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緹今天很反常。

這是小雨觀察一上午後得出的結論，不管是早早的來到店裡，還是身上穿的奶咖色薄外衫，以及現在靠在貨架邊發呆的樣子都透露著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老板，這個月的賬單都在這了。”恬恬把整理好的賬單遞給應緹。

“啊，好，我看看。”應緹回神，隨手接過恬恬遞來的文件夾。

“小雨，你乾嘛呢，站那兒偷看老板一早上了。”恬恬交完賬單，轉身回到自己負責的收銀台前時就看見對麵的小雨伸長了脖子，不停地往裡張望。

突然被叫名字的小雨被嚇得一顫，忙扭頭對著恬恬做著“小點聲”地動作。

“你沒發現老板今天有點心不在焉的嗎？”

小雨體內的八卦之魂在燃燒，“你說老板會不會談戀愛了。”

“不可能吧。”恬恬皺眉，聽到小雨的話時她腦海中下意識地浮現出對應緹的刻板印象。

“老板就像上學時班上的那種乖乖女學霸，才不會早戀呢。”

“什麼早戀？”

應緹的聲音幾乎是在恬恬說完最後一個字時響起。

“沒，沒什麼。”上班偷偷摸魚聊天的兩人被老板抓了個正著。

“上次我要的招聘單打出來了嗎？”

好在應緹並沒有在意剛剛的那個小插曲，許是小雨存了彌補自己在背後偷偷討論老板的心思，在應緹問完後就積極的攬了去門口貼招聘單的活。

“恬恬早就打好了，老板我去貼。”

“老板你今天不舒服嗎？”恬恬看著應緹的臉色不太好。

“沒事。”應緹揉了揉眉心，說實話她從昨晚開始就沒睡好，一閉上眼睛心底就會浮現出第二天要考試而自己完全沒複習的恐慌感。

她昨天怎麼就答應下來了呢。

“快到中午了，你和小雨先去吃飯吧。”

“好吧老板。”恬恬點點頭，語畢又看向她，“先讓小雨去吃吧，我留下來看店。”

“行。”

應緹進了內間把賬單撕下來貼進文件夾，核對好這個月的收支後發現有幾筆賬對不上。她來來回回找了幾遍，確定問題出在跑了的員工身上時頗為頭痛的揉揉額角。

那個小沈是臨時工，她現在根本找不到人在哪裡。

“篤篤——”應緹背後的門被叩響，“應緹姐，今天要我給你帶飯嗎？”

恬恬的聲音透過門縫傳進來。應緹放下手頭的事起身打開門。

“還是老樣子，幫我買杯美式就好。”

“好的，不過老板你不吃真的可以嗎？”恬恬擺擺手。

“習慣了。”應緹看著一桌子淩亂的紙張歎氣。

收拾完再休息吧。

洛川一中。

舒緩的音樂穿透整個教學樓，不一會兒各個教室門口呼啦啦湧出一-大批學生，穿過走廊和樓梯口後又彙聚在離開校門口的那條必經之路上。

“莊老師下班啦。”

“莊老師好。”

莊寫意邊走邊和身邊路過的學生打招呼，隱藏在鏡片後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嘴角勾起的弧度恰到好處。

一路回到教室辦公室，在他剛踏進門時，工位處於門口的一個中年女人眼尖地發現了他。

“小莊，你來的正好，小夏他們商量著去聚餐呢”

被稱為小夏的一個年輕女老師扭頭衝剛進門的男人招招手，“莊老師，我們準備去吃火鍋，一起來吧。”

“就是呀，你們小年輕去吃吧，我們還要去接孫子放學呢。”一個年邁的老教師衝莊寫意擠了擠眼睛。

夏薇平身邊圍著的幾個年輕老師也在起哄。

“就是就是，咱們年輕人聚聚嘛。”

“莊老師，小夏老師都親自邀請你了。”

莊寫意嘴角還是微勾著，但被鏡片擋住的眉眼卻沒有絲毫笑意。他拒絕的話還未說出口，角落裡的一個工位傳來一句：“我就不去了，我老婆等我回家做飯。”

這話一出，辦公室眾人的注意力瞬間從莊寫意身上抽離。

角落裡忽然站起一個個高腿長的男人，手裡捏著手機單手打字，看樣子在回消息。經過眾人時說了句“再見”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夏薇平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

“哈哈，蔣老師人還挺幽默。”一開始在門口叫住莊寫意的那個中年女老師乾笑兩聲。

“如果真是開玩笑的話那豈不是太不給小夏老師麵子了嘛。”不知誰小聲嘀咕了一句。

莊寫意見狀趁機婉拒了夏薇平，“不好意思，我今天還有事。”

說完和辦公室裡的其他人打了聲招呼也走了。

夏薇平臉上的笑容是真的有點堅持不住了。

“老板，明天上班的是我和邱靈，杜蕊剛給我發消息說她明天要聽講座 ，上不了班了。”

應緹從桌上抬起頭，聽到恬恬的話後沉默了一會。

“那你和她上班可以嗎？”

“我倆沒問題，畢竟她跟邱靈還是個學生。”

“那你們自己安排吧。”

應緹一向對恬恬放心。

下午六點整，應緹的視線再次落在她放在收銀台邊的小鬨鐘上。

小雨和恬恬去吃飯了，在她們打算輪流去吃飯時應緹主動提出她可以看店。

應緹等得無聊了，摸出平板找了部綜藝看著打發時間。

門外忽然飄起了小雨，等應緹發現時，一股潮濕的涼風已經從她的頸後拂過。

“真是的，怎麼突然下雨啊。”小雨一邊拍打掉身上的雨水，一邊和身邊的人抱怨。她和恬恬幾乎是跑著回來的。

“不知道啊，還好跑得快，你最後進來的怎麼不關門？”

恬恬對著小雨皺眉，夾雜著涼意的風徑直往屋內灌。

“我關了啊。”小雨為自己辯解，當她扭頭看被關上的門時卻發現門又被打開了。

“後邊還有人呢。”

小雨示意恬恬看門口，以證自己的清白。

恬恬順著小雨的話看去，發現在她們後邊跟著進來了個長得很帥的男人。

“你好，請問你們店裡昨天下午看店的店員在嗎？”莊寫意向眼前兩個員工詢問，而後他又注意到兩人身上的員工製服，“她沒有穿員工製服。”

但誰曾想他說完後一句話時那兩個員工看他的眼神開始變得不對勁。

恬恬給小雨使眼色：昨天下午不是你看店嗎？怎麼回事？

小雨也不甘示弱：我昨天下午有事出去了會兒，老板看著呢。

“不好意思先生，我們店的員工都會穿員工服的。”恬恬心有警惕，即使她懷疑這個男的找的人是老板。

但是應緹的性格根本不會和陌生人接觸，更何況這還是個異性。

“那好吧……謝謝你提醒，我找到了。”莊寫意道謝的話突然拐了個彎。

恬恬眼睜睜看著他衝趴在櫃台上的應緹揮手。

“老板……”

“你……你來了。”應緹揉了揉因長時間看電子屏幕而酸澀的眼睛，一抬眼就發現了那道突兀的身影。

“我來赴約了，應該沒有忘記昨天的約定吧，老板？”男人學著員工的樣子喊她。

恬恬和小雨識趣地開溜。

收銀台前投下一片陰影，應緹抬頭，男人的虎牙抵著下-唇，桃花眼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

“記得。”

“那你要請我吃什麼呢？”

“那個，你請跟我來，莊，莊先生。”應緹低著頭，心中暗自為自己的舌頭打結而懊惱。

莊寫意跟在應緹身後，等出店門才反應過來女孩是真要請他吃飯。

“等會兒，我隨便吃點就行了。”

他隔著衣料拉住身前女孩的手腕，一觸即分，分寸把握地極好。

應緹因著他突兀的觸碰而愣在原地，等她後知後覺發現是自己自作多情，理解錯了對方的一句玩笑話後，本就沉默寡言的她感覺更窒息了。

應緹低著頭，手指藏在身後，不安地攪弄著衣角。她垂下的發絲阻礙了男人的視線，莊寫意自然也就沒看見她微微張合的唇。

“怪我沒講清楚，那現在老板可以請我吃個關東煮嗎？”

莊寫意退後一步，雙手撐在膝蓋上彎腰，讓自己可以看著應緹的眼睛。

應緹白淨的臉上有些糾結，嘴唇抿了又抿，那陣讓臉熟透的尷尬已經過去了。

可是她想吃啊……

但莊寫意卻會錯了意，“好吧，其實我也不是很想吃關東煮。”

“你平時都在店裡嗎？”

他又重起了一個話題。

另一邊的應緹還在糾結要不要說出口她想吃的東西。

“怎麼了嗎？”男人見她一直不說話，骨節分明的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應緹有一瞬間的恍惚，窗外雨停了，眼前男人本就白的膚色在陰暗的天氣裡顯得更白，透過空氣裡細小的灰塵，她甚至注意到了骨骼撐起的皮肉下的青色血管。

“可是我想吃，我很想吃。”從中午等到現在，她很餓，還早早做了餐廳攻略。

應緹悶悶的聲音從那幾乎看不見開合的唇角傳出。

“想吃什麼？”莊寫意難得有耐心。

“我已經定好餐廳了。”

男人唇角勾出一抹了然的笑，“我現在向你道歉，差點浪費了你的心意，現在去吃還來的及嗎？”

應緹搖頭。

“那今天算我的。”

“我給餐廳發了消息，會送過來的。”

莊寫意這才注意到應緹一直捏在手裡的手機。

貨架後，一直暗中觀察的小雨一字一句道。

“真是一個段位高超的男人。”雖然她這個位置聽不見兩人說的什麼，但是從兩人的舉動中她可以腦補出一-大段對話。

“老板不會吃虧的，走吧，咱倆先去把明天的貨理理。”恬恬伸手拽走了小雨。

餐廳送餐的速度很快，莊寫意看見應緹手裡的盒子時開口說道：“這家餐廳聽說很不錯，今天托你的福了。”

應緹認可地點頭，“招牌菜很好吃。”

一次性食盒裡放著一隻荔枝炭燒雞，一份乾炒牛河，一份辣啫四季豆，兩份生滾海鮮粥外加一杯港式奶茶。

應緹把食盒放在用餐區的桌子上，回頭拿完紙巾時發現莊寫意已經幫她把菜擺出來了。

“奶茶是給你的。”她出聲提醒。

莊寫意拿奶茶的收一頓，隨即把奶茶放到自己那邊，“那我就不客氣了。”

“不過老板怎麼會想著單獨給我點奶茶呢？”

應緹的視線隨著男人撕開包裝紙把吸管紮進奶茶杯塑封層的手移到他的臉上，後又飛快地轉移視線。

她總不能說看見他第一眼就覺得他會喜歡甜食吧。

“感覺你會喜歡。”應緹挑了一個折中的說法，“而且我不喜歡喝奶茶。”

她話音剛落，與她麵對麵坐著的男人又笑，虎牙在下-唇抵出一個小小的凹陷。

或許她該收回後一句話。

應緹盯著那個凹陷出神，忽然男人說出口的話卻又將她拉回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