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許寒照例來書店吃晚飯。

楓姐聽說她做飯好吃，便讓她新手做了一回。這次是奶酪焗通心粉，配上沙拉和蔬菜汁，楓姐嘗了一口就被驚豔到了。

許寒沒掌握好量，一不小心做得多了，鍋裡剩下不少通心粉。正巧快吃完時，艾萱斜跨著書包進了書店。

一進門就聞到了幾人的飯香，驚訝問：“楓姐，你們今天吃的什麼大餐這麼香？”

楓姐知道她這個點還沒吃飯，便招呼她過來一起。

艾萱見許寒也在店裡，挑了下眉，但基於許寒是許晚辰“親姐”這個事實，沒有表現得太過驚訝。

“你們這回請的哪個小工？做飯比之前那個還好吃！”艾萱一口氣扒拉了一大碗通心粉，心滿意足道。

許晚辰和楓姐都笑了。

許寒慢條斯理咽下一口，道：“沒請人，我做的。”

艾萱嘴裡塞滿食物，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鑒於她和許寒一直不怎麼對付，艾萱隻是“哼”了一聲，敷衍道：“還不錯啊大小姐。”

許寒懶得和她計較，吃完就去洗碗了。

艾萱是來找許晚辰的，邊吃邊問他：“明天晚上和陳哥約了真人CS，彆忘帶上家夥。”

許寒豎起耳朵。

這小破城市居然還有這種娛樂項目？

許晚辰見她望過來，知道她的心思，解釋：“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高端，是我們DIY的真人CS，拿著假槍和自製假彈就能打。”

許寒了然，但依舊十分好奇。

以前她和朋友約過不少真人CS局，基本每個假期都去玩。由於以前學過一段時間射擊，她槍法很準，所以玩起CS來非常有癮。

艾萱沒理她，又道：“陳哥那邊四個人，他說還要拉上四個校外的組成一隊，咱們就隻剩仨人了，你和我還有李木木。還能叫上一個不？”

“帶上許寒不就正好。”許晚辰理所當然道。

艾萱似乎覺得她這種大小姐不靠譜，皺眉道：“她會嗎？咱已經有個李木木拖後腿了，彆再拉個拖油瓶進隊了。明天是去乾仗的，又不是去給人當靶子的。”

許寒早就心動了，連忙抓住機會：“我會玩，帶我去。”

許晚辰一直很相信她，幫腔道：“你彆小看她，這種事她很在行。”

艾萱扒完最後一口飯，畢竟吃人嘴軟，想了想就答應了。

臨走，還順走了許寒剛寫完的英語作業。

許晚辰和李木木上了高中就不借她抄作業了，讓她自己學，導致艾萱總是為了煩人的翻譯題頭疼。現在好不容易逮到一個英語還不錯的，不借機占個便宜實在說不過去。

許寒心情不錯，任由她拿走了。

飯後，許寒再書店裡寫作業，許晚辰則坐在櫃台後麵算賬。

他手上拿一支與書店海盜風格很搭的長絨羽毛筆，在草稿本上寫寫劃劃，口中低聲念念有詞，顯得清閒又聰明。許寒時常覺得看他算賬也是一種精神享受，她甚至懷疑，這書店裡初高中女生這麼多，怕是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為了看他才來的。

這幾天，許寒觀察他管理書店的事務，發現許晚辰不僅把進賬啊收益啊算得明明白白，而且其有經商頭腦。

平時店裡遇到沒帶夠錢的客人，他會主動讓對方賒賬，差個五塊十塊便說下次來還就行。其實也不會真的催人還錢，就當賣個人情打個折，這樣對方也樂得常來。

如果有人不小心打碎咖啡杯，他不要賠償，反而先關心有沒有傷到手；遇到在店裡有矛盾的客人，他也可以巧妙化解。還會是不是搞個促銷小活動，提升用戶對書店的消費興趣。

之前許晚辰說開書店輕鬆，其實再這種文化程度不高的小城市，能把一個書店經營得這麼紅火，想來也並不容易。

入夜後，蒼城下起了雨。

十月已經入了秋，一場秋雨一場涼，書店裡原本悶熱的氣息一下被衝散了不少。

這晚十點，書店關門前來了最後一個客人，是小文。

許寒抬眼見到是她，並不驚訝，剛出了這麼大一件事，大概是要來道個謝的。

店裡原本隻有許寒和許晚辰。楓姐前腳剛走，看到小文進來做客，便也跟著回來了。

小文今天雖然還是穿了吊帶裙，但外麵很低調地裹了她那件黑色外套。估計是這兩天實在被嚇到了，不敢再穿得像之前那樣暴露。

許寒心想，楓姐說得不錯，這小姑娘隻是表麵看著叛逆，其實膽子並不大，要吃點虧才會長教訓。

小文家住就在旁邊，所以並未打傘。她帶著一身水汽，劉海也被打濕了，輕輕關上門，望著櫃台後坐著的許晚辰，顯得楚楚可憐。

楓姐給她倒了杯熱水，覺得她似乎想說什麼，問：“丫頭怎麼了，這麼晚來有啥事兒？”

許寒與許晚辰對視一眼，欲言又止。

之前許晚辰告訴她彆將借錢的事對楓姐說，沒想到他們沒提，小文卻恰巧在這個時間找上門來。

許晚辰認栽，直接將前天取錢幫小文還錢的事講了。

楓姐本以為小文是來借錢的，沒想到事情已經擺平了，隻得點點頭，並沒有說什麼。

小文從口袋裡掏出一遝現金，放到櫃台上：“我現在隻有這點現金，先還你，剩下的錢可能還要等一段時間。借錢的事……真是謝謝你了……”

許晚辰知道這是她僅剩的生活費，所以並不想收她的錢：“你先留著吧，這錢不用急著還我。”

小文搖頭：“我知道你不缺錢，但是我不想一直欠著你。”

楓姐連忙把錢塞回小文的口袋，仗著自己是長輩，做主道：“這錢就當楓姐送你的，去給自己買點好的，彆整得可憐巴巴的像被人欺負似的。你要是實在想還，以後也可以慢慢還，反正我們又不急用，好不？”

小文聽楓姐這樣說了，隻好收下，咬了咬下唇，皺眉道：“我這次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許寒淡淡瞥了幾人一眼，心想這姑娘果然年紀還小，不太懂事。自己惹了麻煩不說，大半夜還到人家裡來，這下不僅楓姐走不成了，還要反過來安慰她。

果然，楓姐和許晚辰拉她坐過來，四個人一起開導她，告訴她不要因為這些事打亂原來的生活。

灌了不少雞湯，小文情緒才終於穩定下來。

許寒本以為可以送客了，小文卻又忽然開口道：“對了，我還有件事沒和你們說。”

楓姐很有耐心，拍拍她的背：“有什麼事彆藏在心裡，發生什麼了，告訴姐姐？”

許晚辰卻已經預料到她要說什麼，不經意地看向許寒。

小文緊了緊外套，向黑漆漆的門外張望了一眼，小聲道：“我昨天晚上……好像遇到了奇怪的事。”

許寒聽了這句就不行了，差點笑出來，卻被許晚辰一個眼神望來，硬生生憋住，沒表現出異樣。

楓姐很好奇：“遇到啥了？”

“我說出來，你們彆覺得我發瘋，我也覺得這事挺不可思議。”小文苦惱地看了她一眼，繼續說，“昨天晚上我去城郊那棟爛尾樓還錢……”

楓姐驚訝：“你去那種地方見他？你一個人？”

小文點頭。

楓姐隱隱後怕，但抑製不住好奇，催她往下說。

“本來阿俊收了錢，想要對我動手動腳，”小文麵露厭惡，想略過這一段，“結果……”

“結果什麼？”楓姐問。

“看見鬼了……”

小文小聲道。

“什麼？”楓姐作為一個理智的唯物主義者，大惑不解，以為自己聽錯了，“看見什麼？”

許寒憋笑憋得肚子疼，抬眼看許晚辰也沒好到哪去，強裝淡定地把臉移向一旁。

小文回想起來還是害怕，道：“爛尾樓下麵不是有個坑嗎，當時坑裡突然竄出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還沒有頭……我覺得怕不是當年建築工人的陰魂，摔下來摔掉了頭，就……就一直在這片地帶……”

“這、這都是什麼事情啊，”楓姐擔憂地看向小文，“你一個00後不要這麼迷信好不，你是大晚上太害怕了，看花眼了吧？”

“真的！”小文替自己辯解，“我都說了，我也覺得這事很奇怪。”

許寒實在忍不住了，把臉埋進手心裡，無聲顫抖起來。

楓姐又被她的動作吸引了：“許寒怎麼了？”

許晚辰在一旁替她打馬虎眼：“可能是聽見鬨鬼，也怕了。”

許寒心裡暗罵去你的。

“好了好了，彆怕彆怕。”楓姐憂心忡忡地拍拍兩位姑娘，不知道怎麼安慰是好，“你們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怕鬼呢，現在21世紀了都。這麼迷信，怎麼建設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新時代社會主義強國啊。”

許晚辰試圖轉移話題，對小文道：“你這兩天也小心點，阿俊消停不了多久，過幾天可能還要找你麻煩。”

小文急忙點頭答應。

好不容易連哄帶騙哄走了小文，楓姐一看表，時間已經很晚了，便打算今天乾脆在書店住下，上樓收拾東西去了。

許寒拉著許晚辰又笑了好久，問他：“你怎麼不告訴她是你救了她？”

許晚辰聳肩：“不想讓她多心，覺得又欠我什麼。”

有時候許寒覺得他這個人真是太好了，習慣性站在彆人立場考慮，暗中幫了彆人，還小心翼翼地不表現出來。

許寒故作遺憾道：“可惜了，她要是知道是你救她，肯定感動得當場和你表白。你錯失一個撩妹的好機會啊。”

許晚辰帶她上樓幫楓姐拿東西，聞言十分無語：“這事沒完了是吧。”

許寒笑了。

許晚辰踩著椅子，替楓姐翻了被褥出來，忽然又問她：“今天艾萱過來約你玩真人CS，就是隔壁班那個陳鳴的主意。他想約你出來很久了，人也長得挺帥。你一聽他要來就答應了，是不是也對人家有意思？”

陳鳴就是李木木總提到的那位“陳哥”。開學第一天，他還想用三十塊錢買許寒一張偷拍照。

許寒反應了一下，才想起這人是誰。

雖然根本沒有這個意思，但她還是故意嗆他，說：“算了吧你，你都不承認自己喜歡誰，還來問我。”

許晚辰本就是開個玩笑，聽她這麼說，忽然愣了。

“什麼啊……”許晚辰抱著被褥下來，瞥了她一眼，“你不會真對他有意思吧。”

楓姐正巧從衛生間洗漱出來，聽到他們這段對話，意味深長地看了許晚辰好幾眼，露出意味不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