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曉看著當月賬單微微蹙眉，夜宵攤位越來越多，炒飯競爭越來越大，她的收入也越來越少。
難道她真要做家庭主婦了？她看向正在打領帶的秦牧，客觀來講他穿西裝的樣子挺帥的，難怪他來接她收攤的時候，總會引起小範圍的喧嘩。
隻是主觀來講……聞曉的眉頭皺更深。
“寶貝，我的午飯收拾好了嗎？”
“彆這樣喊我，記得要揭開蓋子加熱，不然盒子在微波爐裡容易爆炸。”
秦牧看著色香俱全的便當，抱著聞曉說：“同事都羨慕我有這麼賢惠的女朋友。”
聞曉掙脫開，問他：“千人大企業的食堂怎麼也不改善一下？”
秦牧說：“食堂被董事長親戚承包，誰敢提意見。好多員工都出去吃午飯，隻有我比較幸福，有愛心午餐可以不用折騰。”
聞曉推他出門，“再不走遲到了。”
隨後，聞曉給鄭姨打電話，說下午會晚點來，讓她幫忙占位置。
秦牧哼著歌走進辦公室。
同事向他使眼色：“聲音小點。”
秦牧放好便當盒坐下：“怎麼了？大家的表情怎麼回事？”
同事壓低聲音：“孫總被辭了。”
秦牧跳起來：“什麼？”
孫副總經理是他的直屬領導，上個月還暗示要給他業務經理的位置。
同事按住他：“讓你小點聲，被俞總聽到你搞不好要被牽連。”
秦牧問：“俞總？他不是退二線了嗎？”
同事無奈：“你是談戀愛昏了頭，如今是俞總的兒子小俞總接管公司了，你不知道嗎？”
秦牧恍然大悟，昨天加班竟是為了小俞總。
秦牧的好心情一掃而空，“孫總也是俞家人，小俞總夠狠。”
同事拍他：“你少說兩句，這段時間低調點，彆撞他槍口上。”
大半天，秦牧一直蜷縮在工位上，連茶水間也不敢去。其他同事拉他吃午飯，他連連擺手：“今天減肥，不吃了。”
同事繼續拉，“走吧，我們部門去送送孫總。”
秦牧掙紮：“彆！今天真不吃了。”
同事嘲諷：“以前就你和孫總關係最好，這會兒立馬撇清關係了？”
秦牧隻得應下。
一行人走出寫字樓，七嘴八舌商量吃什麼，秦牧被一道聲音吸引。
“老妹炒飯香，速速來品嘗——”
聞曉被人影擋住光線，她抬頭看去，秦牧鐵青一張臉出現。
“你怎麼在這裡？”聞曉問，這個時間點他應該在公司裡吃便當。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秦牧看起來雙眼快噴火。
“你不是說要帶我見見同事嗎？擇日不如撞日，問問他們要吃炒飯嗎？”聞曉笑嘻嘻，“我給他們打折。”
“你快回去！”秦牧低吼。
“為什麼要回去？”
“回去再跟你細說，你先走。”
聞曉偏頭望向秦牧的身後，不遠處站著十來個人，時不時看看這邊。她看看自己的衣著，雖說樸素簡單了些，但是乾乾淨淨，並沒有什麼不妥。
“我喜歡做這個，將來也會做這個。”聞曉推開他，“你彆擋著我……”
“謝謙！”聞曉眼尖，從人群中盯到一個急匆匆往公司裡擠的人。
謝謙滿頭大汗跑過來，“聞曉，你不做夜宵改成午餐供應了？”
聞曉遞上紙巾：“都要做的。吃過午飯了嗎？要不要嘗嘗炒飯？”
謝謙提起手裡的外賣盒子：“我還要趕回去伺候領導。”
秦牧看清來人，驚呼一聲：“謝總助？您怎麼親自出來買東西？”
謝謙不認識秦牧，待他自我介紹後，秦牧又說：“是給俞總的嗎？我幫您提上去。”
謝謙躲開：“謝謝，領導正發火呢，還是我去吧。”
聞曉插嘴：“試試開胃降火的酸梅湯吧？我自己做的，沒有添加劑。”
謝謙想想，摸出手機，“多少錢？”
秦牧攔住，“我來買單，我和聞曉也認識。”
謝謙立馬問：“你們是？”
秦牧和聞曉對視一眼，聞曉低頭打包，故意不理秦牧，秦牧遲疑半晌說：“我是聞曉的男朋友。”
謝謙深吸氣：“你也是她的男朋友？！”
秦牧撓撓頭：“什麼叫‘也是’？”
*
黎時很少在外發脾氣，除非有事撞到他的底線。當他正式接手公司，看到一團亂麻的報表，才知道老俞為什麼要力排眾議、推薦一個外人來管理。
這個百年老字號企業差點被名為“親戚”的蛀蟲啃噬殆儘。
黎時頂著小俞總的名義，在公司坐了不過幾個小時，已經有八、九撥人來找他求情。
CFO老淚縱橫，趴在黎時的辦公桌上哭訴：“那筆錢是借給俞太太的父親治病，我沒有挪用公款！實在是冤枉啊！”
黎時猛地拍打桌麵，“這筆錢足以量刑五年以上！你這是知法犯法！”
謝謙進門的時候，正好瞧見CFO從桌上彈起，撲通倒在地上。
“請呂總離開。”黎時轉過身，試著平息怒火。
“您是俞總的長輩，這樣子傳出去可不好聽，您快起來，出去洗洗臉。”謝謙放下外賣袋，扶起呂總，一邊送他出門一邊勸，“趕緊把漏洞補上，黎總不是那麼絕情的人。”
謝謙關上門，辦公室終於清靜了。
“誰讓你說好話了？”黎時轉過來，“這種蠹蟲送去坐牢未嘗不可。”
“是您說不能對‘老臣’趕儘殺絕。”謝謙遞上擦手巾給黎時，“秘書被辭退了，您計劃再招幾個？我這工作生活兩邊顧，實在分身乏術啊。”
“下次招聘小範圍進行，你親自去盯，要業務能力強、抗壓能力高，以及綜合素質好，彆又弄一些不務正業的人……”黎時瞄見外賣袋的塑料瓶。
包裝上印著：曉曉酸梅湯。
黎時愣神，記憶中有個活潑陽光的女孩在他麵前跳來跳去，她說：“我是大二藝術設計學院的曉曉，請問帥哥是哪個學院的？”
黎時茫然停下腳步，他不小心走到社團招新的廣場上，被熱情的同學湊過來圍住：“我是大三的……不，我是大一工商管理學院的。”
聞曉問：“怎麼又是大三、又是大一的？”
黎時躲開：“沒什麼。”
聞曉追過去：“那你是哪個社團的？“”
黎時搖頭：“我沒參加社團……”
聞曉拉起他：“不如加入我們社吧！你叫什麼名字啊？”
黎時紅著臉：“我叫黎時，黎明的黎、時刻的時。”
聞曉笑起來：“這麼巧？我叫聞曉，聽聞的聞……黎明時刻的那個‘曉’。”
謝謙說：“那按您的要求，乾脆指定誰誰誰來好了。”
黎時沒接話，謝謙抬眼望過去，發現他正在走神，攥著酸梅湯眉頭深鎖。
謝謙慌張道歉：“彆火！我這就去沏茶！”
黎時低著頭問：“在哪裡買的？”
謝謙：“就樓下……害，忘記彙報了，聞曉在公司大門口擺攤。”
*
老妹炒飯賣得不好，員工們的午休時間分秒必爭，顧客聽到她的攤子需要等待，轉身就走了。隻有酸梅湯賣了一半，盒飯還剩不少。
聞曉脫下圍裙，忽然看見黎時的大長腿迎麵走來，她扶起推車轉身就跑。
黎時兩三步追上來：“你躲什麼？”
聞曉慌不擇路：“我回去上班！”
黎時笑她：“上什麼班？你有門卡嗎？”
黎時脫口而出：“這麼快就發現了？”
黎時換了一身運動服，看著不那麼嚴肅了，但聞曉還是有點怕他，“我隻擺一個小時，不會影響公司運營。”
黎時：“不是來攆你的。”
聞曉反應過來：“想吃什麼味道的？”
黎時挽起袖子，“招牌飯。”
聞曉架起鐵鍋：“現在吃還是打包？”
黎時放眼望去，外麵已經沒什麼員工在，他問：“現在吃……是怎麼個吃法？”
聞曉從推車下方抽出折疊桌椅來，還沒黎時膝蓋的小桌子放在他旁邊，“條件簡陋，麻煩領導將就一下。”
黎時艱難坐下，解釋說：“我不是領導。”
聞曉埋頭炒飯，顯然不相信他的話。
黎時摸出工牌，聞曉斜眼一瞟，逐字逐句念出來：“行政部－專員（實習生）－黎時。”
黎時點頭，“昨天你看到那是公司的車，我們開出去做保養。”
聞曉“哦”了一句，似乎對他的解釋不感興趣，她又看了看工牌，自言自語：“如果我有工作，工牌會寫食堂部－廚師－聞曉嗎？”
黎時勾起嘴角：“我們集團沒有食堂部。”
聞曉癟癟嘴，有些失落。
黎時說：“我倒覺得你適合行政部。”
聞曉搖頭：“我沒讀過書，不會做文員工作。”
黎時愣了愣，“你說什麼？”
聞曉岔開話題，“送你一瓶酸梅湯，要喝嗎？”
雖然兩瓶酸梅湯下肚，黎時仍然說：“喝。”
聞曉給他炒了兩人份的量，問他：“怎麼這麼晚才吃飯？”
黎時拿起一次性筷子，“忙完了才能出來。”
聞曉替他說話：“你們老總太沒人性了！”
黎時：“……”
聞曉：“食品類的企業更應該以身作則，怎麼能克扣員工用餐時間呢。”
黎時低頭吃飯：“你說得對……”
“你怎麼還在這裡？不是讓你先回去嗎？”
黎時的話被打斷，他抬頭去看，西裝革履的男人跑過來，衝著聞曉一通責問。
“剛剛和孫總他們一起吃飯，差點……”
“我差點給你丟臉了？”
黎時聽到“孫總”關鍵詞，知道對方一行人也是優良集團的人，他側過身去避開。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去找個不是小攤販的女朋友好了。”
黎時又聽到關鍵詞，轉過身來盯著他們。
秦牧的注意力被轉移，他覺得這個氣度不凡的人好像在哪裡見過。
秦牧問：“他是誰？”
聞曉不耐煩：“關你什麼事？”
秦牧越過聞曉，問黎時：“你認識曉曉？”
黎時麵無表情。
秦牧撓撓額頭：“還是說，我們認識嗎？”
黎時站起身，穩穩走過來：“當然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