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笛現在不想死了,她想把李建誠還有周渡切碎了剁成肉泥壓成餅丟到亂葬崗!
Wendy:【不勞你們幾個操心,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看著辦。】
退出群聊,消息列表依舊有幾條未讀消息,收到的時間都是早上。
苗喜秋:【柚子,今天感覺還好嗎?】
【我很開心你對我說的那些心裡話,我也很喜歡你,也很希望有一個像你一樣可愛的妹妹。】
【所以,如果你真的不介意的話就把我當親姐姐。】
【以後有機會來江城,我帶你玩。】
看完苗喜秋給她發的消息,溫笛感覺自己的屍體暖暖的,心也被烘熱了,好像要化掉。
她趴到床上,翹起自己的小腿,晃動著。
Wendy:【謝謝你~姐姐~】
打出這兩個字時,她壓不住自己高高翹起的嘴角,也壓不住自己溢出喉嚨的笑聲。
Wendy:【我沒事啦。】
【我一定一定會去江城找你玩的。】
然後是古湜的消息。
Peter:【還難受嗎?】
【我外公前兩天剛把他今年新采的土蜂蜜寄過來,我待會兒給你送過去。】
【土蜂蜜水對緩解宿醉之後的頭疼頭脹效果很好。】
對了!溫笛這才想起來古湜和林嘉恕的微信昵稱都是Peter,頭像也都是漫畫形象的彼得潘。
實在是巧。
想到林嘉恕,他這會兒應該正在比賽,不知道最終結果怎麼樣。
溫笛翻了個身,平躺在床上,舉著手機給古湜回消息。
Wendy:【不難受了,你不用專門過來給我送蜂蜜,我家裡有。】
Peter:【我已經到了,現在在你家門口。】
這麼快?!
Peter:【沈阿姨好像不在家。】
溫笛從床上起來,套上放在椅子上的外套,轉身走到全身鏡前。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臉是腫的,黑眼圈是黢黑的,額頭還冒了一顆大痘痘,這幅鬼樣子太不適合見人了。
Wendy:【密碼是我的生日。】
和輸入密碼的提示音同時響起的是她夾著化妝包,匆匆跑進衛生間將門關上的聲音。古湜進屋的時候正巧聽到衛生間的門落鎖,然後下一秒裡麵就亮起了燈。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溫笛才從衛生間出來,臉上上了一層粉底液,黑眼圈用遮瑕遮了個七七八八,為了提氣色還在臉頰打了蜜橘色的腮紅,狀態雖然比不了昨天沒喝酒前,但比剛剛起床的時候好多了,起碼不那麼憔悴疲憊。
古湜看見溫笛出來,立馬起身將茶幾上那杯蜂蜜水端起送到她跟前,溫聲說:“先喝這個再吃早飯。”
溫笛接過杯子,仰頭一飲而儘。剛刷過牙,酸苦味在嘴裡被無限放大,她不由得蹙起眉頭,左眼不自覺閉上,做了個wink的表情。
不應該先刷牙的。
古湜被溫笛的可愛表情逗笑,自然地接過她手裡的空杯子,轉身走進廚房。再出來時手裡赫然拿著一碗還在冒熱氣兒的小米粥。
他是不是太自來熟了?搞得這是他家一樣。
溫笛拉開椅子坐下,也沒和古湜客氣,她可還記得昨天喝懵了之前發生的事。
“十二點半出門可以嗎?”看著一小口小口嘬粥的人,古湜開口詢問她的意見,“他們暫時定了下午一點在一中校門口彙合。”
聞言,溫笛看了眼時間,距離出門還有半個小時時間,換身衣服,收拾出門要帶的東西,時間綽綽有餘。
“可以。”
話音落下,不大不小的客廳,隻有勺子時不時碰撞碗壁的聲音響起。溫笛低著頭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身前的這碗小米粥,隨著她不斷舀起、送入以及吞咽,機械重複的三個動作,碗裡濃稠的液體的體積正在有規律地一點一點減少。
啊!果然還是自在不了。
如果這時候樂沁遙在就好了,她總有辦法把冰冷的場子熱起來,不用理會對方想什麼,也不用在乎對方尷尬什麼。
為什麼她就學不會像她一樣呢?明明小時候她也是這麼一個外向奔放的人。
發現溫笛突然愣住了神,古湜不由得出聲:“在想什麼?”
“Yoyo,樂沁遙。”溫笛回過神,將停在半空的勺子放入碗裡,抬起頭看古湜,“我最好的朋友。”
“是不是大學和你住同一個寢室的?”古湜對這個名字有印象,不單單是因為大學的記憶,更是因為他在溫笛微博看到過這幾個字出現。
“對。”
“她也在陵禾?”
“嗯,她家就在陵禾。”
“為什麼會突然想到她?”
古湜發覺自己哪怕經常透過網絡去參與溫笛的生活,但也隻是鳳毛麟角罷了,他所能參與的那部分,恐怕都不及她全部生活的千分之一,而且這部分隻是她萬千個瞬間中願意放到網絡上,一個很小很小的瞬間。
“沒有什麼特彆的原因,就是突然想到了。”
古湜肯定也感覺到了他們之間這奇怪的氛圍,好像糊了好幾層的糯米糊,撕不開,洗不乾淨,糊在玻璃上,讓人見了就心煩。
溫笛沒什麼胃口,小米粥沒有配菜乾巴巴的,“你吃午飯了嗎?”
“早飯吃得晚,所以還不餓。”古湜瞄了眼還剩下小半碗的粥,“不吃了嗎?”
“嗯,吃不下了。”
古湜起身,動作嫻熟地將碗筷拿進廚房。聽到流水的聲音,溫笛反應遲鈍地站起來走到廚房門口,看著稍稍弓起背洗碗的人。她家的廚房台麵是按照沈女士的身高定製的,對於像古湜這種身高一八五以上的人很不友好。
她覺著自己還是沒緩過勁,頭暈乎乎的,看著看著就晃了神,好像睡了一個很長的午覺,越睡越困,越睡越不來勁,起來後發現睡了兩個多小時,但比沒睡之前還要困倦疲憊。
水流聲還在繼續。
溫笛打了個嗬欠,抬腳走進廚房。不到四平米的空間,站兩個人已經顯得有些擁擠,尤其在高個子的襯托下。她站到古湜身後,探頭去尋找洗碗布。
“你給我吧,我自己洗。”
溫笛的手順利抓到洗碗布的邊沿,準備抽回的瞬間,古湜反手一扣,蘸了泡沫的手精準地握住了她的手,而後將其都包裹進了他的大手裡。
滑膩的泡沫在皮膚表層流動,她卻依舊感受到了他掌心和指腹粗糲的觸感。這和她所了解的不一樣,外科醫生常年戴手套,手套會替代皮膚角質層承受磨損,因此大部分從事外科工作的醫生都沒有手繭,就算是有也不會像她現在所感受到的這隻手一樣。
他在國外的工作和國內不一樣嗎?
“沒事,”古湜鬆了手,順勢將洗碗布抽了回來,“很快就洗好了。”
溫笛訕訕地收回自己的手,說了句“那我先回房間換衣服,然後待會兒出門”就轉過身子抬腳走出廚房。
半個身位越過門框的刹那,她頓了下腳步,偏頭看了看依舊站在洗碗池前的人。她突然有好多問題想問他,可動了動嘴唇卻始終沒辦法發出聲音。
她到底想問什麼呢?
斷了聯係的這四年多,她總提醒自己,不管有多麼喜歡古湜,都不要懷念和貪念過去。古湜清醒優秀,明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也清楚自己應該做什麼樣的選擇,這樣的人注定要展翅高飛,飛到屬於他的那片曠野。
她生氣過、傷心過,也努力過,最終隻能遺憾地認清現實,她追不上他,她的翅膀太小了,小到撲棱幾下就飛不動了。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的世界雖然很小,但小小的世界裡擁有很多很多,他隻占據了很少的一部分,那部分的缺失會讓她不習慣,可時間會幫她習慣,就像爸爸離開一樣。
她接受了爸爸不會再回來的事實,卻忘了古湜的離開隻是暫時的,他就這麼突然飛了回來。時間似乎還是不夠,她需要再久一點點,縫合傷口的線還需要再長一點點……
沒事的,他回來了也沒事,她最終還是會習慣,像小時候一樣,隻把他當鄰居家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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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笛和古湜到達一中校門口的時候,李建誠已經早早等在那,穿著一件蓬鬆的短款麵包服,一條有點收腿的褲子,一雙棕色馬丁靴,配上他現在的體型,莫名有股喜感。溫笛說不清哪裡好笑,但就是非常好笑。
“喜秋姐姐和周渡呢?”笑聲與說話的聲音同時溢出喉嚨,“你今天出門有沒有照鏡子?”
“他們進去找洗手間了。”李建誠低頭瞅了眼自己的穿搭,“沒毛病啊。”
溫笛的笑聲變成“咯咯咯”的:“很像企鵝,但是沒有企鵝可愛,你要是和三年前一樣瘦就沒毛病了。”
得!這是在說他胖!
“我在減肥了。。。”
“沒看出來。”
溫笛有時候損起人來非常欠揍。
“你等著瞧吧,一年,就一年,我肯定瘦下來!”
“行,我等著瞧,等你瘦下來請你吃大餐。”
看著溫笛和李建誠拌嘴,古湜一下子就想到了他們倆小時候在他家偷看電視的場景,那會兒他們兩人也是吵吵鬨鬨的,誰也不讓誰。
“小湜哥哥,你管管柚子吧。”李建誠抓住古湜的胳膊,“從小到大隻有你能管住她。”
聽到李建誠的話,溫笛忍不住打了他一拳:“你幾歲了?都快三十了還打小報告,你叫誰都沒用,現在誰都管不住我。”
“你看她~”
古湜失笑:“柚子說的對。”
溫笛懶得再搭理李建誠的無理取鬨,抬頭看見站在教學樓三樓的苗喜秋和周渡正朝他們仨打招呼,她立即揮手回應:“我們馬上上來。”
苗喜秋比了個OK的手勢回應溫笛。
高中畢業已經十年的時間,學校卻還是老樣子,從校門口到教學樓的大道,兩旁的梧桐全都落了葉,光禿禿一片,公告欄依舊樹立在教學樓前,上麵還貼著上學期的重要告示,以及光榮榜上榜的學生名單。
學生更迭,一批又一批,仿佛一切都還是鮮活有生命力的……走進教學樓才發現,每間房的東西都已經搬空,曾經能坐下五六十人的大教室此刻變得空蕩蕩的,隻有前後的黑板、牆上的印記依舊昭示著曾經被老師訓斥不愛惜公共設施的痕跡。
透過這一扇扇的門窗以及長廊,溫笛的腦海浮現出往日的熱鬨場景。她走過學校的每一條道,路過每一間教室,看到每一個同學臉上都洋溢著對未來充滿期待的笑臉,他們做夢都想飛到更遠的地方去……那時候的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如此懷念自己的青春,也從沒想過有一天再也不能回到這個地方來回憶自己的青春。
“我記得我畢業的時候籃球場還是水泥地。”苗喜秋將剛開封的礦泉水遞給溫笛,看著和自己畢業前截然不同的籃球場還有操場,“現在都是塑膠的了。”
溫笛記得學校是在她高一的暑假給操場、籃球場還有排球場統一做了翻新,以至於九月回學校發現大變樣後不少同學都很訝異,平時扣扣嗖嗖的校領導居然真的會采納學生的建議。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在我高一的暑假換成塑膠地的。”她看著在籃球場上切磋的三個人,也不知道他們從哪找來的籃球,“當時班上最開心的就是愛打籃球的那幾個男生。”
苗喜秋將肩上的背包放到身側,視線被溫笛喝水的動作吸引,自然而然地看到了她手腕上的手串。
“你還留著這串手鏈。”語氣中難掩詫異和驚喜。
聞言,溫笛也將視線落到了自己的手串上:“嗯,因為是你送給我的,所以我一直留著。”
苗喜秋的胸腔劃過一股暖流,“我自己那串已經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上回見到還是之前回家過年的時候。”也許就是那次匆匆忙忙回江城把手串落在了家。
“喜秋姐姐。”溫笛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你想問我四年前發生了什麼?”苗喜秋露出了然的笑容。
溫笛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其實也不是想問你這個,隻是有點想不通,我一直以為你和苗叔叔的感情很好,甚至比我和我爸的關係還好,怎麼會因為相親的事鬨那麼大的矛盾呢?”她小心觀察著對方的反應,“如果你不想說的話……”
苗喜秋的目光落到遠方:“其實你們都看錯了,我和我爸的關係一直不太好,尤其是在我媽生病去世之後。”
“怎麼會?”
“他出軌了。”
苗喜秋平靜地說出這四個字,曾經以為無論如何都無法說出口的話,今天卻如此輕飄飄地說了出來,原來並不是什麼難事。
溫笛瞬間瞪大了眼睛:“出軌?怎麼會!”這是她認識的苗叔叔嗎?
“他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可以騙過所有人,但其實在媽媽去世之前我就知道了。”
所以,喜秋姐姐是因為這件事才會選擇去那麼遠的江城上大學嗎?
“上大學之後,我刻意減少回家的次數,就是不知道應該怎麼麵對他,我害怕有一天回家後發現家裡突然出現那個陌生女人,也害怕他突然告訴我他準備和那個女人開啟一段新的婚姻生活。”
“我接受不了他背叛我媽媽,更接受不了他還在和那個女人來往。或許是不回家的借口說的多了,他漸漸也猜出了我是因為什麼反感回家,所以每次我在家的時候他都會刻意斷了和那個女人的聯係。”
“其實他應該也不知道怎麼麵對我,看到我就會讓他想起媽媽。他說自己很後悔很愧疚,但那點隻在我麵前表現出的愧疚並不能改變什麼。”
“他還說看我結婚生子是他的任務,是媽媽死之前交代給他的任務,他一定要完成,等這個任務完成後他才能繼續自己的人生。”
“不覺得很可笑嗎?他隻想用我的人生來成全他自己想要的人生,完全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和想法。從他第一次給我安排相親的時候我就明確告訴過他,結不結婚是我自己的事,決定權在我自己手上,他可以適當插手,但絕對不能越過我的底線。”
“想來也是等不及了,所以那一次才會說那些話,用媽媽當借口逼我做決定。”
說完這一番話後苗喜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調整自己的呼吸節奏。她從來沒有和其他人說過這些,原以為會失控、會難過、會忍不住哭,但真說出來,她卻隻想笑,她這十幾年也夠可笑的。
溫笛握住苗喜秋的手,看著她被殷紅的色澤暈染的眼眶,有很多安慰的話在腦海裡盤旋,可她知道這時候任何安慰的話都起不到作用。
“喜秋姐姐,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
苗喜秋回握住溫笛的手,她的手比她小一些,軟一些,細嫩許多。
“我也謝謝你願意傾聽我的抱怨,”她彎了彎唇,”不好意思啊,把你當樹洞了。”
聞言,溫笛立即搖頭:“這些才不是抱怨。我真的很開心,開心你願意把你的心底話說出來,有些話憋在心裡太久並不是好事。”
苗喜秋不由得抬手摸了摸溫笛的臉頰還有腦袋,還是和以前一樣,軟軟的,暖暖的,毛茸茸的。
“柚子,其實我很羨慕你。”
羨慕她?
溫笛不可置信地問:“你,你羨慕我?為什麼?”
“沈阿姨和溫叔叔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很恩愛,所以他們才會有像你一樣可愛的女兒。你也和他們一樣,善良溫暖,有一顆最純粹真摯的心。”
這是她長這麼大聽到過的最動聽的話。
曾經,不!現在亦然。
她一直都很羨慕苗喜秋,羨慕她漂亮乖巧文靜懂事;羨慕她的成績常居年級第一;羨慕她事業有成,靠自己紮根大城市……她努力向她靠近,但在一次次的碰壁中明白,她成為不了她。
然而,這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那句一直牢牢鐫刻在她腦海裡的話——
「圍在城裡的人想逃出來,城外的人想衝進去,對婚姻也罷,職業也罷,人生的願望大都如此。」
喜秋姐姐和她一樣,她們都在羨慕彼此,羨慕對方擁有自己不曾或不再擁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