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明穗是和元宵一起睡的,小孩有點認床,折騰了幾下都沒睡著。
他抱著明穗的腰,小腦袋也低埋著,看上去情緒有點不太對勁。
明穗身體靠在床邊,低頭看他:“怎麼了?睡不著嗎?”
元宵搖搖頭,頭埋著沒吭聲。
明穗以為房間太熱,她調低了一點溫度,又拍著元宵的背部:“睡吧。”
元宵動了動身體,慢慢折騰著倒也漸漸睡了過去,小孩呼吸均勻。
夜色越來越深了,明穗抬起眼,望窗外看了眼。
腦子思緒萬千,她莫名拉起被子蓋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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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理所應當地沒起來,錯過了日出有點遺憾。
剛好陸明航度假村新開發了海邊露營活動,他在群裡問他們要不要試一下,還順便提了一下晚上有煙花許願池活動。
反正天氣也回暖了,明穗尋思著露營也不錯,第二天還能直接看到日出。
她同意了,在房間裡吃完早餐簡簡單單收拾了兩套換洗的衣服。
傅遠舟十分鐘前發了條消息說在樓下前台等她和元宵。
明穗牽著元宵剛下電梯,遠遠就看見傅遠舟靠在前台,他前麵還站了個身材很好的外國女人。
像是在搭訕。
外國女人紅著臉,拿著自己的手機,調出個二維碼。
傅遠舟臉上像是沒什麼興致,低頭說了句什麼,女人有點震驚地回頭,視線在明穗身上轉了一圈,有點失落地瞥瞥嘴走了。
剛好明穗朝著傅遠舟走過去,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女人看著她嘴巴張了張,但最後什麼都沒說,隻是歎了口氣走了。
明穗有點莫名,走過去問傅遠舟:“她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傅遠舟瞥了她一眼,輕描淡寫道:“因為我說你是我老婆。”
“……”明穗眼皮猛得跳了一下。
傅遠舟忽然偏過頭望她,視線漆黑深邃:“你不介意吧?”
明穗沒反應過來:“什麼?”
“擋個牌而已。”傅遠舟單手插著兜,視線冷淡地望下來,語句沒帶什麼情緒,“畢竟我不覺得是什麼大事,你應該也不這麼覺得吧?”
明穗:“……”
傅遠舟視線落在她身上幾秒,慢條斯理地說,“就是隨便說說的而已,對吧?”
明穗:“…………”
他很明顯就是故意的,連眼神都氣人地要命。
元宵看著他們兩個,拉了拉明穗:“穗姐姐。”
明穗把氣忍回去:“沒事。”
元宵視線又在他們兩個之間轉了圈,沒吭聲。
陸明航這個島上人是真的多,商業圈也做得很繁榮,吃的、喝的、玩的,應有儘有。
周圍很熱鬨,但三個人都沒有說話,顯得氛圍有點尷尬。
明穗早上多喝了點水,路上看到個洗手間走了進去。
就剩下傅遠舟和元宵站在外麵。
本來這兩人就不太對付,氛圍全靠明穗撐著。
現在明穗去洗手間,元宵更是死死地盯著傅遠舟。
視線像是刀一樣。
傅遠舟手裡拎著手機轉了一圈,有點氣笑了:“小孩,你這什麼眼神?”
他半蹲下身和元宵平視:“不就沒給你盛個飯,至於記仇這麼久?”
元宵眼眶紅著,沒說話,突然手握成拳往傅遠舟肩膀用力捶了幾下。
人長得小,力氣倒是不小。
錘起來砰砰作響。
傅遠舟就這麼讓他打,甚至還伸出另外一隻手,語氣平靜:“打夠沒?這隻要不要也給你錘兩下?”
元宵不知道為什麼眼眶更紅了,他伸腳往傅遠舟身上踹了幾下,抿著唇抹了把眼淚突然往外麵跑。
這小孩行為真的一套的一套的,趁著人沒反應過來,他已經衝進了人群,周圍人又多,小孩長得又小隻,轉眼間就看不見人影了。
傅遠舟追了段距離沒追上,他嘖了聲,拿出手機正要讓陸明航開廣播找人。
目光無意中一瞥,指尖的動作的頓住。
小孩兒就趴在一個套圈的攤位上,他抹了把眼睛,眼眶還是紅紅的,但視線直勾勾地望著套圈裡的玩具。
傅遠舟摁滅手機,慢慢走到他身邊,低頭問:“想要哪個?”
元宵撇過臉,不理他。
小孩的心思好猜,情緒都寫在臉上的。
傅遠舟順著他的視線望了眼,心裡就明白了。
他讓老板給他拿了幾個圈,套兩個就把那個皮卡丘給套中了,還額外收獲了幾個小公仔。
從他拿到皮卡丘的那一刻開始,元宵的視線就若有若無地跟著他。
傅遠舟瞥了他一眼:“看什麼,說給你了嗎?”
“……”元宵就沒見過這樣的人,氣得眼淚又開始飆出來。
傅遠舟這才懶洋洋地把皮卡丘放人手裡,順帶著揉了把他的腦袋:“行了,逗你的,不給你給誰啊?”
元宵拿到玩具,才安靜下來,不再避開他的接觸。
傅遠舟唇角勾了下,又揉了把他腦袋,開始秋後算賬:“跑挺快啊?”
“……”
“怎麼不跑更遠點?”
元宵悶聲說:“跑太遠,穗姐姐找不到我,會擔心的。”
傅遠舟懂了:“所以,你就欺負我是吧?”
“誰欺負你了!”元宵瞪了他一眼,“明明是你欺負穗姐姐!”
“我什麼時候欺負她了?”
“剛剛!”
傅遠舟有點氣笑了:“那明明就是你穗姐姐跟我說的話。”
“我不聽。”元宵捂住耳朵,“你讓她不開心了,你是大壞蛋。”
傅遠舟很有耐心:“我怎麼讓她不開心了。”
“你讓她昨晚都睡不著。”
“小孩,你能不能講點道理?”傅遠舟掐了把元宵的臉,“她睡不著也能賴在我身上?”
元宵吃痛地嘶一聲,拍開他的手:“就是因為你!”
“你之前不在的時候,穗姐姐偷偷看你的照片。”元宵眼淚汪汪,“那時候她的表情就是跟昨天晚上一模一樣的。”
傅遠舟頓了一下,緩慢道:“她,偷偷看我的照片?”
他低著頭,重複:“她真的看我照片了?”
元宵又想錘他,忍著哭腔痛訴:“我就說你是大壞蛋!你讓她不開心你還笑!”
“這不一樣。”傅遠舟把他的小手拉住,給人擦了擦眼淚:“你不懂,我跟你穗姐姐的關係很複雜。”
元宵哼了聲:“有什麼好不懂的,你們不就是在談戀愛嗎。”
傅遠舟笑了:“你還懂這個呢?”
元宵梗著脖子:“有什麼好不懂的,是你們老把我當小孩。”
“我跟你穗姐姐。”傅遠舟蹲在他旁邊,散漫道,“是比談戀愛還要親密的關係。”
元宵明顯聽不懂,遲疑道:“比談戀愛還要親密的關係?”
“嗯。”傅遠舟說,“但是這關係很脆弱。”
他指了指天空高高放著的風箏,“就像它一樣,我是那個拉線的人,但隻要有點外力乾擾,又或者風箏自己想要飛得更高。”
傅遠舟指尖放下來:“我就抓不住她了。”
“……”
元宵不知道為什麼,感覺自己忽然有點難過,他悶悶道:“但是穗姐姐又不會飛。”
傅遠舟拍了他腦袋,語氣有點兒欠:“所以我說你聽不懂啊小屁孩。”
元宵捂著腦袋,不甘心地回瞪了一眼他。
傅遠舟徹底擦乾他的眼淚,撐著膝蓋站起來:“走了,再不回去,你穗姐姐就要擔心你了。”
元宵這才把情緒憋了回去,主動牽上傅遠舟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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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穗提前收到了傅遠舟的消息,所以出來洗手間沒看見人也沒多擔心。
看著時間不早了,她去附近餐廳先訂了個位置。
五點多的時候,傅遠舟和元宵一起回來了。
元宵手裡還拿著個漢堡,啃得嘴角都是沙拉醬。
他最近上火,明穗都不敢讓他吃這些垃圾食品,現在看到他手裡拿著漢堡,還不滿地看向傅遠舟:“都要吃飯了,你怎麼還給他買這些?”
話音還沒落,元宵就有點維護似的擋在傅遠舟麵前:“不關哥哥的事情。”
他主動交出漢堡,小聲說:“是我自己嘴太饞了,哥哥被我纏得沒辦法才買的,我就啃了一口,對不起嘛穗姐姐。”
小孩撒氣嬌來小臉蛋就可憐兮兮的,明穗就算有再多的火也發不出來,她沒收了元宵的漢堡,臉上裝著嚴肅:“下次不可以在這樣了。”
元宵往她臉上親了一口:“穗姐姐,你生氣一點也不可怕的。”
“……”
簡直拿這小孩沒辦法,明穗讓服務員上著菜。
元宵乖乖巧巧地坐在傅遠舟旁邊。
明穗多看了他們兩眼,總感覺氛圍有點改變了。
前天還水火不相容的兩位,現在其樂融融的。元宵不見了最近一直陰鬱的狀態,還主動給傅遠舟夾菜。
明穗古怪地瞅著,視線轉移到傅遠舟身上。
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傅遠舟也坦蕩地回望了過來:“看什麼?”
明穗直白問:“你們怎麼突然關係變這麼好了?”
元宵給她夾了點菜,奶聲奶氣的說:“不要問,這是我們爺們之間的秘密。”
“……”
還爺們之間的秘密。
行。
明穗扯出個毫無破綻的笑,不再跟這兩個大小混蛋說話。
晚上露營前有煙花許願池活動,這個許願池在度假村很有名,聽說隻要心足夠誠,許下的願望就能實現。
半個月內,就已經有不少人回來還願,因而吸引的人也越多越多。
許願池也是精心設置的,鬱蔥的樹葉掛著很多許願帶,樹枝上也纏著五顏六色的燈,燈光映著底下的水池熠熠生輝,無數的硬幣映入眼簾。
明穗也去買了三條許願帶,一人給分了一條。
元宵兩條腳丫晃了晃,努力想著自己的願望。
明穗願望有很多,差點寫超了,字體越來越小。
傅遠舟側頭看她一眼:“你倒是很貪心。”
明穗連忙蓋住自己的許願帶:“不可以偷看的,看了就不靈了。”
傅遠舟手插在兜裡,語氣有點挑釁:“你寫這麼多,老天爺都不知道先看哪一個。”
明穗白他一眼,“你寫得就很少嗎?”
她故意探頭過去,“看看你寫什麼?”
傅遠舟大大方方地把許願帶給她看,上麵一個字沒有。
他語氣散漫:“你覺得我會信這些?”
“……”
周圍慢慢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群,人聲鼎沸。有幾簇小的煙花率先來了個開場白,在夜空中綻放出璀璨又漂亮的瞬間。
“我的願望呢。”傅遠舟語速說得很慢,“老天爺不可能幫我實現的。”
明穗在心裡直翻白眼,正想補一句那你彆擋我道。
男人忽然偏過頭望過來,漆黑的眼睛裝著煙火也裝著她,“但是有人可以。”
砰砰砰——
煙花接連不斷地升上天空,無數璀璨的瞬間,有人在歡呼,有人在拍照,人聲喧鬨,無數人把硬幣拋進許願池。
歡呼聲好像把心臟都鼓動,明穗把筆放桌麵,若無其事地問:“誰可以啊?”
“我啊。”
“……”
“世界就沒有我辦不到的事情。”
“……”
傅遠舟把手插兜裡,看著她的反應:“你好像很失落?”
“……”
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身體緩緩靠在椅背上,直線也直勾勾望著她,意味深長地道,
“怎麼?你不會以為我在說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