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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地 山逢 3976 字 3個月前

謝仰對上她的眼,有那麼一瞬的遲疑一閃而過。本來他沒準備吃這沾滿灰,看起來很臟的烤紅薯,但是……

既然是在彆人家裡,不吃似乎不大好。

“嗯,拿一個吧,小的就行。”

他淡聲道,在接過饒清遞過來的烤紅薯時,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拿兩指撚住。

雖然他麵上沒什麼表情,但饒清能從他動作中察覺到那麼一丁點的猶豫。

冷風一吹,饒清下意識吸了口氣,同時也聽見了身邊的謝仰同款吸氣聲。

她便加緊步伐往堂屋走。

撩開簾子,才終於暖和起來,她把簍子往桌子上一放,挑了個看起來會很甜的地瓜掰成一半。

北方的地瓜成熟時間要比南方晚,是以,現在這個季節的地瓜味道還算不錯,加上保存得當,水分並沒有流失過度,加上烤製過後,澱粉分解成麥芽糖,更甜了。

饒清是很喜歡在這樣冷冰冰的冬季裡吃上一口甜軟,掰開後流著蜜的烤地瓜。

她挑的這個很好,聞著就已經很香甜,她把剩下那一半遞給了姥姥,姥姥也愛吃這一口,加上她牙齒不好,就愛這種軟乎乎的食物,姥爺倒沒那麼喜歡。

謝仰也看到了饒清掰開的那個地瓜的成色,是屬於一看就確信會很甜的那種,加上誘人的香氣,和熱乎乎的觸感,在冬季就會讓人不自覺歡喜。

但其實他並不愛吃這個,廣東一年四季,除了冬季那短暫的三四個月會冷一段時間以外,其他季節都如夏季,沒有人會在需要靠空調過完一整年的廣東喜歡上烤紅薯。

他視線落到手上的紅薯,使自己儘量忽略掉那些臟手的灰,他也掰成一半,金黃色澤的纖維好看得過分,口齒驟然生津,他咬上一口,香甜裹滿口腔。

“這種時令蔬果,吃著就是好吃。”

姥姥說。

說完她又看向謝仰,“小謝,好吃嗎?”

剛烤完的紅薯其實是有些燙的,謝仰嘴裡還囫圇著,想吃,可又燙,咬也咬得小心翼翼,但那並不妨礙味道很好,他聲音含糊著回道:“好吃,很甜。”

姥姥笑嗬嗬地眨眨眼,“那就好。”

擠在炕上跟著姥姥姥爺看了會電視,饒清就有些犯困了,乾脆回了房間躺一會,她再出來時,謝仰已經離開。

“對了,店裡頭的那些紙殼子還有瓶子又堆起來了,明天去店裡把那些拖了賣去。”

姥姥在跟姥爺說明天要做的事。

“那我把家裡的也收出來,到時候讓姥爺過來拉。”

饒清揉揉眼睛說。

“行呐。”

等到第二天饒清睡到自然醒,姥姥姥爺都不在家,她也不知道姥爺什麼時候過來拉,起來煮了碗麵吃,就開始在家裡收拾那些紙殼和塑料瓶子。

大概因為家裡是開小賣部的,這類的東西多得有些超乎想象,饒清開始收拾時,才發覺家裡到處都有一點,雜物間有一堆,灶房也有一小堆,甚至她的床底下還有姥姥塞進去的大紙箱子,就連院子裡原本那隻黑狗睡的窩裡也被姥姥丟了些塑料瓶子,以前她也沒覺得有那麼多啊。

因為之前下雪,院子裡的那些塑料瓶子都濕漉漉的,加上外頭溫度低,她的新手套也自然而然的派上用場了。

等到她全部拖到院子裡,又壓縮成最小體積,花了她差不多兩個小時。

給她累得不行,擱沙發上躺了會才換上衣服又出門。

她想著,家裡都那麼多,店裡麵肯定更多,姥姥姥爺兩人不知道要收拾到哪會,她過去也幫著弄弄。

換了件耐臟的外套,她又把家裡的門鎖好,就出了門。

不過,實話實說,她是真的很討厭吉林十月份就需要供暖的氣候,且西北風風速快,寒冷乾燥更是常態。

即便在從小在這兒長大,活了快十八年,她依舊不喜歡。

小時候她還曾向往過南方城市那溫暖如春的氣候,甚至暗暗發誓以後要賺很多錢,帶著姥姥姥爺還有媽媽和哥哥一塊住到南方去。

腦中胡亂想著不著邊的事,饒清行走在馬路上,沿著路邊走,她視線低垂,盯著路麵,走著走著看見兩個礦泉水瓶子,沒喝完的那種,還很乾淨,看起來是新丟的,她乾脆撿起來,正好拿到店裡麵去。

東北的冬天外麵的氣溫能有零下十幾二十幾度,她基本上一出門腳就冰,加上穿得多,她走路都顯得慢吞吞的,蹲下來撿兩個水瓶子都覺得身上衣服多得擠人,等她抻著手指撚起那兩個水瓶子時,一抬頭就看見謝仰雙手插著羽絨服兜佇立在不遠處的路邊,兩隻眼睛正盯著她看。

饒清戴著手套,並不怕冷,但瓶身上有點臟,她抖了抖,見沒抖掉就沒管了,等到她走到謝仰那兒時,他大概因為太冷而縮著肩膀,頭上戴著的帽子並沒有完全遮住他的耳朵,露出的耳垂紅紅的,鼻頭也紅紅的。

“這個撿來乾嘛?”謝仰皺眉不解。

“賣啊。”

饒清理所當然道。

大概又能看出他的疑惑,於是又解釋一句:“是沒多少錢,但那也是錢啊。”

謝仰盯著看了會,好半晌才哦了一聲。

饒清瞥了他一眼,也沒管他,連步伐在經過他時都不曾停過。

直到走了會,饒清才發現他跟自己要去的方向是一致的。

她側頭問他:

“你去哪?”

“小賣部。”

“哦。”

一路沉默地走到小賣部。

饒清推開簾子,店裡麵這會亂糟糟的,姥姥和姥爺看起來把囤積的所有紙殼和塑料瓶子都搬了出來,堆得跟座山似的,她估計姥爺跑兩趟都拉不完。

她沉默了會,又看向謝仰,“你買什麼,我給你拿吧。”

那些東西堆得多又亂,擋在貨架中間,不太方便拿取。

謝仰掃了眼店內狀況,又瞥了眼饒清手上那兩個塑料瓶子,沒說什麼,徑直把在貨架最前麵放在的旺仔牛奶糖拿了兩包就丟到結賬台。

“就這兩包。”

饒清嗯了聲,給他結賬,“四塊錢。”

結完賬後,她就把外套脫了,也加入到其中。

姥姥姥爺這會正在後麵堆放貨物的房間裡,兩人還在為東西亂放的事相互推責,誰都不承認自己亂放亂丟了,一個嗓比一個嗓大。

饒清一向不加入這種戰爭當中的,她埋頭苦乾,把那些紙殼捆成一紮一紮的,再搬到外麵去,但這紙殼吧,看著不重,真抬起來還是很重的,她抬著有些吃力,如果是平穩的路倒還好,就是這貨架中間那些亂七八糟的還堆著,就不太好走,走了兩步,她又停下來收拾貨架中間的。

等到把貨架中間的收拾空了,她才發現謝仰還沒離開,就坐在凳子上,什麼也沒坐,隻拿著那兩包奶糖,邊吃邊看著她在那忙前忙後。

饒清發現他在看她後,頓時有些不自在起來,她不喜歡彆人對她這樣的注視,不論善意還是不懷好意,都不喜歡。

但她又是一個對不喜歡敢於直接說的人,於是等到放下手中的東西後,她就走到櫃台那,拿杯子接了杯水,直接問他:“你剛剛一直盯著我看乾什麼?”

謝仰動作一頓,抬眼瞧她:“不行?”

饒清點點頭,“嗯,不行,因為我不喜歡彆人盯著我看。”

說完她也不管他什麼反應,繼續去忙。

把貨架中間清理出來後,她就可以把後麵那一捆捆的紙殼運出來。但因為貨架中間的空間不夠,那些紙殼不能直接從地上拖著走,就隻能她抬著,而那紙殼是真沉,她心想待會再捆可以少捆一點。

在經過櫃台那時,她力氣不大夠,沒辦法把紙殼抬得太高,紙殼掃過櫃麵,一下子把上麵的東西都掃掉了,但好在有一雙手及時地攔住了那些即將被掃落在地的東西,也抬高了她的紙殼。

那雙手的主人抬起紙殼,又穩住那些東西後,乾脆地接過了饒清手上的紙殼,三兩步幫她丟到了外麵的三輪車上。

饒清覷他一眼,乾巴巴道:“謝謝。”

他並沒有回應,隻是嗬笑一聲,似嘲似諷。

後麵饒清就把紙殼都捆得少了,就更好運了,也就不會再發生紙殼抬不起的情況,再加上姥爺也開始往外運了,她基本上沒再怎麼動手,最多把幾個空瓶子踩癟裝袋。

忙了兩三個小時才忙完,那時謝仰還在店裡,也不知道為什麼沒走。

姥姥還特高興,拉著人的手道:“哎呀,小謝,你辛苦了,待會到奶奶家吃飯去。”

饒清掃了謝仰一眼,沒什麼表情道:“他也沒幫什麼忙啊。”

即便饒清覺得謝仰沒幫什麼忙,但後麵他還是去了她家中吃飯。

姥爺運了三趟才把東西運完,回來後,就開始弄飯炒菜。

家中一直是姥爺做飯,極少時候姥姥才會下廚,十年如一日的習慣早改不過來,加上姥爺弄飯菜好吃,這習慣便很理所當然的延續下去。

大約有想秀廚藝的意思,姥爺還弄了幾個麻煩的正宗東北菜。

看起來還挺豐富。

“這個啊,是鍋包肉,清清姥爺弄的,最是正宗好吃了,小謝快快嘗一下。”

姥姥說道,熱情得就差給人夾菜了。

而謝仰也很乖地順從著姥姥的話。

他這人,饒清從許多人口中聽到的他都是高傲自大,像個少爺一樣等著人服侍。

甚至她之前見到的他亦如此。

但她怎麼覺得,他在她姥和姥爺麵前就很“乖”。

一點都沒有那種趾高氣昂和目中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