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過(1 / 1)

荒蕪地[久彆重逢] 非山 4132 字 3個月前

“中央氣象台預計從明天開始,新一股較強的冷空氣將來襲,這也是今年下半年以來最強的冷空氣……”

車載電台傳出的聲音輕慢又正經,黑凜凜的夜色中,黑色凱迪拉克穩穩停在線內,車窗緩緩落下,江引直直看向十五層,那裡的燈快半個月沒有亮起了。

也許是電台裡說的那樣會有更強的冷空氣來襲,所以顯得今夜的溫度並不那樣叫人心生抱怨。

八點二十七分,不僅霓虹燈閃爍,江引的手機屏幕也閃爍起來,信息一條接一條地覆蓋,振動一重蓋過一重,全是誇張的表情包,最後屏幕上出現了來電通知。

江引合上車窗,密閉的空間裡張淼傑的聲音從手機裡穿透而出:“兄弟啊,你現在忙不?”

他的“啊”字尾音拖得長,估計是沒什麼好消息。

江引將手機開了公放,隨後隨意仰在靠背上,左手撐著頭,右手搭在方向盤上:“我忙的話你就不找我了?”

“這次還真不是我有事找你,你才走沒多久院長就來研究所了,多問了兩句你的事,我看他那樣應該是有什麼事兒找你,但沒和我說,我先跟你說一下,不過應該也不是什麼大事兒,要不然也不會從我這兒旁敲側擊。”

張淼傑聲音很啞,他在研究所熬了好幾天,疲憊得很。

“行,我一會兒給老師回個電話問問。我工位櫃子裡有毯子,你要實在熬不住就拿著毯子去睡會兒,先讓那兩個新來的實習生盯一下,我取完衣服就回去替你。”

說起這個,張淼傑就兩眼一抹黑:“他們哪是實習生,明明是請來的祖宗。我讓他們定期觀察細胞的生長狀態,結果那兩個憨憨操作不當導致整個培養箱細胞汙染,我問原因吭吭哧哧半天才互相推搡著說不會,當時我的心就啪嘰一下碎成渣渣了。”

江引被他的說法逗笑了,“總要有個融入並適應的過程,當初咱們兩個也沒好到哪兒去。心平氣和一點,你又不能打包送走。”

“……唉,不說了,真是一把辛酸淚。”

和張淼傑掛了電話,江引就無縫銜接撥通了李宣仁院長的號碼。

寒暄了幾句,李宣仁是真找江引有事,但電話裡沒說,和江引約了明天研究所見。

江引匆匆從家裡取了換洗衣物,又趕到張淼傑家中給他也取了換洗衣物,他們最近都忙著趕項目進度,為了方便索性住在研究所宿舍。

黑色凱迪拉克向擁堵的車道駛去,過閘杆時旁邊有商務車擦邊而入,車載電台不再播報天氣,改換成輕鬆舒緩的音樂。

於凡和徐楓坐在後座上閒談工作,工作助理常萱手握方向盤認認真真開車。

車內沒開燈,窗玻璃透進來的微弱光線勾勒出她們大致輪廓,細微表情卻是模糊不清的。

“寧丹聯係我了,她把《一線天》給接了,她說這個本子耗時不會太長,最多四個月就拍完了,再拿出兩個月來後期剪輯,拿來磨合班底再合適不過。”

徐楓話鋒一轉,“不過,後期剪輯製作宣發什麼的也挺費時的,她說這事還得仔細琢磨琢磨。我看她的意思是想找人合拍,分擔一部分出去,畢竟她手裡還壓著一部片子就等著明年開拍呢。”

於凡將鬢邊的碎發攏到耳後,臉上有淡淡的疲態,不過還算精神:“寧丹導演向來有想法,雖說她手裡還壓著一部,但經手的片子也不會敷衍了事,我估計那個武俠片子得往後推推了。”

徐楓不置可否,“對了,商盛傳媒卞總助理推了我一個人,說是《一線天》新的編劇,我大概了解了一下,是戲劇學院的高材生馮嘉月。一會兒我把她推給你,你加一下。”

於凡通過徐楓分享來的名片發出申請,對方估計是有事在忙,好半天都沒有通過。

於凡突然想到什麼,滯留在屏幕上的手指蜷縮了下,看向徐楓:“寧導不是不愛用在校生進她的組嗎?”

前麵開車的常萱應了聲:“我知道,馮嘉月和我表姐是室友,我聽表姐說張冬冬是她老師,親手帶的那種,能力很強,獲獎無數,說不定是張冬冬老師推薦給寧導的。”

張冬冬是圈內知名編劇,不過現在年紀大了漸漸就退隱了,偶爾去戲劇學院授課,若是馮嘉月是他親手帶的學生,能力鐵定沒得說,寧導會破格提用也是正常的。

徐楓伸手擺正常萱的腦袋:“好好開車,你這個小腦袋瓜什麼都知道。”

常萱歡快地哼了一聲,“我時刻洞悉圈內風向,掌握一線吃瓜資料。”

“你還挺驕傲。”徐楓話鋒一轉,“不過,你這次還真沒說對,馮嘉月不是靠張老師的關係進的組,而是通過商盛傳媒助理得了路子,具體我也不清楚,反正咱們隻需要知道最後定下的跟組編劇是馮嘉月就行了,剩下的讓寧丹頭疼去。”

於凡沒糾結,她就是好奇一問。

等到了樓下,徐楓拉住要下車的於凡,她裹得很嚴實,隻有一節鼻梁和眉眼露在外麵:“怎麼了,楓姐?”

“這小半個月你都沒怎麼睡,等到家之後好好補一覺,調整一下你的作息,寧丹那邊的意思是儘早進組,多一天都燒錢無數。因著劇本還沒進展,我給你爭取了幾天時間休息,下月初我和常萱來接你,進組之後就是初步的劇本圍讀和定妝,這部電影節奏誰都說不準,但為了補上之前的空缺,戲份會很趕。”

徐楓臉色稱不上多好看,這次的事讓她們吃了個教訓,嘴上雖然不說,心裡能有多痛快。

於凡安慰性地拍拍徐楓的手:“放心吧,我保證乖乖地待在家裡睡覺。”

才下了車就收斂了笑意,往十五層望了眼,那層是黑的,隨後將帽簷拉低,進了已經維修好的電梯。

家中一直請了保潔阿姨定期清理衛生,因此屋內並沒有落下一層灰塵,於凡很累,她拖著身子洗漱後就窩進了被中。

五分鐘、十分鐘、半個小時……於凡也不知道過去多久,身上的疲乏不是假的,但精神異常亢奮也是真的,迷迷糊糊也算糊弄著睡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已是隔日黃昏後,許是睡了太久,她的頭有些抽痛,雙手撐在身側,斜斜地坐在床榻上,背對著窗戶透進來紫粉色的餘暉。

雙眼無神地落在一處,緩了好久才慢吞吞地伸手按向屋頂燈光開關。

一下,燈沒亮,屋內還是昏暗的。

兩下,燈還是沒亮。

她有些發懵地按了一下又一下,完全不在狀況內,等反應過來時將手藏在被下,臉頰有些熱熱的,她疑心是暖風開太大了,但事實是屋內所有電子設備都罷工了。

落日很快就掉下山了,於凡打開了手機燈光,同時也看到了物業在早上八點發的通知,十一棟和十二棟因為水電整改施工不當導致電力設備故障,已經積極進行維修,來電待通知。

於凡花費了兩分鐘消化這個並不好的通知,然後習慣性在鍵盤上敲出“收到”發出去,隨後又蹙著眉反應過來她才是業主。

她才搬來這邊沒多久,但是遇上的各種故障事件可不少,也不知道是她運氣不好正好趕上了,還是這個小區向來如此。

起碼物業態度不錯,麵對問題積極解決溝通,於凡這樣想,把自己哄開心了些。

手機電量過低發出抗議,於凡看著那百分之十的電量,下床在櫃子裡翻找充電寶,床頭櫃、茶櫃、鞋櫃……能翻找的地方她都尋了個遍,但無功而返,手機也因燈光照亮消耗掉最後一絲電量。

暖氣慢慢就散了,於凡給自己掖了掖被角,坐在床榻上望著窗外,已經很黑了,她住的樓層高,向遠處眺望時能看到閃爍著的萬千霓虹燈。

現在她隻能寄希望於維修師傅趕緊排除故障,還十一棟和十二棟的住戶一個明亮又溫暖的居住環境。

時鐘滴答滴答,思緒慢慢發散,她的腦海隨著窗外的景象進入了光怪陸離的幻想中。

八點半的東醫研究所實驗室燈火通明,江引送走李宣仁後去換衣室換了工作服。

二號實驗室門口,張淼傑沒精打采地依靠著牆,江引路過他時被塞了一本實驗數據:“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和從前一樣,毫無進展。”張淼傑懶散地跟著他走進實驗室,裡麵兩個插科打諢的實習生一見到江引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站的一個比一個板正,乖巧地叫江博。

江引翻了兩下,毫不意外:“本來就是難題,無數的失敗,總能求出一個相對成功的思路來。”

“我是該誇你樂觀呢,還是該誇你心臟強大啊。”張淼傑朝那兩個實習生擺手,他們麻溜地走了,動作極其絲滑。

江引放下實驗數據本,拍了拍張淼傑的肩膀:“免開尊口。”

“嘖,你當我稀得說啊。”張淼傑突然一改懶散樣,哥倆好似的抱住江引的肩膀,“院長找你什麼事啊?”

“沒什麼,就是有個涉及醫藥研究的電影要借用咱們研究所的場地,老師和我說他們還缺個專業指導,問問我有沒有時間,我已經回絕了。”江引將他的胳膊拿下去,走到實驗台前慢條斯理地收拾實驗器材。

“乾嘛一口回絕啊,多有意思的事,正好你剛回國手裡還沒完全確定研究項目還算空閒,把這個活接了不挺好,既有意思還能拿錢。”張淼傑跟著他左右亂竄,“再說你剛買房手裡也不富裕,正好接點私活救濟救濟自己的錢包。”

“還有你應該儘早定下來你的課題項目了,總跟著我混項目算什麼事啊,當初院長把你從國外接回來不是讓你在研究所和我混項目的。”張淼傑看了眼江引的神情,“其實你臨床經驗不少,當年院長親自帶你,沒少把你塞進手術室主刀,回到醫院也挺不錯的。”

江引被他纏得緊,站住腳:“彆煩,我看你最近挺閒的,要不我跟老師說一聲你去。”

張淼傑噤聲了,他都快忙死了,哪有那個時間乾彆的,再說專業指導這事一聽就麻煩,他這樣沒耐心的人可乾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