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晚上打包發過去的素材，周三就發了回來。按照黎薇的腳本剪輯，加了配樂，加了字幕。節奏輕快，轉場自然，還加了些表情包特效。原本有些無聊的Vlog都變得鮮活生動。

童以沫懵逼，十幾分鐘的視頻，反複看了好多遍。才跟黎薇確認：

“這真的是大三的學生剪出來的？我怎麼覺得像是工作很多年的老手啊。”她指著視頻，“我也說不出哪好，反正哪哪都好。”

黎薇也趴在平板麵前，一臉不可思議，又難藏喜悅：“是啊，我也沒想到啊。以前過年坐一起吃飯，我還覺得這表哥呆呆的，沒啥意思。不想人家這麼有才情啊。”

說完就“嗬嗬嗬”的癡笑，像是撿到寶了。

兩分鐘後，又從床上爬起來：“走，拍下一期的素材。腳本都寫好了。”

童以沫昂頭看她：“下午有課。”

“我知道下午有課，午休不還有兩小時，”她看看表，“現在隻剩一小時了，走，去食堂，拍你打菜吃飯的鏡頭。”

童以沫：“我吃過飯了啊！”

“再吃點，看你瘦的。”說著，黎薇一把撈起床上的人。

童以沫為自己一大哭。臨走前，捎了個飯盒，吃不完的打包，晚上還能省一頓。

*

第一期的視頻是周五晚上六點發的，視頻名字叫：女大學生的一周Vlog，考研自習室。

童以沫疑惑：“我還沒開始準備考研啊？”

黎薇讓她彆管。

然後在封麵放了張童以沫坐在圖書館裡朝鏡頭笑的照片。因為光照好，這張照片出奇的好看。大眼睛長睫毛，笑起來的時候像是沁了蜜，高高的馬尾青春洋溢，讓人如沐春風。

童以沫自認為這張照片要比她本人好看。

黎薇說沒P過，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她說：以沫啊，你的臉就是我的流量密碼啊。

可事實顯然讓她失望了。

視頻發出去的當天晚上隻有100多的點擊，十個點讚，三條評論，都是誇童以沫漂亮的。

粉絲隻漲了一個。

黎薇幾乎一夜沒睡，每五分鐘就點開平台看數據，翻來覆去。心想，不會就這樣了吧，又祈禱一個奇跡。

第二天早上更是頂著巨大的黑眼圈，讓宿舍裡的人都幫她點讚關注。發到打卡群，家人群，班級群，雙十一□□的群，讓大家都幫忙。

即便如此，周六的晚上，播放量也堪堪才到1000。

黎薇受重創。兩天都在宿舍裡麵壁，門都沒出過。

童以沫猜道了。從食堂打了飯回來，安慰她道：“先吃飯。”

黎薇沒理她，看著自己麵前的平板，平板裡反複播放她的視頻：“沒道理啊。我看過很多同類型的Vlog，拍攝剪輯都不如我們，播放量卻比我們高，這沒道理啊！”

“已經很高了，第一期就能有1000多的播放量，已經很不錯啦。我原以為......”

童以沫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巴，差點說漏了。

“你以為什麼？”黎薇嘟著嘴斜眼看她，“以為連100都沒有？”

“嘿嘿，”她坐下，抱住黎薇，“才第一期嘛，咱不是說好試一個月麼？你新的素材還沒拍完呢！”

“我知道，”她耷拉著腦袋，“其實我有心理準備，隻是......當事實血淋淋的擺在我麵前，我沒承受住。”

說完不甘心的補了句：“至少破個萬吧。”

“好啦！先吃飯，吃完飯睡一覺，明天還得上課呢。”童以沫勸她，“說到底，這些就是課後圖一樂，咱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學業。”

黎薇被說動，點了點頭：“對不起啊，以沫。我知道你急著找兼職賺生活費......”

“現在不急啦，既然答應了你，我肯定做到。”童以沫把飯盒遞到她麵前，“更何況，跟你一起拍視頻，我也挺開心的，就當給自己放個假吧。”

*

周家祖宅裡。

周聞秋一家圍坐吃飯。

周母林如素食很久了，坐上桌不過和他們父子做做一家人吃飯的樣子，筷子都沒拿起來過。

桌上鴉雀無聲。倒不是周家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而是他們一家三人，無話可聊。

“我吃飽了。”周聞秋放下碗筷，抬腿剛想回房間。便被他父親周義海叫住。

“你什麼時候回北城？”

周聞秋又坐回來：“蘇城還有些事情沒處理。”

“什麼事？”

周聞秋也不說什麼事，隻淡淡揭過：“小事。”

周義海也懶得跟他掰扯：“回蘇城這麼久，有沒有去看望你楚伯父楚伯母？”

“沒有。見過楚涵，他說伯父伯母去南方度假了，還沒回來。”

周義海夾了筷子魚腹肉：“上周已經回來了，你人過去，送些禮。”

“好。”

一時又是無話。

周聞秋抬腿要走，又被林如叫住。

“最近和楚顏聯係了麼？她在美國一切順利麼？”

“有日常問好，她說很順利，隻是思念中國的美食。”

周義海插嘴：“那你抽空去一趟美國，給楚顏送些。”

這回是林如質疑的：“不至於吧，我知道你喜歡楚顏那丫頭，她想吃，你就打發公司裡的人給她送，何至於聞秋親自跑一趟。”

“那不是她未婚妻麼？”

“我還是你太太呢，前年去澳洲待了三個月，也沒見你跨洋給我送特產啊。”

“彆跟我胡攪蠻纏。”

“我隻是覺得奇怪。逢年過節就算了，回個蘇城，聞秋也要去楚家問候，問候楚治遠，比問候我這個親生母親還要頻繁。他們家楚顏有來看過你我嘛？明明是我們周家強過他們楚家，聞秋哪裡配不上楚顏了？你非得讓他這麼主動獻殷勤？”

“他配得上楚顏？他是個二......”

“婚”字卡在喉嚨，差點就脫了出來。

周義海低咳，又伸筷子去夾魚肉。

餐廳再次陷入沉默。

這就是他們家總陷入沉默的原因。周聞秋有過一段婚姻，有過一個愛人，童相濡曾真真切切的存在過。

可他們置若罔聞。

林如皺眉，也不跟他爭了，說了句圓場的話：“兩個孩子自然相處就行，聞秋你要是真的心疼楚顏，就送些她愛吃的去。要是工作忙，就算了。反正楚顏明年也就回來了。”

周聞秋應了聲：“好。”

他起身，乾脆也不回房間了，拿起外套往門口走。

“你去哪啊？”

“去給伯父伯母挑些禮物。”他知道這個理由，周義海無法阻止。

司機已經下班，周聞秋自己開車回酒店。

到了酒店又不想上樓，不知不覺就開到了大學城。

他掏出手機，點開童以沫的頭像。並不是想叫她出來，隻是覺得這樣，離心中的那個人更近些。

看到童以沫的朋友圈有新動態，就拐了進去。

【第一次拍Vlog，親人朋友們大家支持一下。視頻鏈接......】

周聞秋點開了那個鏈接。

一晚上哪也沒去，倚著車門將那視頻看了一遍又一遍。

看到天邊泛白，太陽東升。

相濡活著的時候，不愛拍照片，也不愛錄視頻。所以保存下來的影像很少，多數是跟周聞秋的合照，她怯生生地躲在他的後麵。

周聞秋笑話她：“看你平時大方爽利，怎麼這麼害怕鏡頭啊？”

“不知道，”相濡笑，“可能是自卑吧？”

周聞秋不信：“你自卑？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漂亮？”

“不是容貌自卑。”女生伸了個懶腰，躺在學校的草坪上，望著天，“我曾經不是一個大方爽利的人。父母親去世後，我懦弱內向，寡言少語，因為喜歡我的男同學多，所以經常被叫做騷..貨。那是我的人生底色，是我自卑的根源。”

周聞秋挨著她躺下：“校園霸..淩？”

“可能吧。”她哼笑了聲，表情平靜，無意再著墨那段過往。

“那後來呢？你變了。”

“因為我妹妹。”童相濡望著天上的雲：“她仰望著我，我是什麼樣的人，她就會成為什麼樣的人。”

“我希望她長大，可以成為一個從容大方，笑著對鏡頭比耶的姑娘。”

*

想及此處，周聞秋眼眶泛紅。

或許是因為童以沫的出現，他腦海裡的記憶碎片越來越多。那些記憶碎片從灰色變成彩色，從靜止變成流動的，就好像它們的主人也活過來了一樣。

沿街的早點鋪子都出攤了，開始有蘇城大的學生騎著單車從他身邊路過，車鈴清脆，和從前一樣。

周聞秋坐回車裡揉揉晴明穴，複製了視頻的鏈接。

想發給助理，思量片刻又覺不妥，現在的司機助理都是分公司臨時配的，做事風格他不喜歡。

周聞秋在聯係人列表裡搜到George，將視頻鏈接發了過去。

“找個專業的機構跟這個號，給她推廣。”

九點George才回他消息：“你一個人跑回蘇城，把北城的爛攤子全丟給我就算了，隔著十萬八千裡呢，還命令我做事？”

“快回去了。”

那邊才問：“推到什麼程度？”

周聞秋想了想：“三四十萬粉。”

她們還在讀大學，也沒有太多的時間打理自媒體，賺個生活費就行。

“再麻煩你一件事。”

George無語。

“去趟我家，幫我把鈴鐺送回蘇城。”