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句
謝祈音去顧家的時候還特意提了幾樣禮物,巷子裡遛鳥遛京巴的老人見了還誇她心甜懂事。
她從小就開朗,又會說話、會哄人,所以在這片地特彆討人喜歡。每次碰上圈裡那幾家的長輩,都會被逗上一句“祈音要是我家孩子就好了”。
這其中也包括了顧家的長輩,所以當他們要給顧時年定婚的時候,順水推舟就先拉攏了謝家聯姻。
謝祈音今天穿得很素,隻化了個裸妝,看起來乖得不得了,很符合長輩的審美。
她一進正院就看見了在涼亭喝茶的顧老太太,笑眼彎彎,遙遙打了聲招呼:“顧奶奶!”
顧老太太有幾個月沒看見謝祈音了,一聽見她聲音就忍不住和藹一笑:“哎祈音來啦。”見謝祈音拿了禮品來,又一邊嗔她太客氣,一邊準備起身來接她。
“哎彆彆彆,奶奶您坐著,我過來我過來。”謝祈音連連擺手,加速穿過連廊,躬著腰握住顧老太太的手,乖巧地回,“這不是知道您愛喝雞湯,所以提了兩條人參來。哪兒破費了,燉湯補品而已。”
顧老太太笑得更開心了,抬手摸了摸謝祈音的下頜,越看這孫媳婦越喜歡:“我們祈音越長越好看了。”
謝祈音恬恬一笑,毫不客氣地接下了這個誇獎。她握著顧老太太的手又寒暄了一會兒,然後問:“顧爺爺呢,爺爺在家嗎?”
“他在裡頭。”老太太幾口喝完剩下的茶,親切地挽著謝祈音的臂彎,“走,正好喝完茶了,我帶你進去。”
顧老爺子雖然七十好幾了,但精神勁很足,就是早年腿腳受了風濕,現在偶爾走路會疼。他杵著根拐杖,站在西耳室門口曬太陽,嘴裡還在念叨著一些話。
見到謝祈音來了,顧老爺子愣了下,點點頭說:“祈音來找矜枝的吧。”
她將早已定製好的魚竿遞給旁邊的柳叔,然後笑回:“對,她打電話讓我來量伴娘服的尺寸,這不是想您和奶奶了嗎,就先來看看你們。”
他笑著側過身:“正好,祈音啊,你等會可以跟應淮一起過去。”
…應淮?
她猝然一頓,笑容僵住。
顧應淮在這??
謝祈音大腦運轉停滯了一瞬,越過顧老爺子的身影向裡看去,看見了幾天前和她一起滾了床單的男人正沉心靜氣地坐在耳室裡。
他靠著椅背,慵懶地將右腿搭在左腿上,手支著在扶手上,腦袋微側,閉目小憩。
就在她狗狗祟祟瞥過去的那一刻,他倏然睜眼,目光意味深長地撞上了她的視線。
謝祈音很難描述她和顧應淮對視時的心情,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她的心跟李逵的雞肉凍乾沒區彆了,都在一瞬間死得透透的。
男人眉目深邃,明明麵色不顯,卻總有種知道她會來正院所以特意在這堵她的感覺。
“……”
謝祈音真的啞口無言了。
顧老太太年歲已大,不怎麼關心網上的紛紛擾擾,所以也不知道兩人在晚宴碰過麵還上過熱搜的事情。半晌,看她一直沒動,以為是謝祈音很久沒見顧應淮了,暖心搭台階:“祈音,不記得了嗎,這是應淮啊。”
謝祈音訕笑一聲,硬著頭皮打招呼,聲如蚊呐:“應淮…哥。”
顧應淮緩緩收回眼神,用對待陌生人的方式對她淡聲回了個“嗯”。
謝祈音心裡一陣緊張和尷尬。
這種在長輩麵前裝不認識的感覺也太刺激了,尤其是他們倆還乾了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耳室裡隱隱有股他人難以察覺的暗湧,就在謝祈音的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的時候,顧應淮忽然站起身,氣定神閒地說:“走了爸,我去側廳了。”
謝祈音聞言也趕忙跟兩個老人說再見,然後保持著三米間距跟在他後頭。
尷尬氣氛持續彌漫,一路上兩人都沒說一句話。
進了側廳,謝祈音才發現已經到了好些個伴郎伴娘了。裡頭不乏有她眼熟的人,比如說前幾天還看見過的晚厘。
對此,謝祈音還有些訝然。雖然顧矜枝和晚厘都是內娛演員,但兩人明麵上沒什麼交集,還總被各路人拉出來做對比,她還以為兩人會是關係不好的競爭關係。
她撇撇嘴,心想果然大美人才不會這麼小心眼,都是互相貼貼的。
顧矜枝還在跟量體師溝通一些細節,所以沒有看到謝祈音。
她走過去,稍稍彎腰作撒嬌姿態,笑著將小禮盒提在胸前,甜甜地說:“矜枝姐,好久不見,這是給你和姐夫的新婚禮物~”
顧矜枝還沒開口,旁邊三兩個跟顧時年平輩的顧家人就先調侃出聲:“祈音,這不對啊,得叫小姑了,叫姐和姐夫是隨了誰的輩分啊?”
其他幾人也都跟著笑出聲,鬨作一團。
在場的人大多沒把這句玩笑話當回事,隻有兩個人聽進去了。
意識到問題所在的謝祈音神情微頓,感覺那股暗湧變得更微妙了。
是啊,如果叫姐姐那是跟了誰的輩分啊。
她不自在地笑了笑,在他人的招呼聲中坐下,假裝不經意地看了眼顧應淮。
結果沒想到,顧應淮也悠悠抬眼看來,兩人越過側廳裡的重重身影悄然對視。
謝祈音的心忽然像是被小錘子敲了一下。
顧應淮的目光帶了分似笑非笑,一下子就看穿了她在想什麼。
這種心知肚明極其曖昧,惹得謝祈音心生異樣,垂下了頭。
顧矜枝回頭一看,發現謝祈音的腦袋都快塞到地裡了,以為是她不好意思,然後解圍:“哎哎哎都說什麼呢,我還沒給改口費呢。我就喜歡祈音叫我姐,顯年輕。”
玩笑交談間屋外又來了兩個人,這下伴娘伴郎團都全了。
幾人都是抽空來的,所以都湊在了同一時間量尺寸,導致量體師有些忙不過來了。
顧應淮坐在沙發邊,垂眼旋著表帶。
顧矜枝以為他也要趕時間回公司,於是對謝祈音說:“祈音,你趕時間嗎?”
謝祈音搖搖頭回:“不趕的。”
顧矜枝轉身將量尺和示例表交給她,朝顧應淮一支下巴,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麻煩你幫他先量一下尺寸好嗎?”
“…噢。”
謝祈音拿著東西,認命地走到顧應淮麵前,然後小聲說:“應淮哥,你站起來一下。”
顧應淮盯著這隻戰戰兢兢的小天鵝,倒沒有為難她,緩緩站了起來。
隻是這一站,謝祈音覺得更加奇怪了。
“……”
她稍稍仰頭,看著俯視她的顧應淮沉思片刻,然後拖了把小矮凳來。
“第一步,自然站立,量肩寬。”
謝祈音有些拘束地輕咳兩聲,平行著將軟尺打開貼上他的肩縫。
顧應淮穿了身薄襯衫,每一寸布料都貼著他的肌肉,展現出了特彆優越的線條。
她的手指能感受到他身體的溫熱,開始有些不安地微蜷,動作變得不靈活起來。
謝祈音腦海裡又開始複盤那晚的片段。
倏忽,顧應淮淡聲戳破:“謝祈音,你緊張什麼?”
“啊?”
她略略抬眼,和他平視,彼此的鼻尖隻有幾厘米距離。
謝祈音聞著他身上的清淺香氣,不自覺地加速呼吸,臉色燒紅。
“沒,我沒緊張。”
顧應淮一副相信她的樣子,哂然點頭。
“第二步,量胸圍。”
謝祈音看著示例圖上的注釋愣了下。
這個姿勢比剛剛那個還曖昧。
她囫圇不清地說:“應淮哥,抬手。”
顧應淮聞聲懶懶展開臂膀,優遊不迫地看著她。
謝祈音探頭靠近他的胸膛,將軟尺繞過他的雙臂。
這個姿勢乍一看就像是擁抱,她能聞到他身上那冷調的沉木香氣。
顧應淮偏過下頜,避開她的腦袋,唇角輕扯。
他聞到了那股熟悉的蒼蘭香,隱隱有些心癢。
謝祈音有些費勁地將軟尺捋回胸前,圍繞至胸腔最高處,然後掐住尺寸,低聲辨認:“…102厘米。”
“錯了。”
男人冷沉的聲音突然響起,謝祈音疑惑望去,聽見顧應淮極其淡定吐出一個數字:“103。”
噢,他是說他胸圍103厘米。
等會,他既然知道他的胸圍為什麼還要讓她量?!
啊啊啊啊!
顧應淮像是知道她在腹誹什麼,繼續說:“定製西裝至少要七個尺寸,但我隻記得四個跟自己有關的尺寸。”
她捧起示例圖,悶聲說:“哪四個,我劃掉。”
顧應淮:“胸圍、腰圍、臀圍。”
謝祈音停下筆尖,示意他繼續說:“還有一個呢?”
結果顧應淮半天沒說話。
她疑惑抬眼,撞上了他過於坦然的眼神。
“還有一個比較私密,也要說?”
?
啊啊啊啊啊!
謝祈音哽了秒,忽然有些惱怒自己的秒懂。
草。
什麼叫“也要說”?
誰問你了?!
是,剛剛是她要問最後一個尺寸是什麼,但你能不能一開始就忽略掉這個數據?
謝祈音腦海裡又開始播放那晚的纏綿片段。
兩人乾柴烈火,轟轟烈烈,水潤的包納感清晰可記。
謝祈音十分懷疑顧應淮提起這個是為了給她下套。
她絕望地閉上眼,心底浮現兩個字。
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