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療養院大門走出來時,天已經黑透了。
警局的人直接回去研究監控,而許寒也不甘心這樣回家,拉著許晚辰和諸葛帥重新進了衛生所看監控。
艾萱和李木木也沒走。兩人沒吃晚飯就趕來了,此時正在辦公室裡吃螺螄粉。
許寒一進門,就被這股惡臭熏得退了出去:“什麼東西這麼臭?”
李木木不好意思地看著她:“很好吃的,給你們也買了一份兒,一起吃吧?”
許寒非常拒絕,頓時不想接著研究錄像了。
許晚辰急忙將辦公室的窗戶打開,通風散氣。
冬天呼嘯的冷風瘋狂倒灌進來,凍得艾萱和李木木一個寒顫。艾萱罵道:“乾嘛啊,吃飯呢,你要冷死我啊?”
許晚辰笑了笑:“有本事彆吃螺螄粉。”
許寒這才滿意,進屋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艾萱瞪了他們一眼,酸道:“許晚辰,我發現你現在越來越寵許寒了,都開始幫著她對付我們了?”
許晚辰聞言瞥了許寒一眼,微微一笑:“我樂意。”
許寒得意地衝艾萱挑眉,氣得艾萱翻了個白眼。
諸葛帥作為他們中的外人,儘收漁翁之利,一個人狼吞虎咽將許寒和許晚辰的兩份螺螄粉一掃而空,然後專心坐在台式機前研究監控。
五個人就這樣圍著電腦看了起來。
按照長官的說法,被喬裝的寧雪應該是在8點到9點之間被弄出來的。
然而,又看了一遍,他們並未發現什麼異常。
許晚辰忽然說:“把時間往前移……從五點開始,速度調到最快,我再看一遍。”
“這麼早?”諸葛帥雖然不解,但還是按照他說的照做。
由於速度過快,錄像上的人影都有些模糊。
許寒不明白這樣囫圇吞棗地看能看出什麼來,卻見許晚辰坐在桌前看得十分認真,右手食指輕輕動作,像是在計數。
她忽然隱隱猜到了他的意圖。
果然,視頻播放到9點賀豐出門時,許晚辰點了暫停,篤定道:“人數不對。”
眾人皆一驚。
諸葛帥忙問:“怎麼回事?”
許晚辰沒有理他,直接拿起手機,撥了剛剛長官留給他的電話號碼:“您好,有新的發現——我認為寧雪出來的時間不在8點到9點之間,而應該在9點之後。”
長官沉默了片刻。
這一次,他顯然開始信任許晚辰所說的話,耐心請教:“……你這次又是怎麼看出來的?”
“8點到9點賀豐在療養院的時間內,一共有21人出。”許晚辰一邊往後劃著監控,一邊說,“但出門的這21人都是在當天5點之後進去的,衣著和相貌都可以和前麵的監控進行對應,裡麵沒有寧雪。所以我認為,隻需關注9點之後出門的人,尤其是10點閉館前的那一批。”
結束通話後,諸葛帥頓時佩服得五體投地,摟著許晚辰的脖子一頓猛誇:“臥槽牛啊,21個人的衣服和臉,你看一遍就記住了?我要愛上你了許晚辰!”
許晚辰將他從自己身上扯開:“下來!”
許寒也伸了把手將他拉開:“……諸葛帥,你不能這麼快移情彆戀。”
艾萱和李木木作為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一時沒反應過來許寒這句話的意思。
李木木回味了一下她的話,傻傻問:“什麼?移情彆戀?……許寒,這位兄弟……是你男朋友啊?”
許寒疑惑地“啊”了一聲,突然明白過來。李木木根本不知道諸葛帥喜歡寧雪的事,自然而然將這句話理解為她和諸葛帥是一對兒。
許晚辰眯起眼,淡淡看了李木木一眼,不可置信地輕哼出聲。
什麼腦子。
許寒瞥見他的表情,忽然笑了起來。
諸葛帥也急忙為自己正名:“沒有沒有,跟我沒關係,他們倆才是一對兒!”
下一刻,許寒的笑聲戛然而止。
許晚辰輕輕勾起嘴角,依舊目不斜視地看著屏幕。
空氣陷入短暫的安靜。
片刻後,艾萱忽然反應過來。
她睜大眼睛驚得跳起來。
——“誰們倆?!”
李木木嘴長得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你們、你們不是親姐弟嗎?!”
許寒僵在原地,看著他們不知所措。
諸葛帥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沒心沒肺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不知道啊?真不知道啊?他們倆根本不是親姐弟,前兩天我推開門嚇我一跳哈哈哈哈!”
艾萱敏銳捕捉到這句話中的問題,更驚訝:“什麼!你們還做了什麼?!”
許晚辰這才回頭,給了諸葛帥一腳:“你瞎說什麼呢。”
諸葛帥這才住口,卻依然覺得好笑,靠著牆捂住嘴憋笑。
許寒難得遇到這麼窘迫的時候,臉紅得要死,抱著頭蹲下來。
許晚辰也沒好到哪去,耳根泛紅,卻不得不向兩人澄清:“我們不是親姐弟,沒有血緣關係。”
解釋了好半天,艾萱和李木木才接受他們在一起的這個事實。
原本他倆還憤憤不平,覺得許晚辰不夠意思,居然瞞了他們這麼久不說。直到許晚辰說楓姐也不知道這件事時,兩人才感到一絲心理上的平衡。
既然在場的人都知道了,許寒乾脆不再刻意偽裝,直接坐到許晚辰身邊和他擠一張凳子:“……彆說了啊,快點看監控了。”
許晚辰笑著點點頭,將監控調至賀豐出門的一刻,重新開始研究。
幾人這才安靜下來,回歸正軌。
九點之後的錄像基本都是出來的人。既然寧雪是被喬裝的,那麼多半已經遇害,否則應該不會配合。
於是,他們著重查看了這段時間的人群中有無已死之人被偽裝的痕跡。
視頻內容並不長:
9:00-9:50,陸陸續續有人出門。其中,一個年輕女人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年邁的老太太。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父親,打橫抱著睡著的女兒走出來。
9:50-10:00,大批人群魚貫而出。其中有個看上去年齡不大的男孩推著輪椅,輪椅中是一位帶著圍脖和兜帽的母親。除此之外,都是正常行走的人。
視頻快結束時,幾人連眼睛都不敢眨,緊緊盯著視頻最後的人群。
然而,在10點準時關門前的一刻,一個穿高跟鞋的女人拎著包大步走出、兩個穿白大褂的大夫緊跟其後、還有一個彎腰駝背的老奶奶在最後一刻顫顫巍巍地出來……
至此,大門緊閉。
視頻結束,所有人離開了療養院。
許寒歎了口氣:“我覺得,隻有那兩個坐輪椅的,還有那個被抱出來的值得懷疑,可以先查查這幾人。”
如果寧雪已經失去行動能力,賀豐隻能借助其他人將她弄出來。
許晚辰點點頭,將畫麵移至第一個坐輪椅的人身上。
剛剛看視頻時,他已將可疑畫麵出現的時間在紙上記了下來,以便查閱。
所有人都湊上前去看。
第一位坐輪椅的老太太,出門時抬手扣了下耳朵,手臂有明顯動作。
排除。
被父親抱出來的女兒,體型有些胖,臉上和下巴上的肉很明顯,而且身材明顯比寧雪矮小。
排除。
第二位坐輪椅的母親,整張臉被圍脖和帽子擋住,且出門無明顯動作。
隻有這一位,暫時無法排除。
諸葛帥緊張地咽口水,小聲問:“難道這個是寧雪?”
許晚辰麵色凝重,仔細看了片刻,無法得出結論。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許晚辰打開免提,長官的聲音從中傳出:“給你們同步一下我們的進度,9點之後出來的人裡麵,有一個坐輪椅、戴圍脖、戴帽子的女人,你們注意到了麼?”
幾人聽了都緊張起來。
難道這個人真的有問題?
許晚辰淡淡說:“我們也正在看這個人,你們發現什麼了?”
“這位女士……”長官頓了一下,才道,“……沒問題,這是真人。”
諸葛帥嚇得坐攤在地上,罵了一句:“操!你這個大喘氣!直接說這個不是寧雪會死啊?”
許寒也鬆了口氣。
即使知道寧雪凶多吉少,她還是接受不了這姑娘已經變成了屍體這件事。
然而,見到最有可能的一位被排除,許晚辰無奈地摸了摸鼻子,問:“怎麼判斷的?”
“我們折騰了好半天,拿到了她和兒子的聯係方式,派人到家裡去看了,人是真的。”長官本來也以為終於找到了屍體,推翻結論後有些失望,“咱們隨時保持聯係,你們有了發現就直接打電話,我們這兒都在加班兒呢。”
許晚辰回應:“好的。”
掛斷電話後,五人一同陷入了沉默。
許寒百思不得其解,賀豐究竟是用了什麼辦法,才能將一個死人裝成活人帶出門去?
不同於其餘幾人的失落,許晚辰冷靜地再一次將視頻劃到9:50 p.m.的位置,一個人一個人地仔細排查。
此時,夜色已深,幾人已經為了這個監控耽誤了不少時間。
深夜的監控室十分靜謐,頭頂的白熾燈發出滋滋的電音,呼呼的冷風透過老舊的窗戶縫灌入房間,顯得環境有些陰森。
許寒不由貼緊許晚辰。
她兩手肘支在桌子上,一籌莫展地盯著液晶屏。
雖然情勢嚴峻,但麵對無甚希望的案件疑點,許寒漸漸失去了耐心。
然而剛打了一個哈欠,她發現許晚辰神色嚴肅起來,不斷拖動鼠標循環播放著視頻最後的畫麵。
“有眉目了?”許寒見他這幅樣子,知道可能有戲,頓時打起精神。
許晚辰不確定地皺了皺眉,繼續一遍遍播放這短短幾秒的錄像。
穿高跟鞋的女人、兩個白大褂大夫、彎腰駝背的老人……
穿高跟鞋的女人、兩個白大褂大夫、彎腰駝背的老人……
穿高跟鞋的女人、兩個白大褂大夫、彎腰駝背的老人……
終於,他點擊暫停鍵,目光淩厲的盯著屏幕。
——畫麵停留在最後的老人身上。
其他人見狀,緊張地圍了過來。諸葛帥忐忑問:“……這個人,怎麼了?”
許晚辰沉默不語,抬眼掃了他一眼,蹙眉。
半晌,他才平靜而篤定地說出了五個字:
“這個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