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職的事情,尋漠青並不是一時興起,也沒有和任何人說。
當天,她在林善年錯愕的眼神中離開他的辦公室,離開畫廊,毫無負擔的收拾東西開車走人。
李意深下課後本來是打算回辦公室的,結果剛出6號教學樓南門就看到了尋漠青的G63。
她坐在車上沒下來,初夏的夕暉落在她臉上,與她的眉眼形成一副光影盛景,但她本人卻渾然不知,懶散的把胳膊搭在車窗上,笑著對他招了招手。
明明上午剛有過親密接觸,明明才分開不到五個小時,但李意深總是這麼輕而易舉地為尋漠青神魂顛倒。
一句話,一個笑,一個眼神,一個動作。
他像是被蠱惑了似的往尋漠青車邊走,聽她問:“下課了?我記得你今天隻有下午兩節課。”
李意深早就把自己的課表發給過尋漠青,每節課都注明了時間、地點,臨時有其它事情也會第一時間告訴她,即便尋漠青不問、不看,他執著的報備自己的每一個行程。
“怎麼這麼看我?”尋漠青笑著問,緊接著又逗他說:“沒想到我會來查崗吧?”
可李意深卻反問她:“畫廊的事情沒解決好嗎?”
雖然是疑問句,但是語氣卻篤定,李意深或許不太擅長也不喜歡同陌生人交際,但是他太熟悉、太了解尋漠青的每一個微表情下的情緒。
所以即便尋漠青現在看起來輕鬆愉快,但他仍然覺得她的眼中潛藏著複雜的不安與煩躁。
尋漠青一愣,並未正麵回答李意深,反倒催著他上車,說是餓了,想吃焗青鰻。
外焦裡嫩的鰻魚鮮美彈牙,李意深陪尋漠青吃飯,給她布菜,並不多問,期間尋漠青掛了好幾個電話,最後索性把手機關了機。
吃完後尋漠青還不消停,直接把李意深載去了從前她常去的酒吧,和李意深說隻是想喝一小杯。
李意深在尋漠青麵前就沒說過“不”字,更曉得她現在情緒不穩,需要發泄,隻能是一味順著她,跟著她沿著樓梯下到B1層,進了個光線昏暗的Whisky club。
尋漠青常用的卡座上有客人了,酒保認識她,熱情的給她找了個光線好的位置,介紹調酒師近日比較有人氣的新作。
點了酒後,尋漠青又要了一套Nargila,哄著李意深抽了兩口,看他被嗆得直咳嗽沒忍住笑,很體貼地給他喂薄荷水。
喝了幾杯後,李意深出去接了個電話,也就七八分鐘,回來時遠遠地就看見有個年輕的男人很親密的坐在尋漠青身邊,看著應該是舊相識,尋漠青臉上是帶著笑的,男人背對著李意深,一隻手搭在尋漠青身後的靠背上。
兩個人碰了一杯,屋子裡太吵了,男人貼在尋漠青耳邊說了句什麼,把她逗得直笑。
可男人話還沒說完,就感到來自身後的詭異壓力,一回頭,看見一個與這裡格格不入的冷臉帥哥。
冷臉帥哥會變臉,冷颼颼地看了他一眼後扭臉就溫暖如春了,帶著笑語調溫順地同尋漠青說:“有點累了,我們回家吧。”
尋漠青聽他這麼說馬上就站起來,喝了酒,起得急,腳下不穩,李意深一雙長腿輕易跨過男人,手疾眼快把尋漠青橫著抱進懷裡,轉身利索地走人。
“欸!”男人好久沒在這裡看見尋漠青,等她好幾周了,一見人被帶走也有些急了,上去就拽李意深的胳膊,質問他:“你誰啊?”
李意深一震胳膊就甩開他,手裡還穩穩的抱著暈暈乎乎的尋漠青,回頭看對方的眼神冷冽幽沉。
那年輕男人讓這一眼逼得後退了一步,沒了麵子,硬著頭皮說:“你……莫名其妙就要把人帶走,你是她什麼人?”
這裡的動靜不小,年輕男人和尋漠青都是熟客,俊男靚女爭風吃醋的戲碼永遠不缺觀眾,周圍不少人都是暗戳戳往這裡瞧,似乎連音樂聲都小了一些。
李意深不喜歡大庭廣眾之下和人爭執,可在這裡,在這個亂哄哄的酒吧,在這個尋漠青從前尋歡作樂的地方,他斬釘截鐵地說:“我是她丈夫。”
找的代駕是個老練司機,做這行有年份了,碰到的離奇事多了去,但今天這氣氛還是詭異得讓他忍不住屢次看後視鏡。
喝多了的漂亮女人,安靜靠在同行男人的懷裡,但這男人卻什麼都沒做,他隻是穩穩地摟著她,不錯眼地盯著人看,一動不動,偶抬手想摸一摸人家的臉,不知道為什麼沒碰上又放下了,車開了十分鐘愣是一點聲響都沒有。
車行到目的地,代駕本想說出往常那句“您家到了,感謝您使用本次代駕服務”,但年輕男人卻比了個“噓”的手勢,低聲同他說:“師傅,辛苦了。”
騎著折疊車的路上,代駕師傅突然回過味來,那男人想要觸碰卻又收回的手,原來是怕吵醒懷裡的人。
伺候完尋漠青擦洗睡覺,李意深在客廳打了通電話,確定了尋漠青情緒變化的原由,想了想,又聯係了幾個人,周旋應酬完已經是月上枝頭。
難得的,早上是尋漠青比李意深醒的更早,李意深一睜眼懷裡空空,恍惚間心臟都慢了一拍,聽到尋漠青和彆人講話的聲音後才緩和過來。
他循著聲音走到衣帽間門口,尋漠青一邊把櫃子裡的衣服扯下來往沙發上丟一邊聽電話,地上的行李箱攤開放,裡麵已經放了些衣物。
完全是一副要出遠門的模樣。
尋漠青不知道是在接誰的電話,同那邊講:“我會出去一段時間,辭職手續就交給你了,結束後你先休息,等我聯係。Joshua也要辭職?不用管他。”
掛斷電話後才發現李意深,尋漠青走過去親了親他,雙手環在他脖子上,露出鮮少的撒嬌姿態,明知故問:“醒了?”
李意深對於尋漠青的吻一向很是受用,摟著她的腰點頭,很直接地問:“要出去玩?”
“嗯。”
“去哪兒?我陪你。”
李意深什麼都不問,不問她為什麼“心血來潮”說走就走,不問她為什麼辭職了也不同自己講一聲,隻是陪著她,不責怪、不質問。
可尋漠青拒絕了:“不用,我約了小滿,還沒想好全部行程,先去特羅姆瑟,之後再說吧。”
“……嗯。”李意深把尋漠青拿出來的衣服整齊疊好,“去多久呢?”
“一個月?也可能會多一點時間。”尋漠青隨意挑揀著配飾。
李意深疊衣服的手頓住,過了好幾秒,把衣服分好放進收納袋,再一個個擺到行李箱中。
做好這一切,他才問:“尋漠青,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和我說?”語氣溫和到幾近歎息。
說自己辭職了,想出去散散心,讓他在家乖乖等她,或者對他發發脾氣,什麼都好呢,李意深想。
“有的。”尋漠青主動走上去,摸了摸李意深失落的臉,笑著說:“我希望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我們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