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轟趴那天的晚上,你到底去哪裡了?”即便轟趴已經過去了好幾天,班鳶還是沒有辦法知道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沒有去哪裡啊。”於清漫好笑地看著她,搖搖頭。
班鳶盯著她的眼睛:“真的沒有?”
把打印機裡最後吐出來的幾張紙拿出來,於清漫大概清點了數量:“走了,我去報銷了。”
“哎,不是……”
財務處和戰略部在同一個樓層,電梯門打開,就能瞄到戰略部那一片的開放工位。
於清漫一邊朝財務處的小房間走,一邊不時瞟一眼戰略的方向。
那片工位幾乎是空的,顯得張業庭更是duang大一隻。他還是一如既往的休閒裝扮,廓形的短袖襯衫和乾淨利落的短發。
往財務處的自助小紙簍裡放好報銷文件,她迅速折回,隻是這次繞了路。
“怎麼隻有你一個人?”她問。
張業庭正在寫一個文檔,於清漫出於禮貌,沒有看屏幕。
聽到她的聲音,他偏過頭:“他們去出差了。”
“不帶你?”她驚詫。
他沉默了一下:“我下周就走了。”
暑假這個詞好像對於她來說越來越沒有感知了,如果他不提,在連州這樣一直會熱到十一月的城市,她根本不會記起馬上就是九月開學季。
於清漫抿唇,表示了解地無意識稍揚下巴:“哦。”
“你過來報銷?”相顧無言中,他問。
“嗯,”於清漫回答後,眼睛轉了一圈,轉而問,“這周有時間嗎,約一起吃個飯,給你送行?”
“送行……聽起來有點奇怪。”他敏銳地抓住她的用詞,眼睛裡帶了些笑意。
“沒事,”於清漫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你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我聽你們安排吧,吃什麼都行。”他無奈地笑笑。
明明是四目相對,於清漫卻感覺他好像離自己又變得遙遠。好像轟趴時一起打遊戲的他們,是一個不能用科學解釋的平行世界。
她思索一下:“等下我在群裡說吧,板板比較會吃,看她怎麼說。”
“好。”他輕柔回應。
“那我先下去了。”
“嗯。”
“漫漫。”在離開還沒有走出幾步時,他突然叫住她。
於清漫回頭,看到他從電腦後站起身,向她的方向伸出手:“這個給你。”
是一個擺件,一隻萌萌的熊貓手裡抱著印有“發”的麻將。
於清漫往回走過去,隻是沒再繞到他的那一側,隔著桌子與他對話:“你這是即將走了,要清理存貨嗎?”
他垂眼,裝作很忙地翻找,很給麵子地接話:“我這裡還有些茶包。”
“我能薅你一個訂書機嗎?”她順著他的目光瞟向他的工位,打趣著。
“不能,”他拒絕,“這是我們部門唯一的一個訂書機。”
“小氣。”她鼓起腮幫子評價。
“小氣的話,這個我也收回了。”他一手叉腰,歎氣。
於清漫沒給他收回的機會,立刻從他手裡拿走擺件。
摸摸熊貓的腦門,她開玩笑:“這不是彆人送給你的吧?”
“有一次和Zoey吃飯,在旁邊的小店裡看到的,”他解釋,“他說總要給實習生買個入職歡迎禮物。”
“你這樣Zoey會傷心的。”
“這是傳承。”
“傳給我,讓我也跑路的意思。”
“我可沒說,”他頓了一下,“但是……”
他突然收起揚著的唇角,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如果有更好的機會,也不要放棄。”
於清漫怔了一瞬,隨即擺手:“首先要有機會。”
“會有的。”他寬慰道。
拿著手裡的熊貓,當於清漫站在電梯前時,她還是沒有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剛剛來時的方向。
張業庭已經恢複原本的坐姿,手指在鍵盤上飛速地敲著。
大片的玻璃牆外照著進來的陽光,被切割成一個又一個方塊,在他的身上留下陰影。
他們各自的人生又將在短暫地交彙後,奔馳向不同的方向。
他會獲得更好的工作機會。
而她也是。
電梯到了。
她收回目光,走進電梯。
在電梯關上門的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他轉過頭來。隻是電梯關上得太快了,於清漫也分不清那是不是幻覺。
拿著手中的熊貓,她微微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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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是益樂旗下的一款街頭籃球遊戲周年慶,中午,開發組在一樓大堂支起了攤位,搞了一個小型的周邊內購會。
“就這英雄手辦,還要刷我飯卡65塊,誰買誰……”看到一樓電梯門口的易拉寶,班鳶大膽開麥到一半就被於清漫急速捂住嘴巴。
“Big膽!”於清漫一身冷汗。
“怎麼還不讓人說了?”
“板姐,你這工種不對接研發,研發認識我的人太多了,”於清漫歎氣,“雖然我也很想拿到被畢業的N+1,但是不是現在。”
班鳶憐愛地摸摸她的下巴,眼神溫柔得像是能掐出水:“漫,你還愛益樂。”
“屁,”於清漫打斷她的施法,“我隻是心疼我的年終獎。”
“彆抱希望,”班鳶皮笑肉不笑,“你現在和Ting一起走,漲base再找一個16薪的工作,年終獎就賺回來了。”
“做夢呢?”於清漫給她兩拳,“六個月的試用期,我如果真的換了工作,明年年終獎和我有什麼關係。”
班鳶瞳孔地震,捏著手指,微張著嘴算了一下,才緩過神:“哦。”
於清漫深吸一口氣:“上班讓人癡呆。”
“你就不能找一份試用期三個月的工作?”班鳶倒打一耙。
“籃球投分前三名,可以獲得天街300元餐券一張和一套遊戲周邊。”於清漫自動屏蔽掉班鳶的話,走到另一個易拉寶前念出聲。
下一秒,她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麥麥:@Ting火速來一層】
【Ting:1】
“火速搖人。”班鳶目睹全程。
她頓了一下,幡然醒悟:“我草,那天晚上Ting也消失了。你你你你你你你……”
顫抖的手,激動的心,和快要放射出動感光波的眼睛。
“打遊戲去了。”於清漫把手插回兜,走到參與街機籃球的隊伍後麵。
“啊?”班鳶和她一起站在隊尾,“怪不得……”
“什麼?”
“感覺你們在那天回來之後,熟了很多,”班鳶撓撓下巴,“你當年對他……”
“你們在這裡排隊?”
班鳶的話被她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打斷,她虎軀一震,硬生生把後麵的話咽了回去。
不過這個時間的一樓人很多,本來就很吵,如果不是於清漫這麼近的距離,也很難聽得清楚。
於清漫仰起頭,看向張業庭:“會打籃球嗎?”
“一點點。”
“聚餐的300元餐費,靠你了。”她做了個加油的手勢,又轉過頭向班鳶解釋,“他快走了,這周咱們找個時間吃吃飯。”
“好啊你,人家快走了還要自己努力賺餐費。”班鳶摸摸於清漫的腦瓜,把她的頭發成功揉亂。
張業庭含笑看著她們倆,稍稍思索了片刻:“乾脆一起吧,於老師。”
“我的運動細胞……”
“雙人配合賽。”沒等她說完,他微眯起眼,對旁邊的主辦說道。
“哈,上賊船了,”班鳶大笑,“吃什麼靠你倆了。”
於清漫不會打籃球,對籃球的理解隻有高中體育課必須要學會的三步上籃。她學得還挺成功的……如果忽略掉她隻能四步上籃,必須要自行再墊一腳,最後被體育老師記了60低空飛過的話。
之所以能低空飛過,是她投得很準。
就比如現在。
有的人發狂了忘情了,為了三百塊殺紅了眼。
就差咆哮著瘋狂投籃。
什麼兩個人搶球指尖相碰,於清漫隻覺得旁邊這人和她搶球搶籃筐,真的礙事。
張業庭反而是悠閒派,閒適地站在一旁,能拿到球就順手投一個。
也基本都能中。
一個壓腕,輕鬆地將籃球拋出,精準地落入籃筐。
班鳶站在他們身後,能明顯地感覺到周圍有很多投過來的目光,和女生小聲的驚呼。
她小聲歎氣,微微皺起眉。
這兩個人,還是沒有緣分。
兩分鐘很快就過去,於清漫看準最後一個被機器推回來的籃球,伸手要去拿時,一個沒注意,手背狠狠撞上張業庭左手手腕的機械表。
疼痛讓她的眼裡瞬間蒙上一層霧氣,她倒吸一口涼氣。
“沒事吧?”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伸出手,卻又在快要碰到她時,停在空中。
街籃機在這一刻適時地響起倒計時結束的音效,在公布分數的歡快音樂中,於清漫眨眨眼,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沒事。”她低著頭,揉揉手腕。
“對不起。”他又道。
“我真的沒事,”吸了一下鼻子,她抬起頭,衝他揚起一個笑容,“咱們這個得分,300塊輕輕鬆鬆。”
張業庭看著她燦爛的笑,一時間沒有想要說出口的話。
很多年後,當時在場的三個人再回憶起來那一刻,每個人看到的東西都不一樣。
他們統稱為這是二十多歲,人生在岔路口時的惆悵與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