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戰回去,陳穩的房門毫不意外被反鎖。
他也不生氣,常有的事。
陳穩在裡頭洗澡,他直接去書房翻出來一把備用鑰匙。裡麵被鎖死,鑰匙打不開,他又下去摸了根鐵絲上來,搗鼓了兩下直接彆開了。
從小爬樹打鳥,老爺子的槍都偷出來過不止一回,一把鎖還攔不住他。
臥室套房裡燈光明亮,一切都是那麼寧靜,隻有神秘的浴室裡傳出來嘩嘩的水聲,讓人忍不住心旌蕩漾。
連戰敲門,厚實的磨砂玻璃門發出清脆的響聲。
許是裡麵水聲過大,洗澡的人太認真沉浸,半晌都無人應。他又敲,不一會兒,裡麵的水流聲停了,傳出來一個試探的、夾雜著懼怕的嗓音:“哥?”
“洗完了沒有?”
連戰出聲,本就低沉的聲音在此時更顯恐怖與冷肅,像夾雜了窗外夜色中的嘯風。
“還得一會兒……”
“多久?”
裡麵不出聲了,更寧靜。
連戰站在玻璃門前,高大的身軀從裡麵透望,黑黢黢的,充滿了壓迫感。
陳穩不出聲,他便凝神細聽,再沒有水聲。
他不禁有點怒火,裝聾作啞一直是她的強項。
“開門。”他說。
“……哥,很晚了,你去睡吧。”
“我睡哪兒?”
“睡,睡你自己的房間,嫻姨都給收拾好了。爺爺剛才那樣生氣,你彆再亂來了……”
“我說開門。”
“哥……”她乞求,“今天在家裡已經做過了一次了,你彆再來了,我不舒服。”
“你站得遠一點,彆站門口。”
“什麼?啊——”
她還沒反應過來,“砰”地一聲,伴隨了碎玻璃落地的嘩啦聲,是連戰把浴室的玻璃門給踹碎了。
陳穩被驚得尖叫後退,身上的浴衣裹得更緊了。玻璃炸裂的那一瞬間,她眼前花白一片,什麼畫麵都出現了。
好的、壞的。
連戰站在門口,帶著威壓的氣勢,像是要跟她事後算賬。
陳穩無處可躲,即便乾濕分離,她也不敢再往另一個玻璃間裡去了。
連戰是個瘋子,他要的,非得得到不可。
當初在美國,因為她的恐懼與驅趕,她的朋友手持一把黑槍幫他驅趕連戰。可是他不動如鐘,隻一雙眼睛深沉地看著她,如掉入黑暗陷阱的餓狼。
連戰眯著眼睛走近,氣聲:“你總是不聽話。”
“哥,你彆過來……”陳穩嚇得護著自己直往牆邊躲。
他太可怕了,像是要吃她。
“你彆鬨了,彆嚇我……你真想做,我出去就是了,你彆這樣,這樣怎麼跟嫻姨交代呢……”
連戰沒有停住腳步,走到離她兩米處,站定,手下有條不紊。
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心裡如烈火點燃草原,又被颶風追趕。
現在讓他收手才真是要他的命。
陳穩想往外跑,但他堵住了唯一的路。
門口都是碎玻璃渣子,他低聲警告:“彆亂跑,小心紮腳。”
走過去,調水溫,伸手把她抱在懷裡,埋頭吸她身上的氣息。
他很累了,鬨了這一天,真的挺累的。
……
陳穩輕顫纖白的手指推他,不敢問:“……爺爺,他都跟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
連戰聲音淡漠,什麼都不想讓她知道。
這麼糟心的事他自己處理就可以了。
……
她痛吟一聲,說:“不可能,爺爺知道了是不是?連容都知道,這件事情瞞不過的,哥……”
連戰不理她,專心做事。
自己想要的女人都要不了,他完全可以把自己廢了。
喉結輕滾,皮膚灼燙,他哄著她說:“我說不用你擔心,就是不用你擔心,你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凡事都有我,想開了我們就公開。不用擔心,我死也死你後頭,給你收完屍再說,彆害怕,凡事都有哥哥在。”
他吻她的臉,願意給她所有的承諾。
……
她有點難過,在聲聲口口中淚水淌了滿臉。
“哥,你不會永遠喜歡我的,你的心有多亂你知道,我不想這樣了……”
連戰不說話,埋頭苦乾。
陳穩控製不住仰頭,輕顫著睫毛閉上眼,思緒飄遠……
連戰不是個好男人,他十六歲就跟彆的女人上了床,還差點弄出來一個孩子,為此連家上下幾乎鬨翻了。
她記得,這件事她一輩子都記得。
……
時間滴滴答答過去,連月亮都陪伴到打了瞌睡,這裡的燈光卻依然明亮、晃眼。
這個男人一向下手狠,任何時候都一樣的不吝嗇。
充滿香氛的浴室裡牆壁光滑,白金色的奢貴瓷磚上反出斑駁的人影,奇花異草的氣味飄散,回憶與現實交織,陳穩覺得一切如夢似幻。
連家果真有錢,打造一所黃金的囚籠也是簡單。
連戰撈著她的凶,吻她的耳廓,纏綿道:“哥哥隻愛你,彆想那麼多,我說了,凡事都有我。”
-
戰場轉移,水霧未乾,軟綿綿的公主床上蓬鬆的錦被下陷,到處都是滾過的深色。
像洗了未乾的床單,未經太陽的照射便直接鋪了上去,讓人睡著不安。
銀白的月光晃著人影在窗外的樹杈上搖動,陳穩在昏昏欲睡之前還在想,那是水杉。
老爺子說:水杉,樹乾筆直、枝葉繁茂,無論是寒冬還是酷暑,它都象征著生命力的頑強與堅韌。
連戰今晚像被什麼刺激了一樣,像他五年前第一次追到美國的那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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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樓下叫吃飯。
她在連戰懷裡惺忪醒來,外麵天光已亮、發白,是充滿希望的朝曦。
她推連戰,手指撐開他的眉眼,他準確無誤地抓住她的柔夷,在唇邊印了一記。
她叫他,小聲說:“嫻姨叫吃飯,彆睡了。”
連戰不動,依舊閉著眼,就說:“你餓了就先下去,我再睡一會兒。”
昨天他做到很晚,事後又看著她的臉看了很久。
現在累極了。人非鋼鐵,豈能無覺。
“沒用,這就起不來了。”陳穩小聲嘟囔。
連戰一愣,聽了緩緩睜開眼,喑啞地笑,“妖精,那哥哥就讓你知道知道我到底有用沒用……”
說著翻身上來,把她壓在身下強吻。
大早上,帶著深重的男人氣息。
“彆鬨了,再晚爺爺就該生氣了。”
“他生什麼氣,老子年輕力壯的,跟自己老婆睡個覺都不行?他老人家年輕的時候可玩得比我花,就是現在也不逞多讓,你以為嫻姨為什麼那麼漂亮?”
“單身女保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啊?”陳穩吃驚,以及震驚。
連戰笑著親她,“也就你是個傻的,還當這世上都是好人呐?我告訴你,除了我,沒人會對你更好了,彆一天天跟我鬨,身在福中不知福。”
半個小時之後,風消雨歇,陳穩呼吸不定,抱怨:“連戰,你變了。”
“什麼?”
連戰眼睛又合上了,心滿意足地趴在枕頭上補眠,道:“你也變了,變得更大了,百分之五十是我的功勞。”
陳穩一愣,隨即臉色爆紅,打他,“你好煩。”
連戰笑得抖,結實的長臂重新把她撈在懷裡,“好了,再睡兩分鐘,馬上就起。”
-
吃早飯的時候,連戰就坐在她對麵,老爺子也晨練回來了,依舊是那副莊重而溫和的樣子,看著陳穩的眼光笑眯眯,說以後工作的日子長著呢,千萬彆為難自己,身體最重要。
陳穩應是,心裡打鼓,卻沒有從老人家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她又抬頭看連戰,他也自顧自吃飯,神色自如。
昨晚,真的沒發生什麼嗎,可是她心裡為什麼這麼不安,連戰的頭上都被打破了一道口子,昨天晚上做的時候,鮮血混著淋浴的熱水從他頭上流下來,嚇得她都快哭了。
算了,這爺孫倆都是人精,真要刻意瞞她什麼,她也識彆不了,乾脆認真吃粥。
連戰幫她弄飯,鎮定又自在,好像在家長麵前幫自己光明正大的妻子一樣。
她想起昨晚,那樣的翻雲覆雨……
她真的難過。
抬頭看爺爺,他也沒什麼表示。
她想離開,就不能隻是求饒,連戰不會輕易放過她,他現在比以前更頑固、強勢。
她得想其他的招數。
飯桌上,電視裡放著早間新聞,一晌安靜。
新聞結束,早飯也差不多結束,連戰跟老爺子談最近的事,政治、經濟、文化,什麼都談,老爺子也囑咐他,說上麵的變動,說最近的趨勢,說圈子裡有誰又出了怎樣的事,要他也一定低調慎重,務必引以為戒。
陳穩靜靜地聽著,不說話不插嘴。
這麼多年,對於那些高辛秘聞,她也多少知道一些,但她最乖的一點就是不亂說話,聽到了就當沒聽到,凡是跟她無關的事,通通忽略。
老爺子說:“這裡頭的事兒,拿出去一講聲勢浩大,其實唯有個中人才知道有多如履薄冰。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越是位高權重就越是岌岌可危。連戰,你要心裡有數,安穩的日子是靠鬥爭得來的……”
他話裡有話。
連戰聽懂了,陳穩卻壓根沒往那方麵想。
要走的時候,保姆馮玉嫻給她煮了她最愛喝的紅豆牛乳粥,裡麵添了山藥百合,美容養顏,讓她帶回去,晚上微波爐裡一熱就能喝了。
陳穩看著她的目光有點閃避,甚至有點臉紅。
原來嫻姨……
黑色的轎車裡,司機在前麵安靜地開車,連戰在打電話。
應該是他工作上的事,語氣正經,時而嚴肅,說起話來侃侃而談,近期可能要出差。
陳穩聽著,看著窗外兀自出神,金色的白天,日光刺眼,格外明亮。
已經五月份了,幾乎入夏,暑氣漸漸生發出來,臨近中午的已經有了熱意。
連戰不知道什麼時候掛上了電話,支著額頭抬眼看她,一整個車廂裡都是低沉的靜寂。
他有耐心,他可以等,可裡裡外外都要逼他,他不得不儘早采取行動。
老爺子說得對,她今年已經二十四了,結婚完全可以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