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化風(1 / 1)

荒蕪地[久彆重逢] 非山 3234 字 3個月前

——是她那好一陣子不見的同桌,江引。

看著占據一半相紙的眼睛,於凡想:他真的很適合出現在鏡頭裡。

於凡私心地把那張照片藏到身後,又偷偷藏進袖口,抱著膠卷機走出來,“江引,是我。”

她向江引走過去,快要靠近時停住腳。

江引撐了下玻璃碎片,手背上有擦傷,他站起身,很狼狽地彆過頭。

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

夏日晚間的風微熱,這裡沒有路燈,能支撐他們看清彼此的隻有月亮,江引的頭低著,他側身站的很鬆散,於凡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但莫名就想到他那雙撞入鏡頭的眼。

袖口裡的照片壓著皮肉,於凡根本不能忽視那個存在,她腦海極速運轉,卻見江引動了,他抬眸看了於凡一眼,隨後彎下腰,去收拾殘局。

手背和手心的傷痕滲出點點血珠,還未等流下便凝成血珠,於凡沒動,就這樣看著,站在一旁,很平靜地看著。

不知道多長時間過去,江引一下坐在門口平整的石板上,對著對麵離他不遠的於凡,喉間上下滑動多次,才出聲:“天很黑了,不回家嗎?”

於凡搖頭,她越發走近,最終停在他腳邊,低頭看著仰視她的江引。

“江引,你的頭在流血。”她伸手停在江引額頭上的傷口處,懸在上方,沒碰到實處,“還有手,也流血了。”

她真的很不會遮掩,眼裡的心疼快要凝成實質了一般,江引喉間發澀,她這是在可憐他嗎?

“所以呢?”江引刺痛自己一樣深深地盯著她,他這一刻真的很冷漠。

“你……”會不會很痛,這話堵在嗓子裡,沒說出來。

不合適,他們隻見過幾次,她不應該這麼不懂得分寸。

但相紙上的眼神和此刻江引的眼神重合,很蒼涼絕望的眼神,像是深潭死水,於凡沒見過,這很難不讓她產生探究欲。

隻一瞬,強烈的情緒就把那點分寸給衝破了,怕什麼呢,他現在真的需要那點所謂的分寸嗎?

不需要,他需要的是創口貼和消毒水。

她把手裡的相機和一小箱子相紙放到江引旁邊,“等我一下,我去給你買創口貼和消毒水。”

她正欲離開,江引一把抓住她的袖子,“不用。”

他鬆了手,“怎麼來這邊了?”

於凡指了下他旁邊的相機和紙箱道:“我朋友寄給我的,我去取。”

“嗯。”江引視線落在她身上,“回去吧。”

於凡沒聽他的,偏頭看了下江引,她稍微彎著腰,“江引——”

“江引——”

“江引——”

她彎著腰,一連叫了好幾聲他的名字,於凡坐到江引旁邊,伸脖去看他。

她又叫了幾聲,江引這才轉過頭來看她,語氣溫和許多:“我沒事。”

於凡抱著相機,“其實不開心也沒關係,情緒要發泄出來,彆憋著。”

江引雙手搭在屈起的膝蓋上,“那要是你,你不開心會怎麼發泄?”

於凡將懷裡的相機給他看,“攝影,平時不開心我就拿著相機出去到處拍,最近特彆愛拍天空,剛才我就拍了落日。”

“其實不管是什麼方式,隻要能轉移注意力就好……”於凡說到這,聲音又低了點,“你平時喜歡乾什麼?”

“不知道,沒什麼特彆喜歡的。”江引看著前方的巷子口,“喜歡安靜的待著,誰都彆來打擾,算嗎?”

於凡一怔,突然糾結到她這算是打擾嗎?

江引看出她的糾結,“不是。”

他的頭發長了,隱隱壓過眉眼,於凡很安靜的陪了他一會兒,但她並沒有覺得這樣很安靜的環境對他來說能起到什麼作用。

否則,他怎麼看起來一點都沒有開心的跡象。

於凡攥著相機的手指越發用力,很糾結的想了許久,但好像又沒有很久,她突然站起身來,把相機掛在胸前,抱起紙箱。

“走唄,我帶你去一個更安靜的地方,那個地方看不見這裡。”於凡向他伸出手,白嫩纖細的手就這樣袒露在江引麵前,還沒等他開口,於凡便拉著他的手腕向另一個巷子口跑去。

就是跑,江引能感受到手腕處的牽引,她真的很努力在拉動他,就像是很怕他突然扯開跑掉一樣。

他怎麼跑得掉,她那麼用力,用力的箍住他的手腕。

跑過兩條泥濘的小巷,後麵空曠的野地上佇立著一座廢棄多年的化工廠,於凡這次的目的地就是化工廠緊挨著牆的那一棟距離地麵五米多高的廢棄天台。

很好爬,牆垣漏了個大洞,成階梯型向兩邊倒去,又經過於凡多次加工休整,和正常的樓梯彆無二致。

於凡和江引毫不費力就爬了上去,平整的水泥天台上被於凡放了一層沙發墊,是她從外婆家的庫房裡淘出來的。

“鐺鐺鐺鐺——”於凡誇張的展開雙臂,給他展示自己發現的這片天地,“是不是很像秘密基地。”

“簡陋了一點,不過平時現在這上麵吹吹風還是很涼快的,或者站在這裡展開雙臂,閉上眼睛暢想英雄拯救世界的故事,有種被世界擁抱的感覺,隨便做什麼都行,又沒人打擾。”

江引視線在這裡環視,她說的沒錯,站在這裡確實很涼快,不過他沒感受到被世界擁抱,他隻覺得眼前的於凡比月色奪目。

於凡見江引不說話,歡快的聲音也低下來:“好吧,是有點幼稚,不過滿足我這點中二幻想剛剛好。”

“不幼稚。”他向前走了幾步,走到天台邊上,滯空感帶來些眩暈,隻向下看了兩眼他便離遠了。

他們兩個坐在那塊唯一的海綿墊子上,這裡很高,眺望下去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燈火。

於凡一直緊緊抱著懷裡的相機,江引側頭時看見便問了一句:“這是什麼相機?”

於凡從脖子上取下來遞給他,“膠卷機,具體什麼牌子型號我不大記得,這個太老了,我管朋友借來的,不過她寄錯了。我要的是單反,她八成把他爸珍藏的膠卷機寄過來了。”

想到落日時拍到的那幅相片,又想到不經意間拍下的江引眼睛撞進鏡頭的那張,她環抱住雙腿,說:“這種膠卷機的成像會有種顆粒細膩感。”

“……不過,挺好看的。”

於凡把那張落日相片找出來,大自然渾然天成的美被鏡頭記錄著,江引和於凡挨得不遠不近,中間恰有拳頭大小的距離。

視線都落在那片落日上,其實沒洗出來的膠卷除了大致輪廓看不出什麼色調,但一眼看過去就是感覺很漂亮。

於凡的天賦遺傳的很全麵,宋玉君交給她的所有技巧與體悟都被她融會貫通成了自己的東西。

這張無疑是出彩的,於凡自己也很滿意:“漂亮吧。”

江引毫不吝嗇,“很漂亮。”

於凡歡快的輕哼了下,眼裡是藏不住的歡喜:“我也覺得很漂亮,雖然膠卷機不像單反清晰,但是拍出來就是很有感覺,等我洗出來會更好看。”

“像是上世紀八十年代酒醉金迷的感覺,我也說不太好,到時候洗出來給你看。”

“我不太用這種,不過用了一次後有點喜歡。”

她總是有很多想法,而且很樂忠於把想法表達出來。

天台上兩道身影都很小,遠看隻能模糊看出一個白色的小點,但湊近一看就能看見兩個身影時不時挨在一塊。

風將他們的衣角吹起,顫巍巍地動著,於凡的話化在風裡,但總能聽見江引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