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秦惟月,一顆仙門棄子(1 / 1)

徐有川懷裡揣著兩樣東西,一個是龐春給的錢袋,另一個則是貼身藏著的鑰匙。

此地距離最近的地方不是雨水村,是一個人口較多的小鎮,他一路徒步行走,到了大街上時已經接近晌午。

久違的人間煙火氣撲麵而來。

市場裡現在很熱鬨,全是往來不絕的行人,而徐有川打聽過了,再往前走幾步就有一家酒樓。

他到走進大門,買了幾樣招牌菜,還拎著一壇酒。

可是,當他準備打道回府之際,偶然經過了一家打鐵鋪。

徐有川忽然想到什麼,朝著生意冷清的店鋪走去。

鐵匠光著膀子,手裡握著把大鐵錘,在燒熟的爐火上捶打一塊鐵毛坯。

旁邊的年輕學徒在彎腰乾活,沒什麼存在感,發現有人走進來,他熱情洋溢地問道:

“客官,鑄劍還是製鎖啊?”

徐有川頓了一下,“我這事不好辦。”

聞言,鐵匠朝著學徒揮了揮手,讓他去後麵乾活,然後對徐有川說:

“他就是打雜的,有什麼事你跟我說吧。”

徐有川將手裡的鑰匙拿出來,問:

“能弄出一樣的嗎?”

鐵匠抬頭看了一眼,也有些遲疑,“這用什麼造的,挺稀罕……不過,沒問題。”

約莫一個時辰後,徐有川從鐵匠鋪裡走出來。

街道上滿是熾熱的陽光,空氣中的熱氣使得人心更加浮躁。

他不禁回頭看了看,心中感慨原著裡的主人公,此時應該還在市井中摸爬滾打吧。

徐有川辦完事之後,沒有在外麵逗留,而是徑自原路返回了藥王穀。

他出來這麼久了,不知道秦覺會不會擔心。

當徐有川踏入外圍的神識網時,並沒有受到半點阻力,應該是龐春在他身上畫下的陣法起了作用。

對於他出去這麼久,龐春隻是嘟囔了兩句,隨後就隻顧著滿桌的酒菜吃了。

趁著這個空檔,徐有川找了個借口離開,將“備用”鑰匙放回練功房。

直到晚上,徐有川才有時間去小屋。

秦覺也覺察到外麵的動靜,在徐有川簡單的解釋之後,他臉色不禁沉了下來,眼底暗藏了幾分戾氣。

事情本來進行得順利,誰料會突然殺出個“程咬金”。

龐春修為與昊君道人不分伯仲,自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彆出聲,我先幫你解開。”徐有川從懷裡拿出鑰匙,說道

秦覺呼吸微滯,輕輕低點頭。

“哢噠”一聲脆響,他手腕上的鐵鎖就有了鬆動的痕跡,正當徐有川想將他的鎖鏈打開之際。

秦覺神情變了變,似乎是感知到什麼。

徐有川登時心口一跳,從他的眼神裡讀出一絲危險,手上的動作竟然也停住了。

門口呼嘯過一陣怪風,然後就陷入了平靜。

但是,他卻聽到了腳步聲在身後響起。

有人故意步子放重,像是提醒他自己的存在,緊接著一道老者的輕咳響起:

“秦惟月,好久不見啊。”

“……”

龐春背著手走進來,氣場顯得比在外麵唬人。

等了一會兒,他的目光放在徐有川身上,臉色有點嚴厲,仿佛在問你在這礙什麼事?

徐有川遲鈍了一下,隨即用身體擋住秦覺,背在身後的手將鑰匙藏進袖口。

他接著賠上笑臉,說道:

“龐仙家,你怎麼過來了?這裡無聊得很,我帶您去花園走走吧……”

龐春對他的奉承挺受用,裝腔拿調地說:

“那破花園沒什麼可看的,還不如過來看看這藥人,你這麼緊張他……莫不是擔心我把人偷走了?”

“……”徐有川抬眼看了看他。

這不會是把心裡話說出來了吧?

“不敢。”徐有川麵上強笑了一下,在龐春心生懷疑之前,默默地走開靠邊站著。

龐春也不在意他,而是看向了秦覺。

秦覺雙手被鎖鏈束縛住,墨發披散下來,他微微垂著斂眸,斂儘了裡麵的一些情緒。

他看上去仍然是那副空洞麻木的樣子。

對於龐春的出現,也毫無觸動。

龐春上下打量著秦覺,神情有幾分感歎道:

“我上一次來是什麼時候?三年前吧,你當時可比現在邋遢多了,跟狼崽子一樣死也不肯服軟,其實你這樣重要的藥人,隻要乖乖配合,怎麼會受那些罪?”

“嘖嘖……”龐春輕視地笑了笑,“識時務者為俊傑啊,看看你現在過得挺好嘛。”

這樣的冷嘲熱諷,於秦覺不痛不癢。

隻是,龐春像是來了勁兒一樣,還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來。

“秦惟月,一顆仙門的棄子。”他像是在看一個有趣的玩意兒,此刻逗弄用來消磨時間,語氣忽然變得有些正經,說:

“這名字有多少年沒聽到了?”

不知道想到什麼,龐春臉上流露些憐惜,道:

“當年我在仙門大比上見過你,天生靈體,真是風光無限,連雲山掌門都說你是他最得意的門生,可是我覺得這是光芒太過,早衰之象。”

“其實他們都知道,也都瞞著你。話說起來,我還記得一件事……”

龐春仰頭思索片刻,皺著眉頭問:

“那個魔物當夜見過你家掌門,這件事他可有告知與你?”

“……”秦覺倏地抬起眼眸,冷冷地看著他。

龐春瞬間身體緊繃,有一刹那覺得危險降臨。

但是,現在這家夥是個廢物,有什麼忌憚的?

“看什麼?”龐春見他有反應,自己眼睛放光,似乎明白了什麼,忽然大笑起來,道:

“哈哈,你當真是個大傻瓜!”

當時,秦覺被論罪的理由是:與魔物暗中勾結,故意放走了對方,使其殘忍地殺害了一家普通百姓。

隻有秦覺自己知道,他之所以會放走“魔物”,是對方並沒有入魔。

誰知,從秦覺手裡逃走的當夜突然入魔,這一事實無可爭辯,秦覺被眾夫所指,淪為罪人廢去了修為。

但是還是不夠解恨,最後由昊君道人出手帶他到藥王穀“料理”。

徐有川聽得懵懵懂懂,卻替秦覺如今的處境感到憤慨。

他緊緊攥著拳頭,強迫自己要忍住。

秦覺比他想象的還要冷靜,像是被一顆石頭激起漣漪,很快又重新歸於無邊的沉寂。

龐春顯然是“逗”夠了,他拍了拍秦覺的臉頰,說:

“是不是還沒吃飯?”

這根本是明知故問,龐春轉過頭看向徐有川,指使道:

“你,去把桌上的剩菜拿過來。”

徐有川頓了一下,然後點頭答應。

他走出去的時候,腳步有些緩慢,但是最後還是邁出了門檻。

不稍片刻,徐有川就又回來了。

但是,進門他就見到了揪心的一幕。

隻見龐春抓住秦覺的衣襟,周身氣息陡然運轉,帶著怒意的聲音說道:

“你再說一遍?”

秦覺扯了扯嘴角,嗓音沙啞地說:

“你此番前來,不止是討債吧……”

龐春眼睛瞪大了,身上再也沒有那種頑劣的氣質,而是顯得有些許凶煞。

徐有川剛想走上前,秦覺卻不著痕跡地看了他一眼。

龐春此時怒火湧上大腦,沒注意這個細節。

“你不如昊君道人,蘇雙兒自然看不起你,想想上清境的尊者為何選擇他繼承藥王穀,還不是在你前頭煉出了四象丹。”

秦覺神情平靜,不疾不徐地說道。

蘇雙兒是雲山仙門的長老之一,容貌昳麗,年輕的時候跟這二人有過糾纏,後來不知為何跟龐春老死不相往來了。

四象丹,是當年轟動修真界的東西。

可惜天底下隻有一顆,最後被藏於雲山仙門的寶庫內。

龐春聽著氣笑了,這件事戳中了他的痛處。

他最恨旁人拿自己和昊君道人相比,更彆說還這般貶低羞辱。

“你知道四象丹為什麼隻有一顆嗎?因為他做出不來。”

說著,龐春手掌心聚集起一道金色的光。

“這是四象印,煉成四象丹必要有它。”龐春詭異地笑了下,壓低聲音說:

“雖然我也做不出來第二顆,但是這東西倒也不難成。”

秦覺眉頭微皺,緊接著眉心傳來刺痛。

“你現在毫無修為,因著體質特殊才能苟活,你也該嘗嘗變成‘正常人’的滋味,我想……到時候你會跪下來求我。”

龐春說罷鬆開秦覺,然後暢快地大笑起來,轉身離開了。

秦覺臉上顯出痛苦之色,脖頸上的青筋浮現一道黑氣。

徐有川連忙放下盤子,著急地問:

“你知道自己在乾什麼嗎!”

徐有川心裡想不通,秦覺在這時候要故意激怒龐春。

此時,秦覺體內百種毒藥發作,在薄弱的經脈間橫衝直撞,而自我療愈的能力遭到外來力量阻止,隻能硬生生抗下這難以想象的痛苦。

但是這滋生的痛苦,又源源不斷湧入丹田,與少量靈氣相互交融轉化……

修士之間,倘若沒有交手不會知道彼此修為。

而且,龐春先入為主的認知裡秦覺病懨懨的,不可能還有反手之力。

龐春這麼做不止是為了泄憤,還為了讓昊君道人不痛快,因為秦覺體內毒藥不清就無法進行試藥。

徐有川見秦覺下頜緊繃,擔心他咬斷舌頭,情急之下把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嘗到一絲血腥,秦覺意識稍微清醒了兩分。

“對不起……”

徐有川眼睛乾澀,視線從他身上的慘狀移開,過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們現在就走。”

說著,徐有川伸手想去扶他起來。

秦覺神情沉鬱,尚未從毒藥的痛楚中出來。

“來……不及了。”他的聲音若有若無道。

徐有川還沒來得及開口,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心口一跳,警惕地轉頭看去。

隻見來的一個小仆人,神情慌張地對他說道:

“道爺的馬車回來了,現在就在藥王穀外麵。”

不用說,正是嚴祿差人給他帶話。

說罷,小仆人看了看兩人,沒有再說其他就扭頭消失在門口。

淒冷的月光下,屋內陷入寂靜。

徐有川臉色難看,抱著人手臂無意識收緊了。

秦覺在他懷裡咳出鮮血,聲音卻冷得刺骨,說:

“既然躲不掉,就把賬一道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