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杯咖啡下肚，饑餓感又被喚醒。

兩人今天晚飯隻分著吃了塊燒餅，加之消耗了這麼多體力，到現在早該餓了。

許寒自告奮勇去做了飯。

之前在國外她自己學過做飯，雖然比不上專業人士，但經典的幾樣西餐還是拿得出手的。半小時後後，她端著兩盤番茄牛肉意麵出來。

許晚辰嘗了一口就驚呆了。

“沒想到你廚藝這麼好。”

不僅好吃，而且色香味俱全。即使不知道正宗的意麵什麼味道，卻能感覺和普通餐廳裡的不一樣。

“大小姐也是會做飯的，”許寒微微一笑，“以後你和楓姐說一聲，晚飯都我來做好了。”

許晚辰三下兩下就吃了大半盤，這才想起來要注意形象，抽了張紙巾擦嘴：“之前雇了個小工料理書店餐飲這部分，也是做西餐，楓姐還誇他做飯好吃，不過和你沒法比。”

“後來呢，那人怎麼走了？”

“書店出了那事，就把他嚇走了。”許晚辰聳肩，“本地人都知道阿俊總來騷擾我們，沒人願意來給我們打工了。”

許寒想起楓姐說過想招小工，找不到合適的，大概就是這個原因了。

現在書店全靠他們姐弟二人打理，也挺不容易。外加楓姐住得遠，有時根本不回來，許晚辰隻能一個人包攬結賬算賬甚至泡咖啡的工作，這樣忙的情況下想不影響學習成績，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可以幫你，”許寒真心實意，“反正我最近也沒什麼事做。”

許晚辰搖頭：“再看吧，等楓姐結了婚，說不定我也要跟著搬到北京去。我姐她想離開這個小縣城很久了。”

“搬到北京，那這家書店怎麼辦？”

這家店裝修得很下功夫，已經是蒼城的網紅打卡地，如果就這樣關了真是太可惜。

“你如果想要，就留給你，歸根結底還是你姥爺的房產。要是你不想留著，也可以賣了。”許晚辰道，“到時候我去北京讀大學，還想再開一家。”

他轉念一想，以後許寒若是考了國內的大學，大概率也不會留在蒼城這個小地方。所以這書店最後不出意外還是會被賣掉。

許寒笑道：“你對開書店這麼執著？”

“書店多好，又閒環境又好。”許晚辰骨子裡是個很佛係的人，並不在意這些，“過幾年楓姐有了小孩，就培養孩子當店長，我就可以坐著收錢了。”

許寒驚訝他想法這麼長遠，調侃：“你怎麼把你外甥的工作都安排上了，楓姐同意了嗎？你怎麼不安排一下自己未來的小孩，還管起外甥來了。”

許晚辰雖然想得長遠，卻也沒有這麼長遠：“那就不知道猴年馬月了，說不定以後不要孩子。”

“為什麼？”許寒也沒多想，便追問道。

許晚辰答得倒是正經，客觀道：“現在生育率下降，不想生孩子的女生那麼多，萬一以後的老婆不想要呢？”

許寒沒想到，一個未成年的男孩居然還有這種思想覺悟，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低頭吃了口麵。片刻後，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怎麼了？”許晚辰見她這樣笑，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許寒連忙搖頭，憋笑道：“……沒什麼。”

許晚辰放下叉子，有種不好的預感，覺得她一定是想到了什麼，不禁非要問個究竟：“到底怎麼了？”

許寒欲言又止地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經地故作惋惜：“你年紀輕輕就不想要孩子了，難道因為你……”

“我沒說不想要，我說的是……”許晚辰沒反應過來，糾正道。

片刻後，見到許寒的目光不經意偏了個方向，他突然明白過來她在說什麼，臉頓時憋紅了。

“我沒……我……”許晚辰一時不知該做出什麼表情。

太汙蔑人了。這種事……空口就說他不行，難道還需要證明給她看自己其實可以麼。憋了半晌，他才憋出一句：“你好過分……”

許寒拍著沙發靠背笑了起來。

兩人整晚沒睡，一直閒聊到天亮，才一起騎車上學。

雖然年輕人精力旺盛，可到底架不住這樣通宵。許寒昨夜沒睡的後果，就是白天上課睡了一整天，作息完全顛倒了過來。

直到下午英語課。

英語方老師是個矮矮胖胖的中年大叔，平時對同學管得很嚴，最看不慣有人趁上課的時間睡大覺。

見到許寒旁若無人地補覺，方老師眉頭一皺，費力地擠過座位間擁擠的過道，試圖用口音濃鬱的中式英語叫醒她：“Wake up! This is class time! Not the time to sleep!（醒醒，這是上課時間，不是該睡覺的時候）”

“What’s your problem?”許寒半夢半醒間揮開老師的手，下意識地飆了一口標準的美式英語，“Get out of my face……（滾開……）”

正欲再罵，她意識到自己在哪裡，盹忽然醒了。

許寒尷尬地咳了一聲，支著頭勉強坐起來。

英語算是她半個母語，夢裡聽到有人用英語說話，她一時間以為自己還在國外，便脫口而出了。

方老師整個人愣住。

有些事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與這孩子的英語口音一比，自己的口語簡直就是土地公出家——土到家了。作為一名英語老師，這讓他的臉麵往哪放？

要知道，在教育資源極其不發達的蒼城，方老師可是時常以自己“流利又高級”的英語發音為傲的。

看到方老師麵露窘態，班裡很多人嗤嗤笑起來，不過到底看在老師的份上沒有笑得太大聲。

“OK……OK……”方老師一時震撼，已經忘了自己是在懲罰學生，試圖挽尊：“Well, you have nice pronunciation.（你發音還不錯哈）”

許寒感覺到周圍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尬得要死，努力表現得波瀾不驚道：“Thank you……（謝謝）”

後排艾萱一個沒忍住，笑了。

全班頓時笑作一團。

方老師沒再找她茬，低調地扭著胖胖的身軀，從過道之間奮力擠回講台，裝作無事發生地繼續上課。

此時已是最後一節課，下了課剛要放學，班主任王老師不知怎的，立馬就知道了這個消息，候在教室門外麵等她。

許寒背了書包，和許晚辰一前一後走出教室，被王老師逮個正著。

王老師激動道：“許寒啊！”

許寒嚇得往後一躲，被許晚辰伸手一把扶住。

“……怎麼了？”

王老師兩眼發光，努力克製自己不要表現得太急切，咧著笑道：“聽說你英語不錯啊，外頭大城市來的果然不一樣，以前英語成績都考得不錯吧？”

王老師並不知道她剛從國外回來，還以為她在國內哪個大城市上的學。

許寒不知王老師葫蘆裡買的什麼藥，沒敢直接回答他。

許晚辰倒是立即明白了班主任的意圖。

果然，王老師開口道：“咱年級有三個英語競賽名額，給了許晚辰一個，李木木一個。另外那個名額找遍了全年級也沒找著人能上，要不……你去試試？”

許寒看著他充滿希冀的眼神，不忍心拒絕他，如實說：“我可以。”

王老師難得遇到這麼爽快的學生，重重一拍她的肩，一臉驕傲道：“好！那咱班就把這仨名額全占了，哈哈哈哈，過一個月比賽我再通知你，這幾天好好準備準備！”

又拽著她聊了幾句，好半天才放他們走。

臨走，王老師還興奮地指著她道：“以後重點培養你。”

許寒離開時聽得頭都暈了：“你們班主任怎麼這麼能說，都放學半小時了，待會兒又要趕上晚高峰了。”

許晚辰解釋：“王老師心氣很高，總覺得自己能帶出個好班，在校長麵前爭口氣。好不容易有個英語競賽，名額還全在他班上，當然高興。”

王老師看年紀也就三十左右，正屬於事業的黃金提升期，如果真的做出點成績來，對以後升職調職都有好處。畢竟這種小學校沒有編製的老師待不長，他也不能一輩子都在這教書。許寒想到班裡牆皮都要脫落的教室，和一個班不聽課的閒散學生，忽然覺得很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