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許晚辰直接沒來上學。

李木木幫他向老師請了假，說他今天發燒，來不了。

王老師擔憂地看著剛收上來的語文作業，說：“這都快期末考試了，怎麼突然發燒呢？許寒也不交作業了，真是愁死個人……”

李木木將原話轉告了許寒。

這真是冤枉她了，不是自己不想交，而是作業本根本不在她這，而她又不好意思去書店找許晚辰取。

許寒忽然想到什麼，向李木木攤開手：“手機給我一下，我看看許晚辰怎麼跟你說的？”

李木木不解，但還是解鎖手機遞給她：“還能怎麼說，就是發燒了唄。”

許寒接過來，打開微信裡許晚辰的聊天框。

很好，最近一次對話是今天早上。

既然今早發了微信，肯定看到她昨晚的消息了。

居然不回複她？

許寒小聲嘟囔：“膽子肥了，敢不理我。”

李木木小心翼翼從她眼皮底下拿回手機，打圓場說：“可能他發完消息就睡了，寒姐你彆和發燒的人計較。”

許寒卻很清楚並非如此，他根本就是因為昨天的事，才不願意和自己說話。

估計這段時間他都不想再見到她了。

許寒翻出手機，很想問問許晚辰病得嚴不嚴重。但看著自己昨晚孤零零的消息，實在拉不下臉皮繼續關心人家。

這小崽子，昨天晚上偷藏她的紙被她發現，現在卻要她像個舔狗一樣，眼巴巴等他回微信。

許寒心裡氣不過，越想越覺得自己怎麼這麼卑微。不就是沒收到回複麼，有必要這樣糾結嗎？

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愛怎樣怎樣。

但一想到許晚辰昨晚若即若離的窘迫模樣，她心裡就像瞬間融化開來，暖暖的，又癢癢的。

許寒盯了手機看了半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不斷在蔓延，卻摸不出個頭緒。

但很快，她就將這件事拋之腦後。

因為她馬上有了新的事要煩惱——出租屋的中介小陳發消息了。

小陳：【丫頭，這房子你有長租打算嗎？】

許寒皺眉，沒有立即回答。

之前她隻交了三個月房租，按理說這個月是該續租了。

但是……她手上的錢不太夠，頂多能讓她再租三個月。

長租是肯定不行的，不知道小陳為什麼這樣問。

一分鐘後，又收到一條消息。

小陳：【你現在念高二，接下來一年多都要租房吧，不如直接簽個長租合同，還能省點錢。】

許寒：【長租大概不行，我可以續租三個月嗎？】

小陳那邊一直顯示正在輸入，過了一會兒才發來：【這……恐怕不行了啊，房東說如果不打算長租，就要收回你現在的房子，因為現在有個願意租兩年的人在等著呢。】

許寒沉默不語。

小陳：【我也知道你一個人上學不容易，我問房東如果你能租一年半，能不能把房子留給你，她也答應了。要不你乾脆狠狠心，再租一年半吧？反正高考前你都不會走，這小房子剛好適合你】

許寒明白小陳的好意，也知道如果可以長租確實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她一下子實在拿不出那麼多錢。

她撐住額頭，有些頭疼。

從小到大她都沒為錢發過愁。如果是以前，都不用她開口，管家就會把零花錢打到她的卡上，裡麵的金額甚至沒見過底。

許寒咬著唇，從沒這麼恨自己不爭氣，為什麼不早點學會賺錢呢。

如果她像許晚辰那樣，有穩定的收入來源，現在就不會這麼狼狽了。

她也想過，或許可以找許晚辰先借一點，反正他肯定會借。但她是個非常好麵子的人，很不喜歡這種寄人籬下的感覺。更何況昨天碰巧發生那樣的事，這還讓她怎麼好意思向他開口？

李木木見她唉聲歎氣，湊過來問：“寒姐你怎麼了？”

許寒心裡煩得很，直接把聊天記錄給他看。

然而，她做這件事顯然沒過腦子，竟忘了自己在李木木麵前可是許晚辰的“親姐姐”。許晚辰又不缺錢，怎麼會不管她這兒的經濟危機呢。

果然，李木木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但沒有說話。

許寒拿回手機，給了小陳回複。

許寒：【謝謝你了，再給我一天時間，我明晚就搬走。】

小陳表示理解，遺憾地回了一個“好吧”。

放下手機，許寒突然看到李木木躲在一旁發消息，這才反應過來剛剛蠢了，這種事怎麼能告訴他。

他不會去問許晚辰了吧……

許寒警鈴大作，一把奪過李木木的手機。李木木伸手去搶，沒有搶過她。

許寒掃了一眼屏幕，果然！

李木木嚇得夠嗆，雙手合十向她道歉：“我不是故意在背後議論你，我……我以為你們吵架了，想勸勸你們來著……對不起寒姐……”

許寒欲哭無淚地看著聊天記錄。

木木：【你和寒姐吵架了？】

許晚辰：【沒有，為什麼這麼說】

木木：【你知道她現在交不上房租了嗎？】

許晚辰：【……她沒和我提過】

木木：【她現在為這事愁得不行，我想起你書店不是有間空房嗎，你們都是一家人，住一起不好嗎？】

許晚辰：【不可以】

木木：【……為什麼】

許寒眼睛一點點眯起，她也很想知道，為什麼直接就“不可以”？

但是許晚辰還沒回複。

本以為主動權在自己手裡，隻要她開口求助，許晚辰肯定還會幫她。沒想到人家根本不想幫這個忙，是她又一次自作多情了。

許寒暗自慶幸，幸好剛剛沒放下臉去求他。

她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才收到他的消息。

許晚辰：【那成什麼了】

許晚辰：【我是老板，她被我包養？】

許晚辰：【這件事你不許跟她提，你想得到，她那麼聰明難道想不到？除非她主動找我，否則我就當不知道】

許寒讀完，才知道剛剛錯怪他了。她心裡忽然一暖，鼻子也有些發酸。

要命，這個人怎麼總是這麼好。

她將手機還給李木木，小聲說了句：“謝了。”

李木木擔心地看著她，判斷她似乎沒有生氣後，才去看許晚辰給他發的消息。

許寒提醒他：“彆告訴他我看了你們的聊天記錄。”

李木木作為夾在他們倆之間的工具人，點頭如搗蒜，轉頭又給許晚辰回了個“好”。

晚上許寒回家後，將自己的東西全部收拾到行李箱中。然後打開手機，搜索附近的其他住處，想找一間性價比高一點的短租房。

然而看了半天，發現網上大多隻有家庭套房，很少有適合單人獨居的出租屋。想要找一家像現在這麼合適的房子，還真挺難。

許寒為此發愁好久，看手機看得眼睛都花了，終於放棄。她抬頭看了看對麵許晚辰的窗戶，不由歎了口氣，也不知道他發燒好點沒有。

第二天是個周五，許晚辰還是沒來學校。

這兩天內憂外患不斷，把許寒搞得心力憔悴。她和許晚辰就像在冷戰，各自憋著一股勁不和對方說話。雖然知道發燒沒那麼容易一天就好，許寒卻還是有些擔心，有時忍不住想給他發微信問問，卻又放不下麵子。

好在有房子的事要發愁，她把大多數時間都用在查找房源上了。

放學，許寒提著行李箱出了門。小陳讓她把鑰匙藏在門口地毯下，說晚上他會來取。

許寒實在沒地方可去，隻得上網搜了搜旅館。

這麼一搜，才知道還真有些便宜的小賓館可以住。她打開計算器算了一下，發現甚至比自己租房更便宜。雖然不能久居，卻讓她有了臨時落腳的地方。

她在手機上下了單，拉著行李箱去了賓館，暫時安置下來。

賓館位於城北，房間真的很小，進門除了一個洗手間，剩下的空間隻夠擺一張床。不僅如此，屋裡還有一股散不去的陳年煙味，令她感到非常不適。

許寒實在待不下去，放下行李箱就出了門。

她在城北漫無目的地閒逛，一個人邊散步邊發愁，心想自己是時候考慮一下賺錢的問題了。高二先湊合一下，等攢夠了錢，高三再住回正兒八經的出租屋。

這麼走著，她來到一個小山坡。

從坡頂向下望，可以看見下麵有個服裝廠，幾名工人正往貨車裡搬箱子。

此時太陽還未完全落山，僅剩的一點夕陽將工廠的白鐵皮板房映得瑩瑩發光，她甚至可以看見工人們脖子上汗水的閃光。

艾萱之前說，她媽年輕時就在這裡工作，天天上班流水線，十年如一日地乾，累死累活和機器沒什麼兩樣。後來，她媽裁衣服手藝精湛了，有了一技之長，才終於辭職，自己出來接活兒。

以前許寒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完全不能接受這種流水線工作，覺得這樣賺錢簡直就是不把自己當人。

現在她的看法卻有了改變。看著山坡下那些人辛苦工作的場景，她認為這種生活狀態很積極，至少大家都在努力賺錢過日子，沒有誰閒等著吃白飯。

許寒拿起手機，找好最佳角度，對著服裝廠拍了張照。

盯著照片看了半晌，她滿意地勾起嘴角，此時夕陽正好，畫麵裡一切都是金燦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