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程度80%(1 / 1)

聞曉趕到病房門口,接到消息的主治醫生也加入混戰,秦牧和醫生護士爭得麵紅耳赤。

他的臉上的層層包裹已經取了,可鼻子那裡還是一團紗布,看著像個滑稽的joker。

“繳了一個月的住院費,憑什麼轟我走?”

“已經告訴你,未用的費用會原路返還。”

“可是我的傷還沒痊愈。”

“那你就住這裡啊!”

醫生指向走廊裡搭建的臨時病床,不是隻有他們醫院會這樣布置,病床緊張的時候,會安排輕傷患者暫時住下。

D市醫院一號難求,大部分病人並無異議。

除了秦牧。

聞曉上前拉住:“好了,住哪兒不是住。”

秦牧看到她,攻擊目標轉移:“你怎麼才來?”

聞曉沒接話,將他手裡的提包,放到一旁的空床位。他又搶過包抱怨:“乾脆出院得了。”

聞曉勸他:“可你還要換藥。”

秦牧雙手抱臂,若有所思。

聞曉向醫生護士道歉,站在秦牧身邊勸說:“安心啦,我會來照顧你的。”

秦牧也不鬨了,“我想吃炒飯。”

聞曉爽快答應,“行,下次給你帶來。”

他心情轉好,坐下來拉起聞曉的手,還想說什麼,卻被她打斷。聞曉低頭附耳問:“你把我的身份證藏到哪兒去了?”

秦牧的笑容僵在臉上,象征性扯了一下嘴角,“沒有啊,怎麼會是我藏的?”

聞曉笑吟吟的,沒人能看出她的憤怒:“屋裡都翻遍了,你要是不肯給我,我去補辦就行。”

秦牧拽緊她的手,“等我出院幫你找,你用身份證做什麼?”

難道她還想出去找工作?

聞曉抽回手,彎起嘴角,“我要去派出所。”

“你去派出所做什麼?!”秦牧慌張站起身,提包掉在地上,床尾被大力撞開,整個鐵架床在地上劃出刺耳聲音。

“你急什麼?”聞曉揉揉自己耳朵。

“當然著急了。”這句話是黎時說的。

聞曉回頭,黎時換了件針織開衫,還是在快消品牌買的衣服,聚酯纖維的麵料,沒剪裁、起靜電、會變形。

這件衣服還沒秦牧的眼罩價格高,黎時想低調隱在人群中,卻一直都是人群中最搶眼的人。

剛剛對秦牧大動靜頗有微詞的病人,齊刷刷安靜下來,很多人和聞曉的動作一樣,直愣愣盯著走廊中間的黎時,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又是你?”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秦牧,他看到黎時立馬跳腳。

“你先忙,我等你。”黎時目不斜視,對著聞曉說話,隻把秦牧當空氣。

“你要帶她去哪兒……”秦牧衝過來。

“黎先生,這邊請。”護工打扮的人手裡拿著檔案袋,引導黎時進病房。

“你也住院?”秦牧提問,但是沒人回答,他眼睜睜看著黎時走向那間,號稱有病人入住的單人病房。

聞曉也反應過來,黎時就是要搶秦牧的床位。她悄悄看向秦牧,秦牧仿若被雷擊,傻傻愣在原地。

“我去辦手續,你繼續住院。”聞曉試探問。

“還住什麼住?”秦牧提起包。

“換藥怎麼辦?”聞曉還想勸。

秦牧煩躁扯下手腕上的住院手環,拂袖而去。

聞曉微微歎氣,搬家的事情是繞不過秦牧了。

“大不了吵架拚命。”她很快說服自己,誰也不能阻止她搬走。

“我錯過什麼好戲了?”許夢的聲音出現。

“這麼快?看醫生了沒?”

“嗯,就是個流感,幾服藥就好了 。”

許夢精神煥發,和早上懨懨的狀態判若兩人,“我看到你未婚夫急匆匆走了。”

聞曉用手背探探許夢的額頭,“還是有點發燒,你彆管他,那不是我未婚夫。”

許夢摸出兜裡的藥片,“陪我去買礦泉水。”

聞曉提醒:“吃藥要接開水。”

許夢挑眉,“上哪兒找杯子?”

聞曉用下巴指了指單人病房。

許夢連連搖頭:“我可不敢去。”

聞曉問:“為什麼?”

聞曉知道許夢和黎時是同事,下意識以為他們的關係不熟,卻不想許夢悄悄說了句話:“因為他是我的前男友。”

聞曉吃到大瓜,嘴巴驚出一個圓圓的“o”字。

許夢對她的反應很滿意。

聰明強勢的聞曉有朝一日竟然會被她許夢玩得團團轉,許夢心裡笑開了花。這是許夢這最後一次騙她,以報聞曉當年不辭而彆的仇。

就在半個小時前,許夢和謝謙找黎時要說法。

黎時開門見山,警告他倆:“彆去逗她。”

謝謙還想插科打諢,“這就心疼啦?”

黎時看了看許夢,視線又回到謝謙臉上,“你們沒看出來嗎?”

謝謙大大咧咧,“看出來什麼?”

許夢收起笑臉,“她壓根不記得我。”

黎時穿好外套,徹底遮住傷疤,“因為她失憶了。”

謝謙不甘心,“那你住院想瞞過她?”

黎時反問:“我的事,與她何乾?”

許夢看著黎時死鴨子嘴硬的樣子就來氣,翻了個白眼,拿了藥就來找聞曉。難怪她覺得聞曉變得傻乎乎,原來是根本不知道他們是誰。

這些年,許夢喝醉後,總能在夢裡回到大學校園。那個時候她能放肆躺平,在家裡有位事事替她操心的媽媽,在學校裡有位相知相伴的好友,日子過得不要太暢快。

當年,她和同學說出“聞曉和她媽媽都是小三”那句話時,聞曉當場聽見。

許夢的手機落在宿舍,聞曉特地給她送到教室。聞曉蹦蹦跳跳趕來,做好準備向許夢邀功——連她的選修課是幾點下課,在哪個教室都一清二楚。

許夢和聞曉四目相對,其他的同學都沒開口說話,就等著看她們的笑話。聞曉沒鬨起來,轉身就走。

許夢也是當場後悔,顧不上在同學們麵前丟麵子,起身就去追聞曉。趕到教學樓下才拽住她,許夢看到自己的手機,立馬就道歉:“曉曉,我不是那個意思。是他們逼我……總之,我向你道歉,希望你就當沒聽到。”

聞曉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反應,隻是將手機遞給許夢,提醒她:“你媽媽打了很多個電話,我怕她有急事找你。”

許夢不停道歉又道謝,拉著聞曉的手,“要不我翹課請你吃小吃?花甲米線還是重慶小麵?”

一向饞嘴的聞曉卻拒絕了,“選修課有學分的,你好好上課。”

許夢覺得她肯搭理自己,想必也沒生氣,歡天喜地說:“那你回宿舍等我下課,我們晚一點再出去。”

聞曉沒有接話,隻是抽出手,隨口說:“我可能不會回宿舍。”

許夢以為聞曉要去哪兒玩,可從那天以後,她再也沒見過聞曉。

有人說聞曉和黎時一起回家見父母,有人說聞曉走到半途退縮不願意結婚,也有人說是黎時不願意結婚把聞曉甩了。

八卦亂傳,好友找不到聞曉,就連黎時也消失不見。他們找許夢求證,但許夢再也不是知情人。

聞曉連畢業典禮都沒來參加,許夢隻是從溫教授的口中得知,她考上了A大的研究生。A市和D市相隔兩千多公裡,看來她真不打算回來了。

就這樣,許夢在“對不起”和“沒什麼對不起”之間反複跳橫,內耗了好幾年。

時至今日,許夢真的羨慕聞曉。

失憶了或許是好事。

許夢的心裡情緒翻湧,聞曉卻像個傻小孩,貼近她問:“你跟黎時還有一段?”

許夢將黎時的警告拋之腦後,偏偏要逗聞曉:“對呀,我跟他見麵多尷尬。”

聞曉點頭,“那倒是。那我們去大廳看看有沒有一次性紙杯。”

許夢拽住聞曉,“你就沒點失落?”

聞曉撓撓腦袋,“為什麼會失落?”

許夢佯裝冷笑,“因為你也喜歡他。”

聞曉的嘴巴再次驚出一個更大更圓的“O”字。

許夢樂出聲,“我是說以前。”

聞曉問:“以前我們就認識?”

許夢答:“當然。你、我、黎時、謝謙,我們四個都是同學。”

聞曉隻覺豁然開朗,他們仨對她奇奇怪怪的態度好像就不奇怪了。

許夢將聞曉拖到人少的開水房,開始了胡編亂造,“黎時媽媽和我媽媽是好朋友,就像當初你和我的關係……”

聞曉舉手質疑,“我倆是好朋友?”

許夢清了清嗓子,“當年是,自從你破壞我和男朋友的感情,我們就不再知己好友了。”

聞曉提高音量,“啊?”

聞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還有這個水平搶彆人男朋友?鬼信哦,她問許夢:“我是怎麼破壞的?”

許夢的話真假參半,“因為你在背後散播謠言,讓黎時爸爸知道了,他堅決反對我們交往,逼我們分手。”

聞曉聽得一頭霧水,怎麼還有長輩介入?

許夢搭上聞曉的肩,“如果你是我,現在會原諒我嗎?”

聞曉想都沒想,“當然不會怪你。”

許夢看著聞曉坦然的神情,明顯不是為她自己開脫,“這麼果斷?但我可能是導致你們分手的直接原因,你也能原諒我嗎?”

聞曉皺眉思考,搖頭說:“不對,直接原因不是你,是黎時和黎時的爸爸。”

許夢問:“怎麼是黎時的原因?他也是受害者。”

聞曉答:“他不是受害者,他是權衡利弊後的既得利益者。所以我沒理由怪你,更不需要原諒你。”

“你把這句話再說一遍。”

“我原諒你了。”

聞曉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應該說,希望你原諒我。”

許夢吸吸鼻子,“好,我原諒你了。”

許夢喜極而泣,聞曉卻推開她,猛地一拍手,“怎麼聊起來了,你還吃不吃藥?”

許夢看著手裡還攥著的藥片,話題一轉,“那你幫我去黎時那裡借杯子?”

聞曉如夢初醒,“對了,黎時怎麼住院了?”

許夢長歎:“你終於想起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