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要吃海鮮火鍋,食材買了很多,帝王蟹、鮑魚、斑節蝦、石斑魚、澳洲和牛,還有很多湯底必需品、各種綠葉蔬菜、飽腹主食和小料。
陳穩不想動手,不想碰這些尖銳、冰冷又血腥的東西,甚至買的魚還要自己改刀,她根本就下不去手。
平時在家裡做飯,她也最多臥個荷包蛋,煮個麵。偶爾興趣來潮,也是連戰動手居多。
同事們在忙碌,她乾脆直接從網上訂了兩瓶紅酒,一千多一瓶的小品牌。
她喝過,味道還不錯,度數也適中。
酒送過來的時候,冉露的臉色有點不太好看,因為今晚是她做東。
她在超市的時候也有糾結要不要買紅酒,但因為手頭緊的緣故到底放棄了。如果隻是她和男朋友過二人世界還好,但今晚人數明顯過多,一兩瓶不夠喝,買多了她也實在拮據。
不管陳穩買酒是真心還是假意,但她作為一個來客,這種舉動顯然是在跟主人打擂台,像是在嘲笑她招待不周。
她看了一眼陳穩隨手放在沙發上的愛馬仕包,價格比她的臻品後多加了兩個零,且還一直在升值當中。
她的五位數包被好好收在櫃子裡珍藏著,她的七位數,卻隨隨便便放在了沙發上。
醫院裡有討論,雖然大多數人不認識,但她作為一個奢侈品商場的常客,雖然很少剁手,但對絕大多數的名品都是熟知一二的。
陳穩這個,絕對是真的。
她忍不住手心攥拳,心生不忿。
陳穩那個男朋友,真是沒有眼光。她覺得自己比陳穩好看,還比她會打扮,更有女人味。
他卻從不多看她一眼,有時候她稍微熱情一點,狹窄的電梯裡他還是禮貌頷首,不多言語。
好像是她熱臉貼冷屁股。
冉露進廚房之後,陳穩身邊的一個小護士暗中提醒她,戳了她一下給她使眼色,低聲道:“她不高興了,人家做東,你買什麼酒?”
陳穩回頭看了冉露一眼,心裡有點異樣。
她一向不擅長為人處事,做事之前雖然多有思慮,但往往還是會失掉關鍵的要點,然後得罪人。
她有點厭煩,但也沒表現出來。
買酒之前她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出於維係同事友情也好,或者單純不想給自己找麻煩也好,選酒的時候她也斟酌了半天,不然不會隻買一瓶一千多的。
她覺得雖然她買了兩瓶紅酒兩千多,但依然沒有超過冉露購買海鮮食材的總價值。且,她認為單純的價格隻有在同一種產品上才可以進行類比,兩千多的海鮮跟兩千多的紅酒在各自的品質上根本就不可以同日而語。
兩千多在未經處理的海鮮食材裡已經是價值不菲,但在紅酒裡真的挺普遍的,就像海鮮裡的小基圍蝦一樣。
不過,也許是她的錯覺,連戰給她的錯覺。他那一酒窖裡的酒,隨便拿出來一瓶能上拍賣會。
她有點頭疼,低聲問那個小護士:“那怎麼辦?”
小護士搖搖頭:“買都買了,還能怎麼辦,就這樣吧。”
陳穩喝了一口水,咽下喉嚨間的乾澀。
小護士又說:“還有你的包,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那麼貴重的包,每天換著花樣背。咱科裡有人說是真的,有人說是假的,但你看,一個包就能引起這麼多的討論,我覺得不管你有錢沒錢,還是財不外露比較好。”
陳穩點點頭,表示接受她的建議。
財不外露她當然知道,隻是連戰給她買的包實在太多了,天天擺在她眼前,她不背也是浪費。
就像今天這個,她隻知道是愛馬仕,隨手拿了一隻,並不知道姓甚名誰,哪年哪款,價值幾何。
她不太喜歡這種東西,但也不如何講究挑剔,貴的便宜的都是包,在她眼裡隻具有同等的使用價值。什麼珍珠項鏈,珠寶戒指,亦然。隻是連戰沒完沒了地買,在她耳邊念念叨叨,說是保值,以後這些都是她財產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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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之後,洗刷乾淨的食材都被一一擺上了桌,火鍋湯底也煮上了,冉露的男朋友才來。
穿著一身黑,氣勢冷酷,身材清瘦頎長,長相也很不錯,隻是態度頑劣,很不禮貌。
另外,他還帶了兩個朋友來,一男一女,都是大高個,男俊女靚。
陳穩對他們的觀感不是很好,香水混雜著煙酒氣,像是剛從酒吧裡通宵出來的玩咖。
冉露介紹,麵色也有些尷尬,因為她的男朋友十分不給她麵子,一會兒命令她蹲下給他換拖鞋,一會兒要她給他倒水喝,雙手插兜,連跟她的朋友們打聲招呼的意思都沒有,一屁股就坐下了。
還挑剔桌上的紅酒不好。
“這年頭還有人喝這種垃圾?”他語氣不屑,切了一聲。
陳穩覺得自己噴出來的呼吸有點熱,但還是忍了。不想沒事找事,弄得大家都下不來台。
隻是看他這副樣子,她突然想起了王天陽。雖然他也是一個紈絝子弟,但絕不會像這人這般令人反感。為人光明正大,即使是對不認識的人,也是十分溫和有禮,不會抬頭恭維人,更不會低頭鄙視人,真正的有教養的見過世麵的大家少爺。
飯吃到後半程,桌麵上一直熱火朝天,雖然陳穩冷漠,但其他人都很會說。
陳穩在他們的隻言片語中才知道,冉露的男朋友原來姓洪,本名兩個字,叫洪驍,是溫大導演的兒子之一,因為這位導演有名且緋聞眾多,所以他所有的孩子都跟母姓。
洪驍算是他比較寵愛的一個。
他想是也在家裡被伺候慣了,姿態懶散,相當桀驁,除了喝酒,手都不拿筷子,恨不得吃什麼都要冉露給他喂到嘴裡去。不過冉露享受其中,他們這些同事也不好多說什麼。
洪驍帶來的那兩個人更是如此,其中的那個男人還帶來一瓶十多萬的勃艮第,最後卻沒有開,因為醫院裡的女同事們都不敢喝,怕喝醉了危險,更怕被殺豬盤。
這些人看起來就不正經。
陳穩誰都不在意,隻埋頭自己吃自己的,隻是洪驍帶來的那個男生似乎喝多了,坐在她身邊,一隻手突然落在了她的肩頭,還曖昧地揉捏了兩下,莫名其妙開始跟她搭話。一會兒說他上次見過的女明星素顏很醜,一會兒說他應邀參加的籃球賽裡男明星的技術都很垃圾。
扯東扯西,沒什麼令人感興趣的內容,純是他的裝逼大賞。
陳穩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清冷無比,像個無欲無求的冰山美人。因此看上她美貌的人頗多,上來就動手動腳的人卻幾乎沒有。她直接用筷子尾部把那人的手頂了下去,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給冉露麵子,再待一會兒她就走。
突然,一隻帶有薄繭的粗糙大手猝不及防從她腰間滑了進去。
她心裡一驚,雞皮疙瘩瞬間蔓延爬上後脊,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手裡的筷子幾乎掉落。
陳穩下意識推,卻推不開,桌上的其他人要麼沒有看到,要麼看到了不敢說話,要麼隻是像洪驍一樣嘴角噙著一抹邪笑看熱鬨。
陳穩低聲說:“你乾什麼?”
那人笑了一聲,湊近她,手裡又狠捏了一下,很滿意地觀賞她的奇特反應。
乾淨、純粹,是他喜歡的品味。身上的味道也好聞,香香的,好久沒遇上這麼對胃口的。
陳穩忍住惡心,直接伸手抓住他的手指猛地往上一撅,疼得那人閃現一樣跳了起來。
“你他媽傻逼吧?!”他爆粗口。
陳穩沒說話,“啪”地一聲放下筷子,看了對麵的冉露一眼。但見她眼含乞求,還是心軟,沒直接站起來走人。
那男人吃痛,甩了甩手指卻又重新坐回了她身邊,隻是這次更沒皮沒臉,離她更近了,不知深淺到竟誤以為她剛才的發怒是在撒嬌。
陳穩覺得可笑,突然也想起了連戰,原來她對連戰糾纏不休的厭煩並不是惡心,真正的惡心能讓她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她好心警告:“我有男朋友,彆動手動腳。”
冉露趕忙打圓場,說蟹子煮好了,讓大家快吃。
陳穩不再說什麼,隻是身邊這個男人油膩到讓她驟然想起了答應連戰九點半之前回家的約定。
那男人突然拿出手機打開微信二維碼,刺眼的屏幕放在了她麵前。
陳穩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轉移話題:“你也是明星吧,我看你有點眼熟。”
像一個搞笑綜藝裡的狗。
那人沒聽到陳穩心裡的腹誹,居然心裡一喜,道:“你認得我?看過我那部劇是吧,雖然是男二,但是戲份也不少。那部劇播得也還可以,就是女主太他媽拉胯,否則一定能爆火……”
巴拉巴拉說個沒完。
陳穩眉頭微蹙,對這種把所有錯誤都怪在女人頭上的男人更是沒有好感,於是心裡又默默踩了他一頓,可惜這樣的爛人不知道以後會被哪個倒黴的女孩子收走。
她往旁邊挪了一點,埋頭吃飯,懶得搭理他。
李子成又大膽攬住她的肩,挑眉笑說:“看來你對我也是有所關注的麼,那怎麼樣,今晚要不要跟我走?”
陳穩實在煩得厲害,猛地推開他,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說:“我有男朋友,我剛才說過了吧?”
“有就有唄,有男朋友也不耽誤跟彆人發展啊。再說,這麼晚了,你男朋友也不給你打個電話,說不定自己也在外麵鬼混呢。”
“滾蛋。”陳穩氣急說了臟話。
李子成的話讓她心裡有些不舒服,連戰確實也不是一個好人。
他的女朋友太多了,數不勝數。他居然還說隻喜歡她一個人,隻跟她一個人上過床,真是太可笑了。
永遠拿她當傻子騙。
洪驍坐在她對麵,懷裡摟著冉露,突然對她嗤笑:“一個醫生的男朋友不會是另一個醫生吧?買瓶紅酒摳摳搜搜,看來真得讓露露搬過去跟我住了,這鄰居都是什麼窮酸貨色。”
陳穩還沒說話,醫院同事們的臉色先沉下來了,因為兩千多的紅酒,對於他們這些普通人來說已經算是小有破費了。
而他的朋友帶來的那瓶勃艮第,還如陳穩的兩千多,因為他們看不起他們這些小醫生小護士,連開都舍不得開。
陳穩沒說話,沉默出神,心裡還在想著連戰。
隻是冉露很高興,洪驍終於有點鬆口的趨勢,答應讓她搬家了。
上回那輛吉利星瑞也是他送給她的。
雖然沒有正經的名分,但是洪驍肯為她花錢,已經夠讓她心滿意足的了。
跟洪驍一起來的那個女生突然拿起了陳穩的愛馬仕,兩根手指頭像提溜菜籃子一樣打量說,“這是真品嗎?皮麵這麼亮,看起來像高仿。”
陳穩放下碗筷說:“那裡麵有我的隱私,不管是真品還是贗品,包沒有拉拉鏈,你小心彆把我裡麵的東西弄出來。”
“哎呀,Sorry——”
她剛說完,那人就“一不小心”把包打翻了,裡麵的東西散落出來。
陳穩歎了一口氣:“小心彆劃破,不然我怕你賠不起。”
那人不屑,她就不信一個住鴿子籠穿國產小品牌衣服的女人會真的背上一款價值百萬的真包招搖過市,還把它毫不在意地放在了沙發上,裡麵裝的都是各種不值錢的玩意兒。
紙巾口紅也就罷了,還有鯊魚夾、中性筆、本子、小剪刀……越看越離譜,居然還有聽診器?
那女孩兒嘴角抽了抽:“您還真是一位愛崗敬業的好醫生。”
陳穩淡淡道:“我還可以是一位好廚子,你再往裡摸,還有一顆大蒜。”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