊子上跺了跺腳。

“小應啊，今天月月要吃蛋撻，我烤地多了點給你送來。”

應緹低頭看著麵前散發著甜膩香味的盒子眨了眨眼，低聲道了句謝。

“謝什麼，鄰裡鄰居的，我上次給你說的那對兄弟今天又來我店裡了，兩人看著像是吵架了，小的一直拉著不讓大的走，嘴裡嚷嚷著當什麼老師，氣的大的那個眼鏡都要掉了。”

聽到老師這兩個字，應緹忽然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