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晉璽，你說你這個人是不是特彆軸。”
頌雅洗了個熱水澡，站在鏡子前，一邊吹頭發，一邊不急不慢開口。
同樣也洗完熱水澡，甚至還擦乾頭發的賀晉璽漫不經心靠在門邊，目光落在她身上，相當耐心，“怎麼說？”
“你看啊，”頌雅開始逐一給賀晉璽分析，“你明明是被逼無奈，受她強迫和威脅，但是卻非要裝模作樣地找借口，騙我說你是圖以後的好日子，你這個是不是特彆愛裝？！！”
他笑了下，並不放在心上，“然後呢？”
“再就是啊——”頌雅搖頭晃腦，認真分析，振振有詞，“你明明不想走，那意思全寫眼睛裡了，但就是不肯低頭說心裡話，裝清高。”
“真的假的？”賀晉璽想了下，“你這麼厲害，全被你看出來了？”
“那是當然。”
頌雅昂首挺胸，格外驕傲自信，“不是我吹，我可是赫赫有名的小偵探！”
他跟著她笑，應聲道：“行，赫赫有名的小偵探，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肯賞個臉，陪我一起去吃午飯？”
“吃午飯？現在就行！”
頌雅樂滋滋把吹風機當下，心情愉悅地挽起賀晉璽胳膊，陪他一起往客廳的飯桌走去。
“賀晉璽，你說你暫時不走是什麼意思？難道說，以後還是會走嗎？”
頌雅眼巴巴地望著他。
“隻是離開一小段時間而已，不是不回來了。”
賀晉璽罕見地耐心解釋，“高考我得回戶籍地考試，考完了就回來。她來找我，就是想借此機會把我一起帶走。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跟她走，最多高考那段幾天回去一下。”
“你爸爸呢？她如果斷了你爸的住院療養費，你怎麼辦？”
頌雅知道，賀晉璽無法眼睜睜看著他爸爸無人照料，他不是這樣的人。
“我另有辦法，不需要她的錢，”賀晉璽偏頭看頌雅，神情自在，語氣輕鬆，“不然你以為，以前這麼多年，誰來給他付療養費的？”
賀晉璽的爸爸雖然癱瘓在床，但他以前手底下的那些員工，曾找過賀晉璽，提供資助費用和醫療費報恩。
賀晉璽這次之所以答應夏雪玲，其實也隻是為了過去看看……夏雪玲又在起什麼心思、試圖從他和賀圭忠這裡撈錢。
不過他沒想到，頌雅不僅當真，還把他的離開看得如此重要。
他心軟了，不想再去做任何沒有意義的揣摩和試探。
“那就好那就好，”頌雅格外肯定賀晉璽，“還好你沒有被她的花言巧語蠱惑，知道誰才是真心為你好。”
“是嗎？誰啊？”
賀晉璽不經意一笑，意味深長地看向她。
不過是一句脫口而出的話，頌雅哪知道賀晉璽居然還要一直追問下去，她找個借口搪塞，“誒好香啊，賀晉璽你做的飯菜實在太香了，我不跟你多說，我要開動了！”
他沒再繼續窮追不舍，因為他知道，頌雅這個人，一向就是有膽說第一句，沒膽說第二句。
——
距離高考還有十二天。
一個平常的休息日，雖然隻有半天時間，但對於高三學生來說，已彌足珍貴。
賀晉璽帶頌雅從學校回來，路上途徑一家賣雪糕的小賣部。
頌雅指著店鋪門口，揚言道：“賀晉璽！我要吃雪糕！”
聞言，他踩住刹車，把自行車停在路邊，隨頌雅一起下來，“行，姑奶奶，你自己挑。”
頌雅開心地跑到冰櫃邊，迫不及待推開櫃口，興奮地翻翻找找喜歡的口味和類型。
“這個好吃。”
“這個我也想要。”
“還有那個！新出的口味，我一定要嘗嘗！”
“哇——是葉蟬前幾天給我推薦的珍珠餡兒的！不行——這個我也要！！”
一旁，賀晉璽端手看她，懶散怠慢。
聽聞她這些話，神情有些匪夷所思。
頓了下，他開口說：“真的假的？這個你也想要，那個你也想要，你到底想要哪個？”
頌雅手裡捏著精挑細選的幾種款雪糕，始終割舍不下。
眨眨眼，開始故意諂媚奉承。
“親愛的賀晉璽哥哥，你看啊，以前我要買東西，選不出來買哪個，最後你給我全買了，你這麼好——那這次，你能不能也全給我買了呢？”
“全部啊？”
賀晉璽笑一下，若有所思地盯著她手裡捧著的雪糕，“好像有點多，吃多了不好吧？”
“好的好的，很好的，不會有什麼不好。”頌雅見似乎有戲，繼續樂此不疲開口，“我保證，買回去以後，絕對不會一次性全吃完，一天三根！”
賀晉璽盯她，有些懷疑自己剛才聽到的，“嗯？？？”
“哦不，我的意思是，一天兩根！！”
頌雅用手指比出“二”，神情堅定自信。
賀晉璽心不在焉瞄她一眼，繼續盯著前方地麵，不作聲。
“好吧好吧，就一根，我每天保證我隻吃一根總行了吧？”頌雅無奈作出妥協，但看得出來，她做出這份妥協格外艱難。
“真的？說到做到？”
頌雅擺正姿態，滿臉自信和篤定，“蒼天在上，我保證，我一定做到！”
“行，”雖然有些不放心，但賀晉璽還是依著她，看得出來她很開心，他不想攪了她的興致。
畢竟這段時間以來，頌雅複習也格外刻苦，每天跟打雞血似兒的，相當勤奮，不是在看資料複習，就是在背書，連蹲廁所的時間都不放過。
更何況她也確實很久沒有吃到雪糕，賀晉璽順著她的想法來。
賀晉璽過去付錢，頌雅滿心歡喜地提著袋子裡裝的雪糕跑出店鋪，“好耶！！”
笑容蕩漾在她的臉上，這一刻，她是真真切切地很開心。
從店鋪裡付完錢出來的賀晉璽跟在她身後，注視著她歡喜雀躍的背影，目光是那樣柔和。
“嘭——”
一聲巨響從前麵傳來。
賀晉璽眉心一緊，匆匆跑上前去。
原來，是剛才高興得又蹦又跳的頌雅，在下樓梯時沒看路，直接摔了個臉貼地。
——
自行車不能再繼續騎了，她手掌心被刮傷，沒法再繼續抓著他衣角。
賀晉璽背著頌雅往家的方向走去。
臉上時而浮起笑意。
頌雅趴在他背後，嚎啕大哭，看上去委屈極了，“嗚嗚嗚不是吧！！我怎麼這麼倒黴！！就沒見過有我這麼倒黴的人！平地摔嗚嗚嗚。”
“行了，”賀晉璽麵不改色地背著她走了一步又一步，整個人從容而輕鬆，沒有任何費力之感，“你應該慶幸自己自己刮破點皮，沒什麼大問題，你再哭，信不信我把你從這裡扔下去。”
“不要！”
頌雅被他的話嚇住，趕緊緊緊貼在他後背，兩隻手牢牢圈住他的脖子，“我就是狗皮膏藥，你甩不下去我的！！”
賀晉璽才舍不得把她甩下去，不過——他倒還真喜歡頌雅能一直都把自己當做狗皮膏藥，牢牢地黏在他身邊。
“等會回去，我給你傷口消毒，擦點藥，應該沒幾天就會慢慢愈合。”
頌雅點點頭，情緒不再大起大伏，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賀晉璽的話撫慰著她的委屈和難過，讓她感到無比安心。
她的心中泛起陣陣暖意的漣漪，不知想到什麼，她埋下腦袋，側眸看他，“賀晉璽……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
賀晉璽背著她繼續往前，即便背上承受了另一部分重量，但他的背還是筆直挺拔。
頌雅不輕不重的話傳到他的耳邊。
他頓了頓，當做沒事似兒的，故作無所謂，“看你可憐咯，不用謝我，我就是這麼一個擁有博愛之心的人。”
“切。”
頌雅不屑閉眼，往左邊馬路看過去，“少來，誰不知道你是一個嘴硬王者。”
忽然，她又笑了笑，貼在賀晉璽兩邊，甜蜜蜜開口，幸福從她的臉上洋溢出來，“賀晉璽，你是不是有點兒喜歡我啊？有點喜歡的意思就是，我這個人還行，沒有多喜歡，但至少不討厭。”
困意來襲，但頌雅還是強撐著最後一絲意誌，說出自己當下想說的最後一句話。
“你放心，你對我這麼好，我全都記心裡的。等我以後有錢了，成為一個富婆，我會考慮包養你的，我給你錢花，你隻要……隻要……”
午後的悶熱讓人困乏，頌雅話還沒說完，就直接一頭栽下去，落在賀晉璽的肩膀上。
過了很久，賀晉璽才說出那句本該早就回答她的話，他停在原地，止步不前，目不轉睛盯著正前方的滾燙路麵。
話語簡單又複雜，輕飄又沉重。
這是一句他說出來，就會負責到底的話。
“是——”
“但不止是一點兒喜歡。”
盛夏的午後，他的聲音如同樹梢飄落的綠葉，在半空中打了好幾個轉，兜兜轉轉，若乾年後，才飄回到頌雅的耳邊。
注意到身後的人沒有動靜。
他偏頭看她，果真是睡著了，他無奈笑笑，背著她繼續往前走。
“好哦。”
“我還挺好奇你包養我的那一天會是什麼樣。”
——
頌雅被賀晉璽放到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
等賀晉璽找齊消毒酒精和外敷的藥，蹲在床邊，耐心給她手掌心和膝蓋上藥時，頌雅才感到輕微的疼痛，從夢中蘇醒。
她有些恍惚，試圖做起來，睜開眼睛看看周圍，“這麼快，我們都已經回來了？”
“彆亂動，在給你上藥，”坐在床邊的賀晉璽全神貫注凝視著頌雅手掌心和膝蓋上擦破的傷口，又補充一句，“你要是再多睡睡，說不定能直接看到明天一大早的太陽。”
頌雅笑了起來，一睡醒就全身活力十足，“我知道我知道！你也羨慕我這深度睡眠能力是不是？”
賀晉璽上完藥，把她的腿輕輕放回床麵，“是，你也真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完全沒想過等你看到第二天的太陽時，你已經完完全全遲到了。”
“無所謂啊，”頌雅笑得很明媚，完全沒被賀晉璽震懾到，“我這不是有你嗎，你在，肯定不會不管我、不叫我起床。”
賀晉璽無所謂看她一眼，一時間，他竟然也有些分不清楚，頌雅對他十足的信任，是不是真的世上獨此一份。
突然想起點兒什麼，頌雅環顧自己周圍，驚慌失措，“我的雪糕呢！！”
“在冰箱裡。”與她的著急相比，賀晉璽則是一臉從容鎮定。
“那就好，那就好。”頌雅長舒一口氣，剛剛提起的心又重新放回去。
一通忙活，該處理的事情總算都處理完了。
賀晉璽終於有機會騰出手，去擦一擦額頭上的汗珠。
他周圍看了一圈，沒有衛生紙，便直接上手，卷起短袖衣角，掀上去擦額頭的汗。
頌雅直勾勾盯著他無意間露出來的腹肌，看得目瞪口呆。
她後悔了。
以前賀晉璽不穿上衣竄到陽台刷牙晾衣服的時候，她怎麼沒有好好把握住機會多看幾眼！！害什麼羞？以前簡直是錯過了大好的飽眼福機會！！
她一點兒沒有害臊的意思，就這樣直勾勾盯著，甚至情不自禁舉起手指丈量、比劃寬度和長度。
擦完喊把衣角放下的賀晉璽看向頌雅，注意到她那如豺狼般的眼神。
“……”
“彆看了，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矜持一點。”賀晉璽走過去，直接拍她腦門。
“嘶……”頌雅捂住腦袋，心有不甘，“你自己撈起來的，我有什麼不可以看？既然都擺出來了，就大大方方讓彆人看咯。還有啊，我可沒有流什麼口水。”
頌雅把頭擰向一邊，出於心虛，不敢看旁邊站著的賀晉璽。
他也看向一邊，無可奈何地笑了。
既然頌雅要這麼直來直往，那就彆怪他不客氣，故意做點什麼捉弄她的事情來哦。
兩手叉腰、用手給自己扇風的賀晉璽，忽然把手放下，走到頌雅床邊，低腰附身，嘴湊到她的耳根處，壓低嗓門和聲音，故意用極具引誘力的聲音開口。
“你應該慶幸，現在還沒有畢業，否則，我可不敢保證……”
他笑了下，回到頌雅眼前，故意意味深長地盯著她的嘴巴。
“！！！”
頌雅環抱住自己，臉嗖的一下變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