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憾曾經沒有勇氣說出口的一句“喜歡”。
也遺憾,在長大之後似乎再也遇不到自己真心喜歡,甚至傻傻地遠遠地看著他就會幸福的愛情。
在漫長的這幾年分彆裡,於清漫也不是沒有心動過。
隻是好像所有的愛都是快餐式的,顯得還在追求純愛的她有些另類。
於清漫掛斷電話,再出現在樓下時,鄒宇和張業庭的燒烤攤已經支上,並試營業一會兒了。
她拿著順路從冰箱裡掏出來的冰啤酒,一邊用手指抹去頂部的灰塵,一邊湊到燒烤架前的張業庭旁邊。
他們從超市買的這一批羊肉串肥瘦剛好,在炭火上“滋滋”冒著油。
“剛剛是有工作嗎?”於清漫微彎著腰注視著羊肉串時,身側的人開口,問道。
她搖頭,舔舔嘴唇,回過神。
“接了一個家裡的電話。”她沒有回避,手上利落地拉起拉環。
“啪——”
氣泡在瞬間騰起,帶著屬於夏日的啤酒酸澀和冰塊的味道。
她仰頭,在短暫的沉默中灌下兩口。
再正回頭時,眼前是一支已經烤得色澤剛好的羊肉串。
“叫你回家?”他問。
於清漫沒有說話,隻是垂眼,伸手從他的指間接過。未完全收起的小指劃過他的虎口,帶走些許溫度。
見她不願討論這個話題,張業庭沒有再追問。
“這一批肉烤好了?”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於清漫已經開吃,剛剛還在不遠處圍著小桌板玩遊戲的班鳶,此刻像個餓死鬼一樣聞著味奔來。
她一把抱住正在嚼嚼嚼的於清漫,探頭。
認識兩年的默契,讓於清漫下意識地就遞出去手裡還剩一半的羊肉串,配合著班鳶的動作,讓她咬走一塊。
“漫漫,你知道我們剛剛在說什麼嗎?”嘴裡塞著肉,班鳶的聲音有些含糊。
“嗯?”
“你看羊肉串可比看人深情多了。”
“……”於清漫利落地一把推開班鳶,無情地將手上最後一塊肉咬走。
班鳶回味地砸砸嘴,又在於清漫身邊探出身,手上卻不閒著,拿個塑料盤子就往裡薅烤爐上烤好的羊肉串:“帥哥,烤的不錯哦。”
還不忘調侃張業庭。
於清漫麵無表情地把烤爐上幾根羊肉串拿下來,快速塞進班鳶懷裡:“快滾。”
班鳶嘻嘻哈哈地拍拍於清漫,又對著張業庭擠眉弄眼,才端著盤子腳底抹油迅速跑開。
少了鬨騰的人,他們之間似乎又在瞬間陷入沉默。
炭火在黑色的凹槽裡燃燒,紅色的火花跳躍著,發出輕微的聲響。
張業庭從旁邊的小桌上拿起一盒生肉串,半化的冰水滴在燒烤架上,瞬間帶起火焰和白煙。
被煙熏得眨眨眼,於清漫摸摸眼角,指尖有點點濕潤。
“你會回家嗎?”她突然開口。
他正彎腰整理著肉串,動作間的雜音將於清漫的聲音遮得七七八八。
“嗯?”張業庭側頭,認真地盯著她,問。
“我……”突然被他這樣近距離注視,於清漫頓了一下,才平靜開口,“你的家裡人沒有讓你回壇京嗎?”
她換了一種方式問。
他微微歪頭,思索片刻,才回:“嗯。”
“壇京的孩子都不出市。”於清漫調侃。
她抬頭,聽著炭火的聲音,看向藍紫色的天。
連州郊區的夜晚,星空很乾淨,繁星閃爍。
張業庭也隨著她的動作,抬頭望向夜空。
“壇京沒有這樣的星空。”短暫的沉寂後,他道。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及壇京。
不遠處,其他人圍坐在折疊桌旁,正用手機放著音樂。一邊喝啤酒,一邊吵鬨,一邊跟唱。
“是Taylor。”於清漫笑,眼睛彎彎。
“現在有一種在上英語課的感覺。”他接,語氣裡含著一些笑意。
也是他第一次主動提及他們共同的過往。
——It's a cruel summer.
——With you.
鄒宇跟唱的聲音很大,以至於轉音中的破音聽得無比清晰。
他們幾乎是同時從夜空收回視線。四目相對,他們相視一笑。
“你上英語課前合唱英文歌時,都沒開口吧?”於清漫故意挑釁,“沒聽見過你唱。”
“我唱了。”他的解釋很蒼白且無力。
在他們還是同班同學的那一年,他們英語課課前的學歌環節,是《love story》。
不清晰的投影放著那個時代“高清”的MV,所有人合唱,就如同現在一樣。
於清漫笑著“嘖嘖”兩聲,移開視線,仰頭又倒了一口啤酒。
她微微皺眉。
已經不冰了。
這一首歌已經播完,切到了另一首她沒聽過的歌。
而院子裡的欄杆,依舊霓虹閃爍。
-
院子裡的折疊露營椅,坐起來非常舒服。
於清漫半癱在椅子裡,手裡拿著重新倒進玻璃杯裡,還加了冰塊的啤酒,一直仰頭望著星空。
鄒宇把張業庭替了過來,還硬要使喚班鳶幫他上菜,兩個人咋咋唬唬的。
“畢業之後,我好久沒這樣閒著看看星空了。”柯柯感慨。
“你也就畢業了兩年。”於清漫浪漫過敏,澆下冷水。
“最近有什麼學校裡流行的團建遊戲嗎?”她轉而問。
“還是那幾樣,沒什麼特彆的,”其中一位實習生回,“真心話大冒險、你畫我猜、大葡萄小葡萄、劇本殺、誰是臥底……”
“那跟咱們差不多,隻是咱們還有聊八卦和罵老板。”於清漫了然地攤手,轉頭企圖在柯柯的表情中尋找共鳴。
柯柯擺手:“咱們沒有遊戲環節,隻有罵老板。”
“那咱們聊聊八卦?”Nono來了興趣。
“Zoey是不是對姐姐……”剛剛那個實習生欲言又止,眼神不停向烤爐的方向瞟。
柯柯用眼神製止她,默默塞給她一顆提子,又拍拍肩膀。
“怎麼突然氣氛被你搞得那麼沉重。”於清漫笑出聲,低頭認真拿刀殺一顆獼猴桃。
“依我看,Zoey感興趣的另有其人。”Nono和柯柯交換一個眼神。
“誰?Ting?”拿著兩塊半個被切開的獼猴桃,於清漫經曆了一圈眼神拒絕,最後強行把其中一半塞給旁邊的張業庭。
張業庭看著她,以及她的大拇指和食指捏著的還在滴汁的獼猴桃,輕輕歎了口氣。
“要紙自己拿。”她倒是爽朗地指指小桌板。
“我也想聽一個八卦,”大眼萌妹舉起胳膊,“姐姐,以前Ting在學校是不是很有人氣?”
“很有人氣?”於清漫用勺子挖著自己的半顆獼猴桃,歪頭思索片刻,“也許吧,反正在各科老師之中很有人氣。”
“追他的人排到了教室辦公室?”柯柯也跟著她滿嘴跑火車。
“你也太小瞧咱們Ting了吧,排到教導主任那裡了都,隔了兩層。”餘光瞥見旁邊的人已經紅到了耳朵根,於清漫的火車頭開得更瞎掰了。
“誒,這樣?”萌妹托腮。
“不過他以前是個悶罐,我們當年也不太熟,所以……”於清漫扭頭,大大方方地問,“你沒談戀愛吧?”
張業庭也正看著她,保持著一貫的眼神和表情,讓她難以在短時間內判斷。但在這短短幾秒鐘,她還是迅速地以自問自答的形式圓場:“沒有吧?”
她說著,帶著笑又正回頭看向其他人,聳肩道:“反正我是沒在年級八卦裡聽說過。”
“聽起來是個風雲人物?”Nono打趣。
“不是,”張業庭淡淡地回應,他稍向前探身,長臂一伸扯過幾張紙,遞到已經吃完半個獼猴桃的於清漫麵前,“她亂說的。”
於清漫嘻嘻哈哈地接過紙巾,垂眼擦著黏膩的手指。
“就像漫漫說的一樣,我是個悶罐,很普通。”他又補了一句。
將紙巾團成球按在手心,於清漫原本放鬆的嘴唇,在聽到那一聲“漫漫”之後,不動聲色地抿起。
握著紙球的手突然收緊,再抬頭時,她的眼睛已經彎得像是今晚的月:“你不普通啊。”
他們對視,她似乎在某一刻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訝異。
小桌板上不知道是誰的手機,依然播放著一首她聽不懂的語言的歌。
於清漫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她的嘴角慢慢放鬆:“能夠考第一就很不普通了!”
她在笑意中,輕輕鬆了一口氣。
明明是在看著他,她卻恍惚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你從不普通,因為曾經你身上的光芒,照亮過我學生時代前進的路。
張業庭在她的狡黠中頓了幾秒,也鬆弛地點了幾下頭:“你當年也做得不錯。”
聽到這話,於清漫豎起食指,在他麵前晃晃:“你這就有點商業互吹了,不太真誠。下次記得說一下我哪裡做得不錯!”
說完,她爽朗地拿起桌上的啤酒,碰了他的那杯。
他沒有再接話,隻是如她一般,加深了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