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陸風銘直接返回辦公室回複攀聯,飛羽坐秦臻的車回到場館。
剛到場館,一坨深灰色朝兩人撲麵而來,伴隨著響徹岩館的委屈聲音:
“你們倆出去吃飯居然不帶我!”
啪啪兩聲,有兩個正在攀石區的學員被這句話震得手滑腳滑,直接摔在墊子上。
“你可以聲音再大點,”秦臻一個眼神都不給孫翊強,直接去檢查兩個掉下來的學員,並對正望過來的一眾人說,“抱歉,孩子腦子不太好。”
飛羽噗的一聲沒忍住,趕忙用手捂住嘴,孫翊強正要跟她抗議,卻突然變了表情。
飛羽看著他逐漸探究的眼神,警惕的問:“我又怎麼了?乾嘛這樣看我?”
孫翊強偵探手托下巴,繞飛羽一周,從上往下從下往上的看遍:“嗯……說不出來具體是哪兒,但你好像變了。”
“變了?”
“我知道了!”孫翊強突然拍手,“以前有個美劇裡麵,女兒和男朋友偷偷去酒店,回家後父親問她:’你好像變了,但說不出是什麼變化。’我現在終於明白老父親的心情了!”
飛羽哭笑不得:“你可彆瞎說了,你又不是老父親,我也沒去酒店。”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說那種感覺嘛,就是特彆微妙的、描述不出來的感覺。你肯定是發生了什麼變化,感覺和之前大不一樣了。快跟我講講,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剛才遠遠看你和鵬哥還有陸主任三人一起出去了?”
飛羽其實不介意和他分享,但現在事情還沒最終確定,她心裡微微有些不安,隻能實話實話:“我挺想告訴你的,但不到兩周後我也不知道結果。總之我得低調,你也先彆問了。行不行?”
孫翊強幸好不是個完全沒腦子的人,他隻用兩秒鐘就明白了飛羽的狀態,使勁點頭:“OK。我不問了。不過你也不用太低調,你現在的狀態看著很好,怎麼說呢……眼睛在發光,挺好的。”
飛羽笑了,她自己也有感覺,好像突然摘掉一副戴了多年的茶色眼睛,眼前的世界突然明亮了。
因為她看到了希望。
秦臻確認完會員們沒問題,又去角落打了幾個電話,回到飛羽身邊:“搞定了,明天我接你去醫院,做個全麵檢查。”
剛才在回程的車上,秦臻就堅持由他帶著飛羽去檢查,而且醫院掛號由他來解決:“你就聽哥的,彆拒絕。對我來說一點兒也不麻煩,而且保證是最有經驗的醫生。”
周一一早,秦臻在飛羽校門外等她上了車,之後開去了城西一家規模不大的醫院。
醫院的樓和院子都比較舊,是上世紀90年代的經典風格,但保持的很乾淨。從停車場入口的標牌看,這裡有門診樓、住院部和療養部,但沒有其它醫院常有的急診樓等。
秦臻熟門熟路的帶著她來到3樓。上樓過程中飛羽暗中觀察指引牌,這裡的科室區分和其它醫院也略有區彆。
從停車場的大量軍車牌飛羽就猜出來了,這裡應該是主要麵向軍人的醫院,所以科室和綜合性醫院會不同,針對軍人常有的醫療問題設立了很多專門的科室。比如飛羽此刻跟秦臻就停在了“綜合損傷科”的門口等候。
“這裡是軍人專用的醫院嗎?”飛羽看著走廊裡無論走路還是坐等都挺拔矍鑠的人們,小聲問秦臻。
“這家醫院是部隊的,但並不是隻有軍人能來,民眾也能來掛號看病。”秦臻解釋,“隻不過因為醫院主要服務軍人,並不需要考慮創收,所以很多科室不適合民眾來看,所以很多人不熟悉這家醫院。”
飛羽點頭。
“不過,這裡的綜合損傷科是全國最厲害的。”秦臻補充。
綜合損傷科這個名字就和飛羽以往去的運動損傷科不一樣。綜合醫院的運動損傷科往往是骨科下屬的子科室,處理常見的運動損傷,比如韌帶、肌腱、關節、軟骨等處的撕裂斷裂骨折脫位之類,來這些科室的主要病人是職業運動員或因為日常運動受傷的普通人。
而據秦臻介紹,這家醫院的綜合損傷科則包括軍人從日常訓練損傷到出任務落下的傷病,甚至包括凍傷、燒傷、大腦傷等全麵綜合的評估與治療方案。這裡的醫生不僅僅擅長某個單科,而是將多個子學科融會貫通,整體的為病人提供診療與康複方案,甚至也包括心理創傷層麵的建議。當然,這裡和各大綜合醫院的專門科室也有深度的轉診合作,如果醫生判斷有必要,可以從這裡轉去其它醫院的專門科室進行針對性治療。
終於等到飛羽的名字被叫,秦臻陪她進入診室,裡麵坐著位女醫生,她帶著眼睛紮著低馬尾,五官有種淩厲的美,但眼神卻平和淡然。
女醫生見秦臻進來,嘴角上揚:“秦隊長這是又發現了一位奇兵嗎?嗯?這位不像是部隊的?”
“來我介紹下,呂河山呂大夫,全軍最好的損傷科專家,”秦臻走上前,“這位是飛羽,下屆奧運會攀岩冠軍。”
“謔,秦隊口氣不小嘛。”呂醫生笑著說,“來,冠軍往這兒坐,跟我說說哪裡有傷。”
飛羽直接拒絕:“你們倆這樣說,那我要是拿不到冠軍就沒有資格坐這兒了?”
秦臻直接把她摁在座椅上:“行了不逗你,快跟呂大夫說說你的問題。”
飛羽抓關鍵說了自己當初受傷的經過、手術項目和恢複狀況,並解釋了這次希望能確認腳踝的狀態,以及是否能承受高強度訓練和比賽。
呂大夫在鍵盤上一陣劈裡啪啦,然後對她說:“鞋脫了,把腳抬到這個小凳上。”
接著她兩手握著飛羽的腳,從腳踝外側開始,一點點施力、一點點移動,每按一下都問飛羽的感受。每次答案都是“不疼”或“沒問題”。
呂大夫示意她收回腳,然後站起身去洗手池洗了手,回來繼續:“摸著感覺恢複還行。你這幾年運動量如何?跑跳或者有衝擊的時候,腳踝感覺怎麼樣?”
飛羽照實回答。她最近幾年的運動會儘量避開對腳踝的衝擊。包括在攀岩玩攀石,她都很少在完成線路後直接跳到墊子上,而是選擇慢慢爬下來。
“嗯,謹慎是好的。保險起見,咱們做個B超,看看影像怎麼說。”醫生對著電腦開始點。
“你再給她開個心電圖,還有那個什麼、運動心肺什麼……”秦臻在旁邊補充。
“運動心肺功能測試?倒不是不行,但那個偏有氧運動下的身體機能,你們攀岩不是無氧嗎?”醫生問。
“攀岩是無氧。但她明天開始的訓練是有氧無氧結合的,而且強度會很高。我得先確認她身體能撐得住。”
“秦隊你要親自出山練隊員了?那可真的是……”呂醫生轉頭對著飛羽說,“你做好心理準備啊。等你的心肺適應能力評級出來了,你們秦隊可是會盯著你所在等級的上線練你的,你想好了?以前他練過的兵都說這是剛剛好讓你不會運動過量而受傷,但會讓你七疼八痛、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死去活來。”
飛羽偷瞄了眼秦臻,微笑著回答呂醫生:“嗯我想好了。痛我不怕。隻要秦隊保證我不受傷,怎麼練我都行。”
一個多小時後,兩人拿著一遝報告和影像回到呂醫生辦公室。
呂醫生看了B超片子和報告,不住點頭:“有點增生,但正常,不影響你運動,也不會給腳踝增加壓力。等你訓練強度上來之後,除非再出現劇痛,否則輕微的疼你都不用擔心。”
飛羽乖巧應下。
“再看看你的心肺等級……謔!運動耐量這麼高呢,無氧閾也這麼漂亮,你的心功能非常好,是A級,天選運動員。”醫生嘖嘖讚歎,“不過運動血壓和運動心率倒是普通人水平,算是個短板吧。你日常有高血壓嗎?”
飛羽搖頭。
“嗯你買個血壓計,每天早、中、晚三次測量,如果運動量大也可以再增加運動前和運動後測量。
“通氣功能和氣體交換都不錯,幾乎算是完美了。秦隊,你回去注意運動員的心率和血壓哈,乾脆給她帶個可以測心率血壓的智能手表隨時監測就行。萬一這兩項不太好,趕緊休息,然後降低訓練強度。”醫生最後叮囑道。
回岩館的路上,飛羽數次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直接說。”目視前方認真開車的秦臻突然甩出來一句。
“啊!”飛羽嚇一跳,“沒、沒什麼,我就是沒想到部隊也這麼講科學呢,還知道心肺功能測試。”
司機從後視鏡裡投過來一記眼刀:“你以為部隊上就是埋頭拉練,不管隊員適應力對吧?”
“我沒這麼說啊。”
“很早以前條件不夠的時候,確實沒有太多醫療輔助,主要靠教官的經驗和觀察。但你忘了,所有人參軍都要體檢的,體檢不過關可進不來。”
“哦,是這個道理哈。”
“而且大部分士兵的日常訓練不需要做心肺功能測試的,因為強度不至於。”
“鵬哥你這把我期待值吊太高了。萬一開始特訓之後,讓我發現你這強度根本是小兒科,那你的光輝形象可就破滅了。”飛羽打趣道。
秦臻鼻子裡給出一聲冷哼:“你繼續說,隨便說,小孩子嘛,打打嘴炮可以理解。”
說完他猛打方向盤,開下輔路,偏離了回岩館的方向。
飛羽倒是不怕秦臻突然做什麼出格的事,但她畢竟剛被醫生告知身體很好、腳踝很好,不會影響訓練和比賽,所以心裡雀躍,不由得想繼續開玩笑:“完蛋了,我把叔叔惹著了。”
“叔叔”兩個字讓秦臻太陽穴直突突,他忍著不說話,開到城中村一處破敗的小磚樓,甩尾停下。
他一言不發下車,飛羽眨了眨眼,趕緊跟下去。
秦臻在小磚樓牆角站定,抬頭看了看四層的高度,回頭冷冷的瞥了眼飛羽:“看好了,彆眨眼。”
說著他縱身一躍,兩腳直接一左一右撐住牆麵和與牆麵90度夾角的一樓凸起陽台,然後伸手握緊一樓陽台邊緣,隻稍稍發力,兩腳就輕盈的落在陽台邊緣。
接著他穩定的站起,一手反提二樓陽台凸起的底部,身子繼續躍起,另一手直接握住二樓陽台的上方邊緣,兩隻腳很快跟了上去。
等飛羽反應過來時,秦臻已經用這種方式一層層爬上去,最後消失在樓頂。
飛羽站在地麵上,張大嘴,一臉震驚。
秦臻的上半身從樓頂出現,俯視飛羽:“10天訓練,你要做到比‘叔叔’用的時間更短。”
飛羽終於明白,自己惹到大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