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臨抽完煙後上樓，進他爸辦公室前他把企鵝玩偶揣進了上衣口袋裡。回去後坐在沙發上看書，辭戚已經回去了，說是有同學找，要去打籃球。
沙發實在是矮，茶幾也離得遠，辭臨到底坐得不舒服，主動搬了把椅子挪到辦公桌旁邊去了。
辭明盛原本在看合同，見到辭臨主動過來，好像有些意外，他沒說什麼，把自己的文件往手邊挪了挪，給辭臨騰地方。
兒子過來以後，辭明盛看他了一會兒，又想起剛才秘書和他彙報的他在培訓課上的表現，辭明盛說：“我知道你是三個中最聰明的，但是我也最擔心你的邊界感。”
辭臨：“什麼邊界。”
辭明盛：“我見過太多朋友家的孩子，品行不端，沾不該沾的東西，闖天大的禍，有送到國外去的，有找人用錢給瞞下來的。你彆像他們一樣。”
“我去派出所給你開份無罪證明？”，辭臨頭也沒抬，視線還停留在書上，漫不經心地回他。
這個兒子，在他小時辭明盛就有一種掌控不住的感受，但以前他小，覺得他凡事自己有主意不算壞事，但這種感受後來又經過事實錘煉，辭臨離家出走，再回來時，辭明盛更感覺辭臨已經完全從手中脫離：“彆和我頂嘴，你知道我指什麼。”
辭明盛不讓他頂嘴，這一次辭臨連反應都沒給。
接下來兩天辭臨白天都會來公司，到會議室和新人一起聽培訓課，晚上的時候就留在會議室看書。但這兩天留下的不隻有他一個，洛唯一也已經連續加了兩天班，很晚才走。
這一天晚上八點，距離培訓課結束已經四個小時，辭明盛還在樓上開會。
新人用的會議室不小，隻有他和洛唯一在。
辭臨下樓到超市買了兩個飯團和兩杯飲料，飯團用公司微波爐加熱後回到會議室。走到洛唯一桌前，把其中一份飯團和飲料遞過去：“給你。”
洛唯一抬頭看他，視線從一張張PPT上移開，回他：“謝謝，你吃吧，我不餓。”
洛唯一和One說過，她晚上過了八點就很少吃東西，以前她媽媽對她有這樣的要求，慢慢她就習慣了。
辭臨：“買了兩份，拿著吧。”
洛唯一猶豫下，接過來：“謝謝。”
打開飯團，視線還停留在電腦桌麵上。
辭臨在旁邊位置坐下：“這麼忙嗎？”
洛唯一：“周五準比去參加市場部的出海活動，要發言，在準備稿子。”
“你去發言嗎？你還沒接受完培訓”，辭臨問。
洛唯一想起了師傅把這個任務交給她時她也問過，但師傅說：“你要勇於接受挑戰，工作了以後，不會像是在學校時候一樣，什麼都準備好了才讓你上，很多時候機會來了你就要抓住。”
洛唯一告訴師傅：“但是我對出海有什麼樣的特點完全不了解。”
師傅蔣勝一告訴她：“快速學習的能力是新人最基本的要求，你可以通過這次機會證明你有這個能力，其他人也都是這麼在公司成長起來的，怎麼樣，你覺得你能接嗎？”
洛唯一想了半分鐘，心裡嘀咕，師傅在PUA她。
但她接了。
“我試試。”
師傅：“準備完之後給我看看。”
洛唯一：“嗯。”
洛唯一和辭臨不熟，他又身份敏感，是大老板的兒子，就沒和他說這些細節，隻大概回：“師傅說我可以試試。”
辭臨吃完手裡的飯團，隨手拿過洛唯一手裡也吃過的飯團袋兒捏到一起，起身笑了句：“這麼野，什麼活兒都敢接。”
洛唯一：“.…..”
她想還嘴，但礙於兩個人不熟，沒說什麼。
辭臨沒再打擾洛唯一準備，回自己的位置寫作業，直到晚上回家後才和洛唯一微信聊天。在One麵前，洛唯一的話就多了，不僅說自己接受了師傅的PUA也還說：“公司的資料庫上倒是有很多出海的PPT，但是內容太多了，我下載了六個，每一個都有七八十頁，但是師傅說因為四十分鐘的發言時間，準備的內容不應該超過三十五頁，否則講不完。”
辭臨：“一起看看？”
洛唯一：“你了解出海嗎？說實話，我前兩天才知道出海是什麼意思。”
辭臨：“之前在國外打工，知道一點。”
“這些應該不是打工時會了解的”，洛唯一說。
“商業的本質都是賺錢，草台班子上賣水果賺錢和賣裝備賺錢大差不差，從某些角度來說賣水果甚至更有挑戰性，他的保質期短，對庫存管理要求更高”，辭臨說。
洛唯一：“我開始好奇你的打工故事了...”
洛唯一一直認為One的打工大概率是體力勞動，畢竟，他沒上過大學，又因為認為是體力勞動，怕傷他的自尊心所以沒有細問過，不過如今看，有可能是她敏感肌了。
辭臨：“改天給你講，今天先看你的PPT，畢竟你周五就要講了。”
洛唯一：“嗯。”
其實洛唯一已經做了很多工作，她熬了兩天夜，把總共五百多頁的PPT壓縮成了八十頁，也拉出了彙報框架。
辭臨看過一遍，他覺得彙報的思路很清楚，洛唯一敢接這個活兒是因為她有能力，不僅是因為野。
洛唯一：“我看完PPT，大概總結了五個方麵，但是我沒有相關經驗，還沒想好具體怎麼講。”
辭臨坐在書房的辦公桌前，這個書房是他專用的，他不喜歡彆人動他的東西，彆人不會隨便進。
“我結合我的經驗說說對這五個方麵的理解，供你參考”，辭臨：“最後還是以你的觀點為主”。
洛唯一握著筆準備好：“嗯，你說。”
辭臨：“第一個是合規性問題，我理解這是企業在海外發展中首要要去考慮的，比如財務合規上，每個國家的會計準則就不一樣。”
洛唯一：“會計準則就是製定財務報表的規則。”
“嗯”，辭臨：“上市公司一定要出財報，不止上市公司，公司要從投資人那拿投資，投資人也要求他們要出財報，雖然還沒上市。”
“財務合規之外，還有環境保護法，各個國家的勞動法這些也都不一樣。並且近幾年歐洲還有新的關於可持續發展的規則出來，我之前在德國時看到他們有些電子產品的標簽上會標明碳排放量”，辭臨說。
洛唯一：“我在PPT上看到碳排放相關內容了，搜索引擎說大概就是一個產品生產過程中涉及到的碳排放量。”
辭臨：“嗯，我也問過chatgpt，歐洲現在在試行碳關稅，計劃在2026年開始正式執行碳關稅。雖然這種計劃誰都說不準，但是市場活動上可以講，表明你了解相關的法律。”
洛唯一懂：“問細了我就不了解了，好在市場活動是我在台上講他們聽，非問答形式，這個可以拿來唬人。”
“世界都是草台班子，隨便講”，辭臨：“我在德國工作的公司是賣電動汽車的，在歐洲如果沒有廢舊電池回收的方案，是不允許做電動汽車的生意，這是廢舊物回收方麵的合規性，你也可以講。”
洛唯一都記下來。
辭臨：“出海第二點就是人才管理了，這一點其實更好講，用最實在的例子就行，不同國家的文化不一樣，比如國內的公司都卷，加班是家常便飯，雖然大部分都不是自願的，但是在市場活動上要把這說成是我們的責任心。”
洛唯一笑：“比如現在麼？”
辭臨：“你是自願加班，你比較…”野。
這個字差點脫口而出。
辭臨收住了。
否則洛唯一會把One和辭臨聯係上。
洛唯一：“比較什麼？”
辭臨：“比較有責任心。”
Callback。
兩個人對著電話一起笑，辭臨繼續說：“但是我之前在法國時，加班會被老板趕回家。”
洛唯一：“你…”
辭臨：“嗯？”
洛唯一：“你到底在多少國家打工過…”
辭臨笑。
洛唯一：“如果你來講出海的話題，分享個人經驗就能想四十分鐘了吧。”
辭臨：“之前不知道想去哪，也不知道想做什麼，換了幾個地方。”
洛唯一聽辭臨講完另外三個出海的困難點。
原本洛唯一以為會要再搞兩個通宵的課題，今晚竟然就有了很滿意的初稿。洛唯一：“我昨天還感覺有很大的壓力，但是今天已經可以交作業了。”
辭臨：“知道壓力大，還敢接。”
洛唯一：“師傅給我的第一個任務，不想說自己不行。”
辭臨笑。
他能理解。
洛唯一：“謝謝你，林一。”
林一。
是辭臨告訴洛唯一的，他的名字。
辭臨：“不客氣，早點休息。”
洛唯一：“嗯。”
洛唯一沒有立刻睡覺，她擔心睡一覺後會忘，就趕緊趁著熱乎把辭臨剛剛說的關鍵內容都寫下來。整理完成後差不多淩晨一點半，表弟早就睡了，她喝了杯水也回房間睡覺。
但第二天早上睡醒，她注意到淩晨三點半時One給她發了個PPT過來，是把她的稿子做了精簡，又把他說過的內容放到了角標中備注，他留言說：
【電話裡語速快，剛剛寫成文字放在片子裡了】
還有一個加油的動圖。
看到這條發自淩晨三點半的消息，洛唯一心裡是真的非常感動。
辭臨收到洛唯一的謝謝動圖時在餐桌上喝粥，但他沒回，這樣洛唯一就會以為他在補覺休息，降低抱歉感。
“昨晚看你房間的燈一直亮著”，辭戚叼著包子：“打遊戲嗎？”
辭臨：“學習。”
辭戚給他半個眼神：“你猜我信不信？”
辭明盛下樓，坐下盛粥時說：“你媽他們快回來了。”
辭臨沒接話，放下手頭的牛奶，反應和沒聽見一樣。
辭戚確定聽見了，瞄瞄他哥又瞄瞄他爸，然後選擇把兩口的包子一口給嚼了。
辭明盛上車時先出門的辭臨已經等了他幾分鐘，靠在後座車背上合眼休息，辭明盛上車問他：“你怎麼看著比我還累。昨晚熬夜了？”
辭臨：“嗯。”
辭明盛：“白天還不夠你玩遊戲的？”
辭臨仍舊避著眼睛，腦袋稍後仰，勾勒出清晰的下顎線：“沒玩。”
辭明盛告訴前排的助理：“一會給他拿杯咖啡，彆到了公司給我睡覺。”
助理回頭：“是，辭總。”
辭明盛忽然想到什麼，沒打遊戲還熬夜的另一種可能：“交女朋友了？”
辭臨兩秒後說：“沒有。”
但他遲疑的兩秒被辭明盛捕捉到了：“辭臨，我不接受你找外國人。”
辭臨：“......”
辭臨離家出走國外待了幾年，辭明盛以為他在國外有人。
辭臨沒理他，趁著路上的時間補了個覺。
每次辭臨跟著辭明盛來公司排場都特彆大，辭明盛畢竟是公司的董事長，每次出門前呼後擁。而他作為集團裡的大兒子，再加上最近熱絡的緋聞，現在也正是商業和娛樂的聚焦點。
剛推開車門，助理就把咖啡送過來。
辭臨接過，隨著一堆人跟著辭明盛往辦公樓裡走。
因為人多，洛唯一和同事稍稍讓了讓，她今天穿的藍裙子，剛在門口和實習同事碰到一起進來。讓路時兩個人聊天，同事誇獎道：“唯一，你今天好漂亮。”
因為昨晚熬夜，洛唯一今早特意化了妝來提精氣神，效果不錯。
辭明盛從助理手中接過文件，緩了幾步剛要看就被身後的辭臨給撞了一下，辭臨手裡的熱咖啡一口還沒喝，一小半就都灑他爸西裝上了。
冬天天冷，他爸的西裝開始冒熱氣。
辭明盛：“.…..”
助理下意識說：“辭總，您一會有個會…”
辭臨：“.…..抱歉。”
剛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