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裡似乎連空氣都靜止了。
明穗手裡握著酒杯,指尖有點發緊。
按照她現在和傅遠舟的隱婚關係,如果她回答喜歡溫柔陽光型的,那算不算紅杏出牆?
如果回答傅遠舟這種類型的,聽上去更是怪怪的。
這個問題,無論怎麼答,都是死局。
明穗強裝淡定得又喝了一口酒,再開口時聲音平靜:“我覺得主要是看感覺,類型這種說不準的。”
傅遠舟垂下眼,沒有再說話。
陸明航哈哈一笑:“說得也是。”
元宵扒拉著飯,視線往周圍的人都轉了一圈,又低著頭自顧自地吃飯。
接下來都沒人再提起話題。
幾人吃完飯已經很晚了,陸明航在前台安排著房間。
元宵臉色有點紅,拉了拉明穗的手:“穗姐姐。”
明穗低下頭:“怎麼了?”
“我想尿尿。”
陸明航眼睛一亮,連忙道:“這地方廁所不好找,我帶他過去吧。”
他晃了晃手上的房卡:“你們先去房間,開了兩間,A902和A903。”
明穗接過房卡,低頭詢問著元宵的意見。
元宵猶豫了一下,把小手放到陸明航的手中。
陸明航笑容變大:“行了,這小哥哥交給我,你們先上去,我保證待會給您們完整送上來。”
他這語氣總感覺憋著什麼壞,但明穗又沒感覺有什麼不對勁,於是沒怎麼放在心上。
正打算拉著行李箱去電梯的時候,手裡突然一空。
她愣住,傅遠舟雙手各拎著一個行李箱,偏頭瞥她一眼:“還不帶路?”
“……”她難道就認路嗎!!!
鑒於手上拿著房卡,又在外麵的公共場合,明穗還真的跟他吵不起來。
老老實實地看了眼周圍的指示牌,指了下方向:“前麵第二個電梯。”
“噢。”
行李箱咕嚕咕嚕地拖出聲音,明穗按了電梯,這段時間沒什麼人上下,電梯一下子就在到了跟前。
明穗當了個十足十的小跟班,在電梯外麵一直按著鍵,等到傅遠舟走了進去,她才邁步踏了進去。
電梯裡就他們兩個,門關上之後,空間變得更小,又像是因為剛剛的理想型問題,有種很奇怪的氛圍。
他沒說話,可是存在感異常明顯。短短上九樓的時間,就跟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明穗呼吸都不敢喘一下。
直到電梯門再度打開的時候,她才如釋重負,快走兩步出了電梯。
A903就離著電梯口很近,沒走兩步就到了。明穗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這麼著急,但表麵上還是淡定地用房卡邊開門,邊說:“把行李箱放門口就行,我待會自己——”
滴。
房門被打開。
明穗的話音止住,眼睛微微睜大,又砰得一聲關上了門。
她拉住門把手,猛然背過身。
傅遠舟瞥她一眼:“這麼緊張乾什麼?”
明穗語氣平靜:“我覺得我們需要換個房間。”
“為什麼?”傅遠舟伸手拿過她手上的房卡。
明穗還沒來得及阻止,他已經滴開了房門。
隨即。
砰得一聲。
房間門梅開二度地被關上。
明穗尷尬地快要摳出一座城堡:“我是不是說要換一間。”
傅遠舟語氣沉沉:“看看隔壁。”
明穗就不報任何期望,直接把房卡遞給他。
滴一聲。
房門梅開三度地被關上。
明穗整個人坐在行李箱上,聳聳肩一副“我早已知道一切”的模樣,眼神望著傅遠舟,很明顯在說,你說怎麼辦吧?
“你坐這等會兒。”傅遠舟麵無表情掏出手機,“我去給陸明航打電話。”
他走遠了一點,指尖輸了幾個號碼。
剛接通,陸明航激動的嗓音便冒了出來:“surprise!皮鞭、手銬、製服主題房間!怎麼樣?我的超級豪華升級套餐有沒有勾起你春心蕩漾的小心情?”
說到一半,他忽然想到什麼,語速轉了個彎:“等等,不是吧舟?你這麼快的嗎?”
“陸明航。”傅遠舟按捺著火,“你是不是有病?”
陸明航倒吸一口冷氣:“你不會沒進去吧?不是吧舟,老子為了你可是把彆的顧客都給趕走了,你怎麼能這麼辜負我的心意!”
“十分鐘不把這事給解決了。”傅遠舟麵無表情,“信不信我把你度假村給拆了。”
說完,沒等陸明航回答,他直接給掛斷了電話。
剛轉過身,和坐在行李箱上的明穗對上了目光。
兩人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就在這時,走廊裡有間門被人推開,男女親得難舍難分,嘖嘖作響,男生喘息聲帶著笑:“等我,也不知道便利店有沒有我的尺碼。”
女生害羞地往他胸口錘了一下,立刻關上門:“討厭。”
男生低低笑了聲,轉身就和站在走廊的明穗和傅遠舟對上視線。
他有點自來熟的打個招呼:“你們也來辦事兒?”
“……”
無人接話,男生也不尷尬,走過去按了下電梯,接著聊天:“他們酒店道具不錯,就是套太容易破了。”
“而且太小,根本沒有我的尺碼。”男生還挺樂於助人地看向傅遠舟,“哥們,需要我幫你帶幾個上來?”
“……”
傅遠舟毫無情緒地聽著:“不用。”
“行吧。”剛好電梯到,男生笑著朝他們揮揮手,“祝你們夜晚愉快。”
“……”
電梯門關上,走廊裡又安靜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遇到的男生,總感覺附近的房間裡又傳出了一些若有若無的、不太和諧的叫聲。
明穗摳了摳指尖,第三次和傅遠舟對上視線。
他張了張嘴巴,似乎想說點什麼。
明穗先一步說出口:“我知道,我不會多想的。”
“……”
“畢竟陸明航的為人我也知道,他不怎麼靠譜。”明穗說,“其實我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你應該也不覺得吧?”
“……”
“我們就是隨便過來玩的,對吧?”
不知道哪個字戳到了傅遠舟的點,他的神色莫名冷淡了下來,他摁滅手機,拇指拎著手機轉了一圈,冷冷淡淡地又喉嚨裡擠出兩個字:“嗯,對。”
剛好陸明航重新發了個房間號,傅遠舟直接拉起行李箱:“下五樓。”
他語氣很淡,腳步也很快。
明穗連忙跟了上去。
五樓的房間是密碼開門,裡麵的裝扮也都是正常的。
明穗鬆了口氣,從傅遠舟手裡接過行李箱:“那我先進去了?”
傅遠舟漫不經心地嗯了聲,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模樣。
明穗習慣了他這樣,倒也沒有說什麼,轉身進了房間。
外麵的門窗裡卷進來點冷空氣,連帶著整個走廊都冷颼颼的。
傅遠舟看著明穗背影消失在眼前,才緩慢掏出兜裡滑動的手機。
陸明航的電話。
-
二樓KTV包間裡鬼哭狼嚎,有種雷破天際的災難感。陸明航抱著麥,喊得撕心裂肺。
房門在此時被推開。
陸明航立馬丟下麥,嬉皮笑臉湊過去:“舟舟~”
傅遠舟捏住他衣領,差點一拳揍到他臉上。
陸明航立刻求饒:“對不起,舟哥,我錯了,我不敢了,真的。”
都不是小孩子了,也沒說靠打架解決問題的。
傅遠舟冷著臉把人放開,陸明航知道他心情不好,走到台球桌另一邊:“來一局,讓你出個氣?”
傅遠舟嗤笑一聲,整場台球一點兒也沒放水。陸明航被虐了個底朝天。
他忍氣吞聲,開始為自己辯解:“誰知道你還沒有到那種地步啊?我以為你把人帶到這就是萬無一失了。”
又進了一個球。
陸明航有點抓狂,又說:“這麼牛逼的氛圍你們都沒擦出點火花?”
說到一半,他不可置信地問:“你說的追人,該不會連表白都沒有吧。”
球不斷再進。
再這麼下去,他就要零封被虐。陸明航連忙把人手臂拉住:“你真的什麼都沒說嗎?”
傅遠舟把最後一個球打入桌洞,掌心漸漸收緊,臉上還是沒什麼情緒。
說什麼。
怎麼說。
人家姑娘根本就不在意。
顯得他跟個傻逼似的。
他把台球杆放下,麵無表情地走到一旁的冰櫃裡拿出兩瓶可樂。
他扔了一瓶給陸明航,骨節分明地勾著拉壞打開。
陸明航接住可樂,走到他身旁:“我覺得你也不用太著急。”
“新同學我當年看第一年就覺得她特難追。”他也打開拉環,“就是那種,怎麼說呢,表麵上找不到什麼差錯,你覺得她對你脾氣挺好的,但是她好像對誰都可以這麼好。”
“露不出馬腳你懂吧。”陸明航喝了口可樂,“沒什麼人能走進她的內心。”
可樂罐被捏著皺,傅遠舟低著眼,沒出聲。
“不過,說真的。”陸明航有點想笑,“我真的沒想到,你竟然都會栽到彆人手裡。”
上流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誰有出息各家各戶都清楚,教訓孩子總愛彆人舉例。
就比如傅遠舟。
陸明航都他媽已經聽膩了,畢竟傳言已經離譜到傅遠舟出生就會走,三歲精通八國語言,十歲拿諾貝爾,現在就是覺得仙界太無聊,特地下凡來曆劫的地步了。
可他也不得不承認,在同樣的年紀裡,傅遠舟已經是集團總裁,而他們還是個伸手要錢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隨便一個拉出去比較都是降維打擊。
陸明航一直以為這人挺無堅不摧的,做什麼事情都遊刃有餘。
此時看到他這樣,又同情又來了點興趣地問:“怎麼樣?栽了的感覺是不是挺不好受的?”
包廂KTV的歌沒有關,是陸明航一貫喜歡的鬨騰風格。
嘻嘻哈哈的也不知道興奮個什麼勁。
喧囂聲裡,傅遠舟聲音很輕嗤了聲:“栽了就栽了。”
他懶懶散散靠在台球桌,仰頭喝完整罐可樂,他低垂著眉眼,聲音揉碎了在歌聲裡,漫不經心的,低聲道。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