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程度80%(1 / 1)

天沒亮,聞曉就被電話吵醒。

她眯起眼睛瞄到備注,將手機靜音埋到枕頭下。下一秒,微信電話響起。

聞曉忍不了,抓起手機大罵。

秦牧沒接招,仍然說起自己的事。

聞曉的眉心擰在一起,這就是他們走不下去的原因。秦牧永遠隻關心自己,絲毫不在意她的心情。

但是,她聽著聽著瞌睡就醒了。

“什麼,你要出院了?”

“病房要留給下一個病人!”

“那你就睡走廊唄。”

“那怎麼行?”

秦牧從未吃過這種苦,在電話那頭叫嚷,讓聞曉來接他出院。

聞曉看著屋裡亂糟糟的樣子,她不想花精力跟他扯搬家的事情,她掀開被子起床,“等著,我馬上就來。”

她找到秦牧的備用車鑰匙,上車前搜了搜駕照補辦的流程。憑她對駕駛的熟悉程度,學車應該是很早的事,然而秦牧說不清楚。

那就去查查唄。

待會兒從醫院出來,她去趟車管所問問。

聞曉翻出導航查找位置,微信彈出消息。

是顧客群裡有人@她:「今天賣早飯嗎?」

她想了想,點開那個顧客的頭像,好像是一個美劇裡的角色,金發美妞的表情包,文字寫著:貧窮去死吧!

聞曉不自覺彎起唇角,發送添加好友的申請。她的手指在腿上敲了敲,等了一小會兒,對方沒回應。

聞曉啟動車子出發,猜想對方可能是睡著了或者是安排其他早飯。

剛走沒十分鐘,手機響了。

“說吧,加我乾什麼?”對方說話帶著鼻音。聞曉開了免提,仔細看就是剛剛問她那個顧客。

語音電話打來之前,對方回複:

「用不著加好友」

「你在群裡回複就行」

「人呢?到底賣不賣早飯?」

「這是做生意的態度嗎?」

「……」

聞曉還在看連續四五條的消息,對方又在電話那頭催,“說話!到底在聽沒?”

聞曉趕緊回答:“在的。”

對方不耐煩:“微信不回,電話不說話,你不會還在睡覺吧?”

聞曉“咦”了聲,這個聲音……她將車停在路邊,扶住額頭努力回想那個名字。

“喂,怎麼又沒聲兒了?”對方像是看到聞曉的表情,罵了句“靠”,接著說:“你要是沒聽出來我是誰,你就把腦子捐了吧,反正也用不上!”

“許夢嘛!我怎麼可能聽不出來是你。”其實她不是想起來的,是推理出來的。會以這個語氣和她說話的,除了號稱“老同學”的許夢,應該也沒彆人。

“算你有良心。”

“這麼早就起來了?”

聞曉看了看時間,他們優良集團的員工都是這樣早出晚歸的嗎?

許夢得意說:“不是起床,是根本沒睡!”

她不等聞曉回答,“你能送外賣嗎?”

聞曉知道是許夢,說話也沒太客氣,“你自己不能出來吃嗎?”

許夢住那個地方,開車都要一個小時。

許夢吼:“我要是能出來,還問你乾嘛?”

聞曉問:“怎麼了嘛?”

許夢又說:“算了,你不用來了。”

聞曉笑了,“本來我也不會來。”

她等著許夢發火,再逗她幾句,但是電話那頭沒了回應。聞曉隻好又說:

“許夢,你就這麼想吃我做的東西?”

“需要我的話,我晚點過來行麼?”

“不過,是要收費的。”

許夢沒說話。

聞曉沒了耐心,“不願意我就掛了。”

許夢揉了揉鼻子,“……現在就來。”

聞曉趕到,又是敲門又是按門鈴。

許夢給她發微信,“聽到了!大門密碼是0909,進來後你先把臉部識彆錄進去。”

聞曉提問:“意思是以後我還要常來?”

許夢喊:“廢話!豹紋那雙是你的拖鞋。”

聞曉上二樓,看到連著兩間超大、空著的臥室,連連嘖嘴,“浪費資源。”

許夢的聲音從最靠裡那間臥室傳來,“你說什麼?我在主臥聽不清楚。”

聞曉打開門進去,臥室裡還有兩扇門,玄關掛了幅印象派的油畫。她扯起嗓門問,“左邊右邊?”

“左!右邊是衣帽間!”

“好好好,來了。”

聞曉打開最後一道門,“哇”了一聲。

許夢掀開床簾,“你哇什麼?”

聞曉湊過去問:“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

許夢挑眉,“這有什麼奇怪的?”

許夢想問,你家的臥室不是比這個大多了嗎?

聞曉環視一圈,粉嫩、奶油、法式風的房間,這才是許夢的真實內心寫照吧。

她最後將視線落在許夢的臉上,“你喝酒了?”

許夢翻了個白眼,“喝個屁。”

聞曉湊過去,手背靠上許夢的額頭,“好燙!你發燒了,有體溫計嗎?”

許夢推開她的手,“沒那種東西。”

聞曉問:“藥箱放在哪兒?先吃退燒藥嗎?”

許夢搖頭,“沒藥。”

聞曉又問:“症狀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許夢嗓音嘶啞,“前天還是昨天來著,一整晚沒睡,頭疼嗓子疼渾身都疼,又餓又難受。”

聞曉轉身,從衣帽間取出件厚外套,讓許夢穿上,“等會兒再吃東西,我先陪你去醫院。”

許夢沒拒絕,隻是發愁怎麼請假。

她指指床頭櫃,“車鑰匙在第一層櫃子。”

聞曉扶起許夢,“不用,我開了車來。”

*

聞曉埋頭弄導航,許夢有氣無力靠在副駕駛,語氣和善不少,“麻煩你了。”

聞曉笑了笑,難得聽到她的客套話,“沒關係,反正我也要去醫院。”

許夢張了張嘴,沒有問出來,黎時和秦牧打架她在公司聽了不少八卦,有說是秦牧先挑釁,有說是黎時搶人女朋友,但更多的是說聞曉水性楊花、朝三暮四之流。

這類詞語是許夢的“不可提起”關鍵詞,畢竟當初她也用這類詞語說過聞曉。

聞曉餘光看到許夢的欲言又止,接話開起玩笑,“是秦牧在醫院,這段時間我老是往醫院跑。”

聞曉簡單聊了幾句鄭姨和周叔的愛情故事。

許夢看向窗外,她倆都是在沒有愛的家庭長大,對這個“愛情”命題隻有求而不得、羨慕的份。

許夢岔開話題,“你的車技蠻熟練。”

她歎道:“好歹我們也是一起學車,你是老司機了,我連上下班也不敢開……”

聞曉愣了愣,差點闖紅燈,她急急停下,扭頭問許夢:“你說什麼?”

許夢一臉懵,“我不敢開車?”

聞曉著急,“上一句!”

許夢茫然,“你是老司機?”

聞曉大聲問,“我們什麼時候一起學車的?”

這下換許夢反問:“你說什麼?!”

聞曉張嘴想說,手機又響了。

秦牧等得不耐煩,“我已經被轟出來了!”

聞曉聽見電話那頭的護士抱怨:“誰轟你了?醫生說你可以出院了。”

秦牧大喊,“傷口還很疼,出了事你負責?”

護士懟他,“你跟我撒潑有用嗎?又不是我讓你出院。”

聞曉勸他冷靜:“彆為難護士,我馬上到。”

她掛了電話跟許夢說:“我陪你先去掛急診,再去找秦牧。”

許夢癟癟嘴,又想說聞曉的眼光差,“你去忙唄,我又沒說非讓你陪。”

聞曉打開車窗,一把倒車入庫,“少彆扭,我不會不管你。”

聞曉扶許夢進電梯,“我想說什麼來著?”

許夢搖頭,聞曉那麼忙,誰知道她想什麼。

聞曉盯著電梯的樓層提示,一層層上去,她突然一拍手,“我想提醒你彆忘了請假!”

許夢咳了聲,不自然地笑起來,“我知道。”

國慶節結束,大廳站滿了病人。

許夢看著長長的隊伍,堅持讓聞曉先去找秦牧,人家畢竟是她的未婚夫。再者許夢覺得出門後不太難受了,很有可能是她關在家裡好幾天,悶出病來的。

許夢不好意思跟聞曉說,沒有朋友和她一起玩,所以她變成一位不上班就不出門的宅女。

聞曉的手機又多了幾個未接來電,無奈和許夢分開,排隊等電梯的時候,直接把秦牧的號碼拖進黑名單。

許夢拿了號,坐在椅子上盤算請假。她不敢直接找黎時,無論是對同學還是對員工,他都不會心軟。

唯一會對她心軟、拿她沒辦法的那個人,現在已經是彆人的女朋友,彆人的好朋友。

許夢沒法厚著臉皮讓聞曉幫忙說話,她隻好打給謝謙,先是道歉,又說明病情,最後強調:“我還在排隊掛號,實在來不了公司。”

“掛號?你在醫院?”謝謙問。

“是的。”許夢發了張急診科室的照片。

“等等,我來找你。”謝謙捂著手機,悄聲對旁邊的人說了幾句話。

“這還要查崗?你連我都不相信了?”許夢憤憤不平,接著大喊說:“不信我們打賭,輸了請客吃飯,以打視頻為證……”

許夢還沒說完話,謝謙直接掛了。

她急得牙癢癢,嘴裡不停罵謝謙是慫蛋。

她罵得口乾舌燥,前麵的病人頻頻回頭看她,許夢不想惹事,乖乖閉上嘴巴。

“你在罵誰?”謝謙拍了下許夢的肩。

“沒!”許夢嚇了一跳,“你真來了?”

“我也在醫院。”謝謙拽著許夢的袖子,將她拖出排隊隊伍。

“你乾什麼?”

“走快速通道。”

“啊?憑什麼去?”

很快,許夢就知道憑什麼了。

黎時正坐在急診科主任醫師的辦公室,他們進門的時候,他剛好站起身脫衣服,比劃著胸口的位置,向醫生說:“這裡又癢又疼。”

許夢看到黎時身上密密麻麻的疤痕,迅速轉過身出去,站在門口走廊等。謝謙瞄了一眼許夢,把門輕輕關上。

“什麼都彆問。”謝謙站到許夢身邊。

“我沒打算問。”許夢知道,這不關她的事。

“你想她知道嗎?”謝謙問。

“她應該知道嗎?”許夢反問。

兩人站在嘈雜的走廊,默默對視。

都明白“她”是誰,也明白“她”不想知道。

默契沉默良久。

許夢用下巴指向辦公室裡的人,“問他。”

謝謙扯唇一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