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1 / 1)

飛羽一口鬱悶梗在喉間,差點沒罵出聲。

剛才那次嘗試幾乎耗儘了她的體力,而指尖重複的發力更是讓她的指甲再次滲血。

她看向計時器,隻夠最後一次嘗試了。

手指好疼,指甲的尖銳痛感讓她幾乎不能控製表情,臉部的肌肉開始扭曲。

現場主持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可以看到飛羽選手隻剩最後1分30秒,而且從她指尖流血狀況來看,情況非常不妙。實際上她完全可以放棄這次嘗試,畢竟她已經牢牢占據了當前第一名的分數,不會因為這一次失敗而被取代——等一下!我們看到她把指甲貼在大腿上,這是一種借腿上低溫來凝血的方式——她開始助跑了,她選擇再一次嘗試!”

這一次她幾乎沒有停頓,助跑、起跳、抓住岩點、雙腳收起並觸碰岩點,一氣嗬成。有了之前的經驗,她已經精準的記住了要發力的角度、距離和力道。

接著她快速大幅度擺蕩,隻擺了兩次,就成功將自己送至下一個岩點。

接下來的手點腳點都非常舒服,飛羽兩手交替完成了一個原地轉身,從側身變成正身,但身體仍然平行於地麵。靠掛腳和雙手交換原地實現了快速向上攀登。眼見著就要抓住TOP,計時器卻突然響起。

這條線她隻得到了10分。

但贏得了觀眾長時間的掌聲和歡呼。

落回墊子上的飛羽有些恍惚,指尖的痛還在,但存在感已不那麼強烈。

此刻觀眾的歡呼聲突然不再刺耳。

她發現自己竟然在享受這如雷的鼓勵與讚美。

站在台上,身後是努力攀爬過的岩壁,眼前是上千雙鼓勵的眼睛,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舒爽。

她嘗試著舉起手,向台下揮手致意,換回的是更加猛烈如驟雨的掌聲,還有更多的人站起身來喊她的名字,為她叫好。

目光掃過台下,她看到陸風銘也站起來為自己鼓掌,眼內閃耀著說不明的光芒。而他身邊站著一位同樣在鼓掌的外國人,同樣興奮的表情,兩人一邊鼓掌,一邊交換著言語。

她沒有更多停留,按照工作人員的指引下了台。

回到後台,她立刻被幾個選手圍了起來,有女有男,許知瀾也在內。每個人都在祝賀她精彩的表現。

“你表現真的很棒,我心服口服。但這隻是攀石的預賽,後麵的難度我會超過你的。”許知瀾對她說。

飛羽點頭:“謝謝。下午我也不會鬆懈的。”

確實,她的手指幾乎已經半廢,就算中午臨時處理,下午的難度賽也必然是場惡戰。

“You are amazing! This is one of the best climbs I’ve seen this year!” 有外國選手激動的誇她,說這是今年見到的最好的攀爬。

飛羽表示感謝,卻也有心思開玩笑:“That’s very nice of you to say. But the year has only just begun, right?”

是啊,這一年才剛開始,接下來一定會有更多更精彩的攀爬。

午休時間飛羽先在醫療組為指甲做了清潔消毒,因為攀岩需要手指腹發力,所以不能纏膠帶,隻能先綁上小冰袋做冰敷,直到下午難度賽結束後才可以敷藥纏膠帶。

冰袋大大減輕了疼痛,但也讓她的手凍僵。

她在運動員餐廳取了一份烤奶酪牛肉三明治和一瓶礦泉水,手指虛虛的捧著三明治吃著。

陸風銘走進運動員餐廳的時候,正看到一個手指綁著迷你冰袋,雙手捧著食物小口拒絕的倉鼠狀飛羽。

來不及覺得好笑,他心裡有一處仿佛被人狠狠掐了一把,疼。

趕緊走上前,他小心的問:“很疼嗎?要不我幫你拿著吃的?”

飛羽愣了一秒,茫然搖頭:“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陸風銘反應了一下,意識到有些不合適,趕緊清清嗓。

“對了,你來乾什麼?”飛羽咽下一口三明治。

“嗯,有人想見你,我知道你正在吃飯,但還是得見一下。”他用眼睛暗示。

飛羽放下三明治,理解了他的意思。

跟著陸風銘來到臨時搭建的餐廳帳篷外,飛羽見到了一個身材中等、長相低調的中年外國男子。

但她一眼掃過這人的手,直接粗大、皮膚粗糙、有大量舊日傷疤留下的痕跡。

那是一雙長在岩壁上的手。

“這位是國際攀聯的李施特先生,這場比賽的巡查官員。他對你早上的表現印象深刻,也很關心你手指的傷,想當麵和你溝通。”

陸風銘知道飛羽英語不錯,所以也直接用英語介紹。

李施特明顯對飛羽早晨的狀態很滿意,他講了好幾處飛羽讓他印象深刻的表現,對她的意誌力和體育精神大加讚揚,並問她手上的傷是否嚴重,如果很嚴重,她可以中止下午的比賽。

飛羽向他道謝之後直白的問:“如果我中止比賽,我還會拿到國際執照嗎?”

對方露出為難的表情:“這是從未有過的特例,我不確定自己能說服國際攀聯的同事們答應為你破例……”

一旁的陸風銘看到李施特故意說的為難,擔心飛羽因此著急,趕忙從側邊給飛羽顏色,想讓她鎮定。

但他很快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飛羽非但沒有著急,反而輕笑一聲:“李施特先生,您說的特例我明白,若要為我破例需要克服的內部反對意見我也理解。但我要說,這不是為我破例,這是為了國際攀岩運動的發展而破例。”

對方表示願聞其詳。

“國際執照是國際攀聯對所有參加正式比賽運動員的基本要求,這一點本無可厚非。但它的起點在於歐洲大部分國家本身就有自己的攀岩運動員執照這一操作。

“在歐洲等國家,隻要經過專業的課程或考核,每個人都自動拿到執照,從此可以在正規場館自行攀爬,或是參加比賽。這是傳統,而基於這項傳統申請國際執照,對歐洲運動員來說是非常自然的。

“但在我國則不是這樣。我國的攀岩運動是以岩館和愛好者為起步的,很多人在岩館花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訓練,但並沒有注冊執照的意識。我如果沒記錯的話,10年前我國有一次攀岩運動員統計,當時擁有國際執照的人隻有兩百多人,對比起來歐洲國家平均都是幾萬人的注冊。

“可這並不是因為我國從事攀岩運動的人少,更多隻是因為語言或規則習慣的不同,導致大部分人不知道或不認為自己可以簡單的注冊執照。

“所以如果能通過為我這一次破例,讓更多的人知道執照的存在、執照的重要性,並讓大家明白執照注冊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隻需要關注材料要求和相應截止日期就行,我相信很快國際攀聯就會看到更多來自我國的運動員,他們可能出身於岩館、或出身於野攀俱樂部、甚至來自少數民族世代以攀山壁采藥為生的世家,這繁榮的場景,你們一定不會想錯過吧。”

陸風銘嘴角微翹,說的漂亮!

李施特意味深長的笑笑:“我喜歡你說的。既然我們要講一個破例的故事,那我相信你會幫我,給這個故事最精彩的劇情。”

飛羽鄭重點頭。

一小時後,女子組難度賽預賽開始。

飛羽出場時,主持人全力號召觀眾們給予最熱烈的掌聲。

經過了上午的比賽和中午與李施特的溝通,飛羽身上沒有了任何負擔。現在的她隻想貢獻一場精彩的比賽,讓現場每個人都能充分感受攀岩的魅力。

但手指的傷痛在一處細長條的捏點爆發,她無力捏住岩點,直接掉落。

現場有一刻安靜,接著是大片扼腕歎息。

被安全繩拽著下落時,飛羽捂住了雙眼。

當晚,賽事組委會為運動員們準備了豐盛的晚餐,各官員和工作人員也在同一個餐廳用餐。

飛羽一人出現,在餐盤上放了一份洋蔥牛肉飯、兩個煎蛋、一份沙拉和一瓶礦泉水,然後在餐廳正中央坐下,開始大吃特吃。

下來吃飯前她剛和父母打完電話。

“寶寶,你怎麼樣?”爸爸和媽媽在電話那頭,儘量讓聲音輕鬆一些,掩蓋其中的擔心。

“手指非常疼,指甲已經敷上藥纏上膠帶了,明天早上請醫生再幫忙看一眼。”

“你需要我們做什麼?我們可以立刻飛過去陪你,或者給你帶更好的藥過來。”

“不用,媽,這個藥我以前用過,見效很快,明天早上能好一大半。”

“那明天上午比完攀石,指甲會不會二次受傷?下午的難度還能比嗎?”

“我會小心的,爸、媽。這是我眼前唯一的機會,我不可能因為傷痛就放棄。”

電話那頭安靜片刻,之後開口:“寶貝,既然你這樣堅持,爸爸媽媽也會全力支持你。你放心比賽,我們會幫你找最好的指甲損傷方麵的護理專家,等你比賽結束後輔助你快速恢複。”

飛羽內心一暖:“嗯,謝謝爸媽。”

“傻孩子,跟我們說什麼謝謝。你記住,你是我們眼中最堅強、也最有能力的孩子,你能夠克服一切困難,而且你會用頭腦、用意誌力、用勇氣去克服。你非常強大,外界任何風言風語都不會影響到你。”

這是從小父母就給她的鼓勵,無論是她攀岩、還是她進手術,都被這樣的話激勵著。

她重重的點頭:“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

“好的乖寶。去吃飯吧,好好吃飯、好好睡覺,補足能量,明天再戰。爸爸媽媽愛你哦!”

半小時後,餐廳裡,飛羽吃光了餐盤裡的牛肉飯、煎蛋和沙拉。她擦乾淨嘴,目光堅定的把餐盤送去收餐區,拿著喝剩的半瓶水,離開餐廳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