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兄妹還是沒趕上，進禮堂時，典禮已經開始了。

他們的座位在很後麵，爬樓梯時還有很多熟悉老麵孔，兩人挨個揮手微笑打了招呼，最後彎著腰身來到後排的一個角落。

抱著包坐下的瞬間，薑知夏聽到台上主持人說道：

“接下來歡迎我們的傑出校友，沈氏集團副總裁沈歸，上台致辭。”

兩人的目光隨著歡呼的人群向台上移去，那道頎長高挑的身影如約從幕後走出。

長發輕巧地挽在腦後，帶上了一副金絲框眼睛，裁剪良好的高級布料勾勒出如雕塑般的身形，今天場合比較正式，他穿了一套低調沉穩的黑西裝，出場的瞬間就引起禮堂內轟鳴的驚歎。

權力、金錢、修養、氣質，和與生俱來的美貌，世界上對男性最高級彆的褒獎都彙集在他身上，無可挑剔的完美。

開口的瞬間，全世界都沉默下來，根本沒人聽他講什麼，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臉上，當然，還有對沈歸長發的疑惑。

薑知夏無意間看到前座的兩個女生在拍照，又小幅度地手舞足蹈，抿著激動的嘴角。

“你說這個帥哥怎麼留長發啊！”

“但是也很好看啊……簡直是仙女，太優雅了，啊啊啊他說話怎麼也那麼好聽啊——”

“你說，他會不會是……”

那兩個女生捂著嘴偷笑了一下，薑知夏分明在她們的瞳孔裡瞧見了一些失禮的猜想。

薑越冬也看了過來，跟她對視了一下，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

這些沒有由頭的傳聞從高中就有，更是在沈歸高三元旦晚會上試了一次女裝後甚囂塵上，但是他本人毫不在意，從未回應過。

沒想到現在都成沈氏集團的副總裁了，這樣的言論還是不會少。

即使他們的猜測可能並不帶什麼惡意。

薑知夏抬眼看了他一眼，卻恰巧與台上的人對視了一秒，她又立刻偏過頭，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沈歸在她下意識躲閃的瞬間不由得沉了一下眸子，嘴上還是流利地念著稿子，得體且專業。

今年校慶，沈氏集團給滬城一中捐了很多錢，用於圖書館建設和校園綠化。

薑知夏已經見怪不怪了，以前上高中的時候，沈氏集團也是這般慷慨。

沈歸已經下台了，在台上主持人感謝捐款的校友名單中，她聽到了賀焰秋的名字，數額不小，夠在滬城買座小房子了。

“賀焰秋這麼大方？”薑知夏瞪大了眼睛，望向了薑越冬。

“他家開醫院的，本來就有錢。聽說他回國後，自己搞了個律師事務所。”

她點點頭，“那挺好的，沒有一回國就繼承家產。”

他本想在薑知夏的眼睛裡挖出一點對這位前男友異樣的情緒，她的眼睛卻澄澈透明的很，一副興致懨懨的樣子。

得了，他還想瞎湊合什麼。

薑越冬笑了笑，又想起那天醫院門口沈歸的模樣，不由得頭疼起來。

要是沈歸現在對薑知夏餘情未了，他能攔得住嗎？

*

下午他們兄妹倆將兵分兩路，跟自己的同學彙合去看望老師。

校慶這天下午不行課，憋壞了的高中生們在校園各處玩耍。

薑知夏感受著這秋風裡蓬勃的生命力，多了點勝春朝的意思，她到微信群裡安排的地方集合，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倩影。

“白允年！阿年阿年！”

見到熟麵孔，薑知夏瞬間咧開了笑臉，大跳步跑過去撲到她的懷裡，微卷的頭發在空中起飛跳舞，白允年仿佛看到一隻薩摩耶向她撞來。

她嚇了好大一跳，但還是穩穩地接住了薑知夏的熱情，如果人有尾巴的話，懷裡的這位肯定搖得正歡，搖出殘影。

“好久沒見到你了！”薑知夏緊緊撈住她的肩膀，“工作了你好忙啊，都沒怎麼聯係我，今天終於被我抓住了！”

“我的錯我的錯。”白允年立刻低了頭，拍了拍她的後背，薩摩耶才舍得鬆開。

她想起來薑知夏的工作，立刻關切地問道：“蘇雙前段時間不是出事了嗎，你工作怎麼樣了？”

“調了一下崗，我還在想要不要辭職了休息一年。”

薑知夏天生的熱情讓白允年很快就消解了經年未見的尷尬，甚至短暫拋下了心中的芥蒂，與她交換著這些年的經曆。

白允年是她分班後最好的朋友。

在高一7班裡發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薑知夏一點都不懷念，分班後在18班認識了白允年，又漂亮又聰明，做事靠譜又成熟，隻是不太愛說話，比較安靜，但她很喜歡黏在她身邊。

兩人上大學也一同去了長京。後來她跟賀焰秋談了戀愛，白允年也忙於學業和事業，兩人聯係不自覺變少了很多，白允年目前在另一個重點高中當英語老師，忙得很，兩人隻是偶爾關心一下近況，成為朋友圈的點讚之交。

但不妨礙薑知夏還是很喜歡白允年。

後麵18班的人差不多到齊了，組織的人自然是班長田勝，他算得上是全一中人脈最廣的人，薑知夏時常懷疑田勝是不是認識他們這屆的所有人，比如現在路過各班的隊伍，他都能揮手招呼兩句，喊幾聲兄弟。

田勝比高中時候長得壯了些，看起來是體製內很會喝酒聊天的公務員，另一邊穿著藍灰色襯衫的韓文皓問他：

“田哥，今天賀總來不來啊，怎麼早上下午都沒見到人。”

賀總，自然是賀焰秋。

聽到這個名字時，薑知夏正挽著白允年走路，她還沒反應過來，白允年卻頓了一下，閃過一絲欣喜，又被失落所取代。

“怎麼了？”薑知夏正忙著回複韓梔劇組裡遇到的drama事件，沒有注意到白允年細微的情感波動。

隨後，二人聽到田勝說道：“哦，賀總晚上再來，他還在忙事情。”

眾人點了頭，一些人略帶好奇地回過頭瞟薑知夏，並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反應，又失了興趣般地轉回去。

賀焰秋在18班很受歡迎，因為樣貌好，家世好，他又性格開朗，擅長打籃球，成績也很過得去，是很多女同學的傾慕對象。

當時他們這屆評校園F4，賀焰秋也是榜上有名，其餘的三個就是沈歸、她哥薑越冬，還有隔壁班的一個帥氣的短發女生，蘇徹元。

當年這個名單一出，除了沈歸和蘇徹元，她完全不理解賀焰秋和薑越冬忝列其中。

在她眼裡，高中的賀焰秋和薑越冬都很討人嫌，這裡逗狗那裡惹貓，時不時來個幼稚的惡作劇，簡直就是兩個活寶。

好吧，她其實也經常跟他倆一起胡鬨。

至於這個蘇徹元，她跟薑越冬還有一段故事，薑知夏被盜的那個劇本，就是以他倆為原型的，但都是過去式了，他哥哥最近新交了一個女朋友，而他們兩人的故事，已經徹底湮滅在美國的一場大雪裡。

*

晚上吃完飯，田勝安排了一個會所，遊戲、酒水、飲食和KTV一應俱全，他訂了最大號的包廂，看著環境和服務都有些高檔，裡麵有人擔心費用，田勝卻笑著說道：

“沒事，賀總報銷，大家今晚好好喝酒，好好玩。”

眾人舉杯歡呼。

包廂裡的燈光暗了下來，白允年和薑知夏坐在沙發上聊天，田勝張羅好活動，也在她們身邊坐了下來。

“今天累死我了！先讓我歇會兒。”田勝熟練地打開一瓶啤酒，先悶了一口，感覺渾身清透，問到薑知夏，“誒小薑，我記得你是不是在哪家遊戲公司工作來著？”

小薑是高中大家對她的稱呼，他們還叫薑越冬大薑，以此類推，他們可以叫她爸老薑。

她長話短說與田勝寒暄。

薑知夏跟班裡誰的關係都還不錯，今天也難得高興，跟田勝和其他同學們聊著聊著也開始喝起酒。

畢竟他哥所在的1班在隔壁也開了一間包廂玩，白允年也在這裡，她很放心自己的安全。

“欸欸欸，一直吹酒聊天多沒意思啊，都這麼些年沒見了，一個二個肯定秘密多多——”韓文皓有些上臉了，舉著酒杯說道，“咱們過來玩遊戲，輸了的老規矩，真心話大冒險，老同學好不容易見麵，不挖點猛料怎麼行！”

“好！我支持！”

白允年看著麵前的薑知夏情緒激動，把右手伸得比自由女神像還直，包廂裡變化的燈光在臉上掃過去，已經紅彤彤一片了。

她立刻放下了杯子，朝招攬人過來一起玩的田勝瞪了一眼，將薑知夏摟在身邊。

她方才就覺得田勝在故意灌薑知夏喝酒，他這種人常年應酬，很會掌握喝酒的節奏，自然輕輕鬆鬆地把薑知夏帶偏了。

她更沒想到薑知夏酒量這麼不好，田勝看著沒什麼醉意，她卻已經快神誌不清。

“怎麼玩怎麼玩！”其他的人也應和道，大家都有些微醺，圍坐在沙發周圍。

田勝迅速想好了安排，大聲道：“人太多了，我們一批一批分著來。”

“咱們就這樣，每批十個人，大家呢投票，投給這一批裡你最感興趣的人，我作為班長，就在群裡發起投票和統計，票數最多的起來拋硬幣，正麵真心話，花麵大冒險，票數第二的來提出內容。”

白允年有不好的預感，卻根本攔不住興致盎然的薑知夏。

果不其然，她因為過於積極成了第一批，即使她可能根本沒明白遊戲規則。白允年隻好坐下陪她一起玩。

大家都躍躍欲試，白允年隻覺得煩躁，田勝是賀焰秋那邊的人，當年他倆分手鬨得難看，她怕田勝和韓文皓故意整她。

“好，我把名字弄好發群裡了，大家快點投票啊！”田勝舉起手機搖了搖，還在那邊唱歌的人也打開了微信群投票。

薑知夏投了白允年，還頂著微醺的臉蛋倒過來笑著看她。

怎麼出社會去娛樂圈混這麼久了還能傻成這樣？

白允年心裡嫌棄，動作卻很誠實地扶她坐穩，沒給田勝和韓文皓這批始作俑者一點好臉色。

田勝趁大家都低頭投票的間隙飛速打字。

【田勝：賀哥，快點上來，給你弄了個驚喜，你絕對喜歡。】

【賀焰秋：在門口了，馬上坐電梯上來。】

投票結束，果不其然，薑知夏穩居第一。

她拿過桌子上的硬幣，向上一拋，花麵，是大冒險。

“我是第二，我來提內容啊！”韓文皓眸子狡黠一轉，“大冒險就來點刺激的，這樣，小薑，下一個進門的人，你去親一下臉。”

白允年清秀的臉立刻暗了下去，阻止道：“這不好吧，萬一是男生，不太好收場。”

“這沒什麼啊，我們班的男的不全都來齊了嗎，也就幾個女生出去上廁所去了。”

眾人似乎都忘了缺席的賀焰秋，頻頻點頭，攛掇著薑知夏答應。

白允年看著薑知夏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走向房門，她想起身拉住她，卻發現周圍人的目光已經全部聚集在緊閉的包廂門上。

門開了。

薑知夏隻能迷迷糊糊地看見門外的影子，依稀間看到了垂落的長發，撲身抱了上去。

被抱的人一驚，瞬間變得僵硬。

而她聞到了令人安心的淡淡陳皮草藥香，被酒精麻痹的大腦一時無法思考，隻記得要親一下。

那就親一下吧。

抬頭第一眼，視線鎖在了緋紅的嘴唇上，不是很厚，但是很飽滿，在幽暗的燈光下泛出水色，很甜很好啃的樣子。

她咽下口水，被完全蠱惑，直接印了上去。

……

“我靠！沈歸怎麼來了！”田勝直接嚇清醒了，從沙發上跳起來。

白允年也沒想到會是沈歸，震驚之餘又放下心來，籲出口長氣。

整個包廂徹底安靜了，都看著薑知夏啃沈歸的嘴巴子。

手抱著他的細腰一直不放，甚至還有越抱越緊的趨勢。

終於，沈歸用僵硬的手臂把她拉開，聞到她身上的酒氣，怕她摔了又不敢拉太遠，一隻手攏住她肩背，另一隻驚慌失措地扶了扶鏡框，嘴巴微微紅腫。

然後，他聽到薑知夏說出了那個名字，神明意外賜下的恩澤又頓時讓他跌入冰川。

“賀焰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